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道人死了。
一个六境天人级别的强者,不论放在大夏朝的任何一个郡乃至域,都是开山立派,无人可以小觑一般的存在。
若是北郡也有这样的人物,而且死了的话,想必会轰动整个修行界吧。
纪宁心中微微感慨着,但现在疯道人的死却渺小的像尘埃,没能激起半点的水花。
这帮来自于各大域,不同势力的七境尊者,脸上全都带着云淡风轻,安然落回了原位。
一个个的表情,就好像刚才的事情全然没发生过一般。
来到这里的人,都有心理准备的。
秀山是人族禁区这话不止是说说而已。
不是人人都能像叶九一样跨越妖族长河,斩杀一尊王级大妖而后还能安然归来的。
况且这禁区,或许要比妖族的长河要可怕的多。
虽然这龙潭峰,还没有到秀山中最危险的核心区域,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即便是下一刻发生什么禁忌的变故,将他们所有人埋葬在这里,外面的人也不会奇怪。
早已经心存死志了而已,死区区一个疯道人又算得了什么?
纪宁回过神来,此时那场间,已经又有几位前辈轮番上阵,各自祭出了自己最强的手段,看着威压都不简单,但失败的却是一个比一个更快。
究其原因,应该是那白鱼剑不想玩了。
没意思,怪累的。
赶紧上,完事提上裤子赶紧走吧。
嘭!
又是一声巨响,又一人被白鱼剑的剑光弹下,狼狈的落到了地上。
纪宁眼神一凝,此人已经是第六个失败的人了。
场间一共就十个人,也就是说,还剩下没试过的,就只有他,齐澜,以及身后那个如山般的黑衣男人,以及对面的那位穿着明晃晃的马褂,尖嘴猴腮长须小眼的中年男子。
只剩下了他们四个。
“谁先?”
那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眯眼问道。
而虽说是问,但他却将那不容置疑的视线,落在了纪宁和齐澜两人的身上。
他的身份,只是南域中的一个散修,与那疯道人一样是尊者境,得到那块骨质令牌只是偶然。
运气支撑他走到了现在。
而比他强的,疯道人,木缘真人,乃至那仙门之主,还有其他的七境英雄豪杰,全都败了。
他也一定会败。
但是他不想输。
白成洛表情阴翳,用力握紧了双拳,经过了前六位修士的挑战,他已经越来越能摸清那白鱼仙剑的秉性了。
毕竟是器物,即便有一些灵性,其头脑肯定也不是能与人类相比的。
他看清楚了那白鱼仙剑的喜好,知道了该以怎样的形式让那白鱼仙剑认识自己,知道了该如何避其锋芒,尽可能的让撑的时间久一点
——只要不是行为太孟浪,那白鱼剑是不会刻意为难的,会以相同境界的实力来进行考验。
所以,每有一个人失败,白成洛便认为自己成功的几率大了不少。
而现在该那两个少年去了。
望着对方那不容置疑的目光,纪宁的神情一凝,看了眼齐澜,随后又看了眼身后的黑衣男子。
“两位前辈都不打算试试么?”
柳青如一尊大佛般坐在原地,身形宛若小山,淡淡道:
“你们先吧。”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自然也是同一个答案。
作为十人当中最弱的两个,纪宁与齐澜自然是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的,于是便只能无奈的对视一眼。
视线交换当中,互相都是懂得了对方的意思。
“谁先来?”
“都行。”
“那我先吧。”
“好的。”
齐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向场间走了出去。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他移了出去。
作为一个后辈,竟然能穿越秀山禁区,孤身一人来到这,与他们这些修行界的巨擘站在一起,齐澜与纪宁的运气或者说气运,就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谁都知道,世界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机缘这东西也一样。
当一件器物具有灵性时,在它选择的时候,定然会希望自己选择一个既年轻又有潜力的人,还没听说过哪个老怪物获得机缘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的。
所以齐澜要如何试图降服白鱼剑,很值得他们关注。
“但他是用刀的,似乎没什么机会吧。”
木缘真人注意到了齐澜腰间的金刀,淡淡说道。
其实对于普通人来说,剑与刀都只是伤人的兵器而已,并没有什么强弱好坏之分,用剑的人也能用刀,反之亦然。
但如果放在修行界当中,尤其是对刚刚踏入修行的年轻修士来说,兵器的选择就非常重要了。
种什么种子,结什么果。
绝大多数人,未来的所有成就,都会跟初入修行界时所接触到的功法,练习的兵器有关。
修某种传承类型法诀的,多半也会跟他师傅一样,刚一开始在阵法上展现出一些天赋的,未来再去转而当炼药师的几率很低很低。
道理同样适用于兵器之上。
刚一开始就用刀的人,很难去转而学剑,因为二者虽然都是铁器,但使用起来却有千百种不同,想要轻易转换过来,是没那么容易的。
果不其然,在齐澜带着腰间那柄金刀走上来后,上方的白鱼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致,只是略微释放出了一丝的剑意,在齐澜的身上走过了一遍,确认了一番后者的根骨,年龄后,便再度沉寂了下去。
齐澜遭受冷落,但并没有因此就放弃。
“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时代,还能碰见如此极品的仙剑,看来那叶九的确如你们所说,是个万中无一的剑道仙材。”
山河社稷图的器灵老者在齐澜的识海内不停的赞叹着。
他与那白鱼剑,都是器物,所以他才更能懂得,想要达到后者这般品质到底要有多么的不容易。
即便是他跟随过那么多任主人,见到过那么多的盖世强者,技艺足够名垂千古的炼器师也见过不少,但在他们手中,能与这白鱼仙剑比肩的法宝,他一共也没见过超过三件。
自身的品质,更是远远不如。
但后者明明只是一把寻常的铁剑而已。
那个叶九,究竟得逆天成什么样,才能日夜滋养,让一把普通的铁剑变成如今的仙剑?
器灵老者不知道。
但他知道,今日这桩机缘是天大的,他必须要帮助齐澜拿下。
倘若真能继承,那么日后只需要齐澜安稳修行,自己那一方小世界规则被补全的事情,就近乎是板上钉钉了。
所以在齐澜抽刀,向那白鱼仙剑出手的一瞬间,他也是没有丝毫的保留,直接促动山河社稷图之中,为数不多的世界本源之力喷了出来,附着在了齐澜的剑上。
“去吧,将它降服!”
齐澜手中金光爆闪,凛冽的刀意之中混杂世间最为纯正的大道规则气息,好似天道碎裂后降下的碎片一般,气息是那么的驳杂而又纯正,令场间所有的修士都是猛地一惊。
“是大道规则的气息!”
“不可能,一个小小的一境修士怎么可能领悟大道规则,而且数量还如此之多!”
场间的所有修士全都在此刻震惊了,一脸惊呆了的看着半空中跃上去的齐澜。
那被器灵老者分出的山河社稷图的大道本源气息,蕴藏着整个世界一角的所有力量,那此前被他用无上伟力刻下,耗费无数精力才写下一笔的大道纹路,此刻全都融进了那金光之中,化作了洪流奔向半空中的白鱼剑。
也就是说,齐澜这一刀,是真真正正蕴藏大道的,而且还是无数种的,世界最初最本源的那一类。
越是境界高的修行者,对于规则的理解,大道的感知就越是清楚,而越是清楚便感到敬畏与惧怕。
再强的人,都只不过是大道的使用者。
他们这些站在云巅的修士,翻手之间便能搬山填海,看似非常的厉害,就连天道都不容,会降下天劫洗礼惩罚,被所有人敬仰。
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弱。
这个世界,大道何止三千。
他们这些人,只需要领悟其中一种,窥得一丝的门径,在修行界便能腾云驾雾,对寻常修士呼来喝去,成为仙门的座上宾了。
那有没有领悟完整一条大道的人呢?
有。
但即便那些人自认为领悟了一条完整的大道,也未必他领悟的就是完整的。
看似很绕口,很别扭,但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大道是基于世界而存在的,或者说是无穷无尽的大道共同组成了一个世界。
当你领悟了其中的一条大道,并且认为自己已经完全透彻,但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叶障目,坐井观天而已。
大道无穷无尽,规则永远不会被人看透。
这才是天道。
对于这种东西,天下所有的修行者,全都趋之若鹜,又惧怕如猛虎。
但毋庸置疑的是,能够领悟大道规则,或者说能触及到这个门槛的修士,最起码也得是入道境,也就是第四境的修行者。
而真想领悟其中的一丝玄妙,那便是劫难境了。
因为参透了一些的大道规则,所以上天会降下天罚。
但齐澜这个一境的小修士凭什么。
他凭什么能够斩出这样蕴藏无数种大道规则的一刀!
这时候,所有人看着齐澜的表情都很精彩,甚至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那尖嘴猴腮的六境的修士也先是一惊,而后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没想到齐澜竟然这么的强,这一手大道规则,甚至好像比他领悟的种类还要多。
而他又如此年轻,保不齐那白鱼仙剑真的会看上他,就直接缴械投降,认他为主了。
青年俊杰,仙剑传承,这一定会是一段佳话。
只不过,若是那样的话,自己怎么办呢?
白成洛的额头上冷汗直流,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上前赶紧制止齐澜,以免对方真的成功了,那么自己今后的人生当中,恐怕要为今日的选择后悔一万年。
但是就在这一瞬,他即将要上前动手的时候。
纪宁后方,那用身体遮蔽出如小山一般的阴影的男人,却是忽然睁开眼,看了白成洛一眼。
“轰隆!”
难以想象的压迫洪流,裹挟排山倒海之势疯狂涌出!
白成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骇然,被轰然冲击到后方的石壁上,一动也不能动,因为那庞大而恐怖的威压还汇聚在他的身上,他的肋骨断成无数截,那握着法器的手指也全都被碾压碎裂。
而从始至终,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
“什么情况!”
众人脸色一惊,面对那骇人的威压,他们都是有些紧张。
黑衣男人的实力,早在未进入龙潭峰之前就已经得到过验证了,独自一人面对整座仙门的强者都丝毫不露怯,甚至打的那位七境长老满地找牙。
而且从始至终,他的刀都没有出鞘,只是单纯的在用刀鞘打人而已。
现如今他忽然发动气息,是要做什么?
“按顺序来。”
男人表情冷峻,缓缓放下了那根抬起的手指,重新闭上了眼睛。
白成洛神情艰难,大致明白了对方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再次惧怕且带有恨意的看了场间的齐澜一眼,随后对着男人拱手道:
“前辈教训的是。”
此言一出,其余人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个年轻人正在试图降服白鱼仙剑,取得叶九的传承,而那白成洛见机不妙便想着出手干扰,结果却被一眼瞪了回去,身上骨头全碎,险些直接死掉。
可这个黑衣男人为什么要帮助他?
他到底是谁?
木缘真人望着那一袭黑色宽大的衣袍,脸上的表情也是渐渐变得凝重。
从始至终,后者似乎都没有展现出任何的争夺之意,好像他对这叶九的传承根本不在乎一般。
但实际上,他的几次出手,都是与这场间的秩序有关。
好似他不是来接受传承的,而是帮助传承进行把关的一个人。
柳青坐在原地,魁梧的身材下透露出阵阵威压,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眸子静静看着齐澜的后背,什么话也没说。
比起其他的那些老东西,他自然是希望年轻人接受叶九的传承的,所以他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梗。
只不过,这个年轻人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