等到楚意弦上手,昭阳长公主却还不放心,时不时地要看着,好容易总算将剩下的十来盆“祖宗”也都伺候完了,楚意弦修剪起花木来也差不多算得心应手了,而且还修剪出了几分意趣,不时与昭阳长公主探讨两句。
昭阳长公主倒也不咸不淡地回她,两人竟还说得甚为投契。单嬷嬷让玉屏和素屏端了水来给两人净手,在边上笑盈盈问道,“殿下,可要摆膳?”
昭阳长公主抬起头一看,这才发觉日头不知何时已经西斜了,不由讶然道,“都这个时辰了?”
轻瞥了一眼楚意弦,淡淡问道,“耽搁了楚大姑娘不少时间啊!楚大姑娘可介意与我一道用晚膳?”
楚意弦受宠若惊地惊喜笑道,“如何会介意?臣女求之不得才是。”
昭阳长公主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牵,面上却还是矜冷依然,朝着单嬷嬷一抬手道,“让她们摆膳吧!”
“是!”单嬷嬷笑着屈膝退了下去。
昭阳长公主则带着楚意弦回了正院。
丢下楚意弦,昭阳长公主便是回了内室去了。
楚意弦百无聊赖倚在窗边看着外头景色,翠竹漪漪,几丛各色菊花尚还开得灿烂,让她也不由得弯唇笑了起来。手里掂着一个半旧的络子在手里转啊转的……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踏着落日余晖从外头疾步而入,步履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急,一张俊容更是绷得死紧。
楚意弦一愕,而对方也是个敏觉的,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步子陡然刹住,便是抬眼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尚在怔然,他望着她,却是悄悄舒了一口气。
燕迟敛下眸子,掩去了眸底的思虑,这才重新迈开步子,这一回步履间却少了两分急躁,多了两分徐缓从容。
少顷,他进得屋内,站在了楚意弦的跟前,却是皱着眉,劈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楚意弦还不及张口作答呢,便听得身后一声问,两人蓦地转头,望向换了一身衣裳,容色淡淡从内室中迈出的昭阳长公主。
燕迟极快地瞥了一眼楚意弦,而后咳咳了两声道,“昨日不是没有来府里吗?所以,今日特意来和母亲一道用膳的!”
和她一道用膳?昭阳长公主在心底哼了一声,面上却是一扯嘴角道,“原来是来陪我用膳的,难怪这点儿掐得准!”
昭阳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是敛裙在花厅正中刚摆上的那张八仙桌边主位上坐了下来。
燕迟耳根又是作烧,总觉着自己好似被母亲看穿了一般。只片刻,他又觉得是他多想了,他昨日被某人气了个够呛,本是短时间内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再往她跟前凑的,谁知道今日从军营出来,却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金爵街。想着来都来了,又正好是晚膳的时辰,那就用顿晚膳吧,也很是正常。何况,他还放了一张银票在他们那儿呢,不吃岂不是亏了?
谁知道,张六郎那个掌柜见着他,招呼倒是一个殷勤,却还不等他点菜呢,便笑着对他说了他母亲请了他们天下第一楼承办宴席,而且,请了楚意弦今日过府相商。
他当时心口便是一紧,他母亲不喜欢她,这一点他看得再分明不过,也不知母亲是怎么想的,如何会将这事儿交给了她,而且还请了她过府,总不能是要为难她吧?
他当时思绪那个纷乱,什么有的没的,都想出来了,哪里还有什么胃口留在天下第一楼用膳?急匆匆地便是骑马来了长公主府,直到见到她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看样子,头发丝儿都没有掉上一根,他这才好歹稳住了心神。
可这样的事情,未免太损他男子汉的威风,他可没有忘了,他们俩昨日可算得不欢而散,眼下还憋着气呢,更不能在她面前露了怯。
是以,他瞥一眼楚意弦,在心底暗暗想道,不能承认!他都不承认的事儿,他母亲如何能够看穿?
他心里这么丰富的思虑,昭阳长公主和楚意弦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昭阳长公主只是坐下之后,抬眼见他们俩还杵在那儿呢,便是皱起眉心道,“坐啊!”
楚意弦微笑着朝昭阳长公主屈了屈膝,便也敛裙坐了下来,自始至终都是目不斜视,没有多看燕迟一眼,端的是知礼,且又不因他在,有半分的不自在,很是落落大方。
反倒燕迟皱了眉,自以为隐秘地瞧了人家一眼又一眼,却没有盼来人家一顾。
昭阳长公主有些瞧不下去了,对边上的玉屏道,“去厨房看看,晚膳还没有备好吗?”
话音刚落,外头便是传来了动静。
楚意弦想着,单嬷嬷莫非还真是曹操,说不得的吗?
抬眼便见着单嬷嬷带着一众侍女鱼贯而入,没一会儿,便将面前一张八仙桌摆了个满满当当。
昭阳长公主曼笑道,“楚大姑娘,我这里的厨子自是比不得瑾娘心灵手巧,做的菜也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口,楚大姑娘可莫要嫌弃。”
“殿下说笑了,殿下府上的厨子,哪一个不是御厨出身?瑾娘一个民间的小厨娘,别的不说,这见识上便比不得,做的菜也不过是图着一个新鲜,才能在贵人跟前讨着巧,实在当不得殿下这般夸赞!”
“你这是谦虚,还是真话?若你说的是真的,不如我拿个御厨跟你换瑾娘如何?这御厨的手艺,我家这位小祖宗可不怎么看得上,一年到头,难得能留着他在府里用一顿饭,倒是你的天下第一楼,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光顾。说不得,瑾娘来了我这府里,我也能沾着她的光,多见见儿子!那我回头啊,定会好好赏她!当然了,楚大姑娘的酒楼,有了御厨,又有我看顾着,这生意也不会差了。怎么样?楚大姑娘要不要考虑一下?”
昭阳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笑睐着楚意弦。
她自始至终微微笑着,不见惊,也不见恼,就好似一口古井一般,波澜不惊。
反倒是边上的燕迟惊得变了脸色,“母亲!”
昭阳长公主睃他一眼,再看向楚意弦,忽而便是笑了起来,“我说笑的,楚大姑娘不会当真吧?”
“长公主殿下真是风趣,臣女又如何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