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吢面孔狰狞得沈安雁心口一跳。
沈安吢却犹然不觉,依然叙说:“若没有你,我和叔父会成亲,也会在一起,可偏偏你来插足。”
沈安雁听到这时已经淡然下来。
她虽什么都不记得,但她也清楚,事情绝无可能是如沈安吢这般说的。
若叔父真的喜欢她,叔父是不会如此待自己的,也不会让她就穿如此破败的衣服。
何况,她从叔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动都能感受到叔父对自己喜欢。
再则沈安吢对她敌意如此深重,她岂能相信如此之人所说之话。
想明白之后,沈安雁坐了下来,提袖倒了两杯酒,“大姐姐可喝?”
沈安吢咽了咽喉咙,她自逃出来,便未曾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粮,如今饿得前胸贴后背,见桌上珍馐,哪能忍受。
是而,沈安吢默然坐下来,仰颈将一杯酒悉数喝尽。
沈安雁见状,也含了一口酒在嘴里,酒劲并不足,掺了些果味在里面,是而有股子甜味,但即便如此,酒至舌根依然辣得不行。
她觉得颊畔微微温热,潋滟着眸子望向沈安吢,“大姐姐,吃菜吗?”
刺配的日子太苦,从未有一天吃过好的,每天就就那么一顿,还是发了馊的,沈安吢举著夹了炙肉,狼吞虎咽着。
沈安雁见状更为笃定,嘴角不禁扬起笑。
待沈安吢稍觉果腹,便见沈安雁如此面貌,心头不由窝火,眼神暗了下来,“你不信我所说?”
沈安雁不语。
这使得沈安吢犹然恼火,但她晓得,事实胜于雄辩,说得再好听皆如泡影,稍微一戳,便破了。
沈安吢哽了哽,倏然一口气。
沈安雁抬起头,见她放下竹箸,与阑珊烛光里猛然掀了衣服。
“大姐姐,你这是.......”
她未言讫,便见沈安吢胸膛裸露的白纱,那里正洇着血。
沈安雁面容不知为何凝重而又惨白起来。
沈安吢却凄然一笑,“这是我为叔父受的伤,在你还不知在何处逍遥时,我跋山涉水,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了此地,寻得了叔父,正巧遇见敌袭,叔父那时身子尚是虚弱,力不能敌,差点便被敌人贯穿胸口,是我奔到叔父面前替他挡的伤。”
一语言尽,一室静默,只听得呼呼风声长驱直入,撩得烛火摇曳,将沈安吢面庞耀得灼灼发亮,将沈安雁耀得一半如逢天光,一半如遇凝霜。
半晌才听得沈安雁轻轻开了口,“所以呢?”
沈安吢怔了怔,尚不知所以然地问了一句,“所以?”
沈安雁抬起头,眸中存着坚定,“你替叔父挡了一箭,你对叔父尚有救民之恩,我亦感激你,但这又如何?是叔父爱你的表现?还是仅仅是你深爱着叔父的表现。”
沈安吢只觉心头被巨石撞了一下,害得她不禁踉跄,径直跌在锦杌之上。
煞白的面色丝毫拨动不了沈安雁任何一丝怜悯,她只是寒着脸,冷硬着态度起了身,“叔父今日要寻的逃犯便是你罢。”
虽是问话,但沈安雁说得犹为坚定,炯炯的目光看得沈安吢心头一阵颤动,尖啸着声,“不,不是我。”
沈安雁深望着她,还是一贯从容而瞻泊的神情,令沈安吢心头的不甘犹如野草一般疯长,她不禁拢紧拳,深红了双目盯着沈安雁。
“若无你,叔父就会喜欢我,为何会有你,你为何不去死?”
一语未毕,沈安雁就只觉得眼花缭乱,耳畔一阵呼呼风声,她不禁偏移了身子,待定睛时,竟然看见沈安吢擎着著狠狠插在案几上。
落空使得沈安吢面目狰狞,看得沈安雁内心一跳,“大姐姐,你我是姊妹......”
沈安吢突然放声大笑,扭曲的面孔叫沈安雁怔然,却听得沈安吢讽刺道:“我现在倒是有些期待你记起来,想想你现今对我说的这话,该是如何心情,又如何表情?”
她的笑声陡然噤了下来,换作孤注一掷的决然神情,“不过可惜,你永远不会有那日。”
伴着这话,沈安吢举著往沈安雁扑。
尖细的著尖泛着让人胆寒的光,沈安雁忙不迭地往旁躲,她伤势本就未好,此刻大抵掣肘。
沈安吢不遑多让,剧烈的动作使得她胸口泛滥出鲜红的血。
沈安雁喘着粗气,道:“大姐姐,相煎何太急?”
沈安吢只露嘲讽,“沈安雁你瞧瞧你这副嘴脸,相煎何太急?你觉得你有资格说此话吗?”
未待沈安雁回,沈安吢那尖啸的声音又变细了几分,更为歇斯底里地道:“大爷都被你害死了,你还好意思说相煎何太急?”
“大爷?”
沈安雁心口颤了颤,有什么支离破碎的片段从脑海闪过,令她疼得面色煞白。
沈安吢却以为自己所言震慑到了她,是而添油加醋地又说:“你嫉恨着大爷相帮我,更嫉恨大爷不同意你与叔父之间的事,是而让人与大爷下了五食散,让大爷身子虚弱,暴毙而死,你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相煎何太急,最恶毒的便是你!”
沈安雁甩了甩胀痛的脑袋,虚弱地回道:“你胡说,我不可能做此事。”
她如此状态令沈安吢气焰更涨,狞笑着攥紧著,“你记不得了,所以你不信,但等你想起来。”
未待沈安雁喘息过来,沈安吢又举手一刺。
沈安雁险险避开,却害得伤口更为撕裂,她望着账外沸反盈天的步声,喝了一声,“来人。”
她的声音如此虚弱,如此低小,连漠上风声都抵不过,何况账外如此喧闹,谁能听见。
沈安吢感受着胸腔湿热,擎紧沈安雁的衣领,朝她耳畔吹过一息,“你躲不了了,没有你,叔父会是我的,他也会爱上我。”
她喃喃絮语着。
沈安雁侧盼,见著带着凛厉的风朝她扑来,以势不可挡的力度直戳向她贯穿的伤口上。
沈安雁疼得惊呼,如同跌入陷阱的小兽,嘶哑着声。
但如此景象并未使得沈安吢怜悯半分,她擎着著,嘴上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再次往沈安雁伤口上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