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夔州府,便于张缜养伤,张茂的决定是正确的。
“那帅印呢?”
高战直接问道。
秦大牛道:“本来我想带着人直接交给先生,但是被副将截下了。”
“他们有什么权力截下帅印?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高战满脸不忿。
的确,早在大炎朝太祖皇帝时期,太祖皇帝就立下规矩,战场上帅印一旦交出手,接替帅印之人就成为指挥官。
其他人没有权力截帅印,要是敢这么做,以军法论处。
秦大牛低声道:“这都是那些纨绔二代们向孟将军施压的结果。”
这大宁监的守军,孟肃是被王晋派来监军的,可以说,只要张缜有什么意外,那孟肃就应该接过指挥权。
但战场上,有许多主和派的二代们是来军队镀金的,这些人游手好闲,真打起来也不可能真上。
他们的父辈在朝中能量不小,这些纨绔二代们联合在一起向孟肃施压,孟肃只能妥协。.しa
于是,孟肃暂时扣押了帅印,让陈莫亲自前来。
陈莫心中明悟。
这个孟肃处理事情还算是比较沉稳。
规矩不能逾越,张缜的决定他无法更改,现在他让陈莫过来,恐怕是想看看陈莫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要是陈莫知难而退,孟肃自然就接过兵权,这样也不至于得罪那些二代。
秦大牛这时候难掩失落道:
“先生,您一定要拿回兵权,我们神威军弟兄连同伤员只剩下了九百人,突围之中,有五百弟兄都没了……”
“神威军,是小公爷手头最后的家底……”
陈莫看着悲怆的秦大牛,有些触动。
后面,有一部分神威军弟兄也看着陈莫。
这些士卒们的眼中有些落寞,他们身上的衣甲都被染上了殷红鲜血。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眼中仍有坚定的战意。
那是一种顽强和不屈的意志。
他们当中,有许多还年轻的面孔,但此时也被迫少年老成。
或许当他们回头望着支离破碎的河山时,已经不容许他们不成熟。
张缜的治军向来严格,这支神威军,已经是大炎军队中少有的战意十足的军队。
但此刻,他们非常疲惫,这几天,他们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陈莫看着他们,许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拍了拍秦大牛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入营帐。
一股无名的火气,在陈莫的心中蔓延。
走入营帐,里面已经有七八个身穿甲胄的将官。
当陈莫走进去的时候,这些将官纷纷露出了惊疑的神色,片刻之间,他们脸上又满是不屑。
“胡闹,不过是个工匠,这张缜也太儿戏了。”
“就是,这军中之事,一个工匠能懂什么?”
“这模样跟个娘们儿似的,恐怕上了阵都会尿裤子。”
旁边两三个年轻将官听到这话,甚至笑了起来。
几个将官当着陈莫的面说这些话,声音也没有压低,仿佛就担心陈莫听不到。
此时,一个三十来岁的将官道:“阁下就是陈莫?”
说话的人正是孟肃。
此人是王晋的副手之一,跟随王晋数十年,在军中颇有资历。
陈莫道:“正是。”
孟肃打量了一眼陈莫,道:“事情你应该都清楚了?”
陈莫点点头。
孟肃继续道:“张缜虽然把帅印授予你,但是这不合规矩,你不过是一介工匠,根本就不懂行军打仗。”
“而且,你若贸然接下帅印,一旦战场上有任何纰漏,上头问责下来,你都得承担责任。”
“这帅印,我劝你还是别接。”
此时,那几个二世祖将官中,一个没有穿铠甲的年轻人走出来冷笑道:“你就叫陈莫?”
“区区工匠,我劝你还是别掺和这趟浑水,要是吃了败仗,你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陈莫这时打量了一下此人,道:“这位将军是?”
那年轻人冷笑道:“周天德。”
陈莫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周将军,失敬。”
众人见陈莫这幅模样,不由更是冷笑,看来这个陈莫比较识趣。
原本他们还以为张缜找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听说是工匠后,他们还哈哈大笑,说这张缜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
如今一看,陈莫如此卑微,心中更是鄙夷。
周天德不屑道:“既然你如此识趣,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
“回到工匠营做好你的分内之事,这帅印交给孟将军调配,如此一来可保平安无事。”
孟肃看着陈莫,内心也是无比失望。
他和这些纨绔二代自然并非一条心。
此时他担任的是一个中间角色,王晋派他来监军,也是怕张缜和这些纨绔二代起冲突。
而且王晋也知道,张缜恐怕也没有办法全部调动这些二代们的人马,有孟肃在这里从中调停,一切会顺畅许多。
张缜一直是主战派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孟肃也非常看好他。
但是如今这个情况,陈莫看起来也不争气,孟肃为了不让大宁监全线崩溃,只能先稳定好这些二代们。
此时,陈莫忽然微笑道:“周将军,刚才你说吃了败仗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我想问问,周将军吃了败仗,又该当何如?”
这话说完,营帐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周天德刚才还冷笑着的神情也是一变,寒声道:“你说什么?”
陈莫淡淡道:“据我所知,此次神威军的突围,周将军本该在外围牵制女真军。”
“但是周将军不仅没有完成任务,反而提前撤走了人马,这才导致神威军损失惨重。”
“从这一点看,张缜将军的受伤和周将军的怯战不无关系,若是按照军法,弃同袍于不顾,扰乱战场局面,这又该定什么罪呢?”
陈莫说到这里,话语间已经带着三分寒意。
周天德脸色铁青,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你又是什么身份?”
陈莫忽然走到那张桌子旁,伸手将那枚帅印拿在了手中。
接着,他高高举起帅印,道:“我是谁?”
“我是张缜将军指定的阵前指挥官,有权号令大宁监所有对女真国的作战边军。”
“周将军,我怎么就不能和你这么说话?”
“或者,我能不能治你不敬统帅之罪?”
此言一出,营帐内针落可闻,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不解和震惊。
这个工匠,真的……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