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十月,清军从黄崖口攻入关内。
此后,北京戒严,至今已有大半年的时间。
崇祯皇帝起初还能发几道旨意,还能收到地方上一些揍报,等到后来闯军占据河南、关中,清军盘踞山东,北京与外界的联系,就基本被斩断。
偶尔有消息传来,也都是各地失陷的噩耗,让崇祯倍感无力,朝臣对此也没有一点策略来解决眼下的危机。
好在,清军兵临城下,并非是一两次,次数多了之后,北京城的内阁官员和军队,对于京师戒严,便也习以为常,京师到也并未出什么乱子。
此时,明朝在北面的精兵,只剩下窝在山海关一带的关宁军,而这只人马不能动,朝廷已经传出旨意让南方勤王。
内阁能做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字“等”。
要么等建奴自己走,要么等南方的明军赶来勤王,把建奴逼出关内。
近三百年的老大帝国,握在手里的牌已经不多。
内阁已经没牌可打,只能坐困京师干熬,急也急不来。
不过他们不急,崇祯皇帝却急。
这天下可是朱家的天下,大臣们不心疼,他心疼。
建奴在他朱家的宅子里,一住就是大半年,崇祯皇帝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身形消瘦了一大圈。
宫门外,几个绯袍的清瘦文官,脚步飞快,刚到宫门前,王承恩便急忙迎接上来,急声催促道:“几位阁老,快跟咱家来,陛下已经催了六次了。”
周延儒脸色一变,急忙一拉官袍下摆,便小跑起来。
当今天子性子急,这么会儿功夫,就催了六次,几个老东西,急急忙忙的都跑了起来。
不多时,众人就到了大殿外,王承恩先进去禀报,片刻后,便站在门口招手道:“几位阁老快进来。”
周延儒、吴甡方、魏藻德等人忙进殿来,便见一生布袍的崇祯,手里拿着一份奏折,兴奋的在殿上来回走动。
他看见几人进来,立时停下步子,拿着那份奏折,对刚跨进门槛的几人问道:“几位爱卿,马士英的奏疏中所说大捷之事,你们核实没有,是不是真的?”
历史上清军五月间就从山东退走,六月回到辽东。
据朝鲜史书《沈阳状启》记载:返回的清兵“所著衣服破尽无形,皆作鬼形“,因“死亡甚多“,“比上年入去之数仅满其半“。许多建奴家属望穿双眼,盼来的却是父死子亡的噩耗。一时间,“城门内外,哭声连屋“。
朝鲜一向偏向明朝,记载中多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可以看出,清军虽然斩获不少,但是长期在外,损耗也很大。
这除去作战的因素之外,半年时间内,受瘟疫,受疾病,受补给限制,损耗不得补给,占了主要原因。
一双鞋,一件甲连续穿七八个月,人自然如鬼一般。
这次清军在山东待到六月,被围的临清城粮食断绝,清军的粮草,其实也已经不济。
阿巴泰要退出关外,是迟早的事情。
这时高义欢偷袭鞑子营内,给南面的明军制造了机会,而明军的北上,便城了促使阿巴泰决定出关的关键一根稻草。
清军粮食已经耗尽,山东抢无可抢,一旦被明军缠住,又不能在短时间内取胜的话,那十万清军便有大危险。
在此种情况下,阿巴泰只能选择退回关外。
马士英的奏折先到兵部,再到内阁,周延儒等人早就看过。
在奏疏中马士英对于高义欢自然一字未提,整个战役全都是他运筹帷幄,指挥有方。
南直的官军先是有预谋的顿兵徐州,忍辱负重大半年,就是为了麻痹藤县的建奴,然后派兵偷袭敌后,声东击西,调走藤县清军,最后藤县空虚,一举拿下藤县,共计斩获首级三千余枚。
之后,他继续追击,解临清之围,又斩获无数。
整个奏折,写的是相当的精彩,扣人心弦,洋洋洒洒八千多字,三十六计快被他使了一个遍。
内阁看了之后,还斩首三千,根本没人信,所以被压了一天。
可是紧接着,山东方面的奏折也传过来,从侧面佐证了马士英的奏折,周延儒才忙让人送上来。
几人中由魏藻德主持兵部,由他回禀道:“陛下,此事臣已经核查,因为山东巡抚也有奏折过来,所以基本可信。”说到这儿,魏藻德犹豫了一下,觉得话还是不能说太满,已满万一马士英虚报战功,牵连到他,于是又忙改口道:“不过,山东距离京师太远,臣还需要派人再次核查。”
崇祯只听前面的话语,脸上就兴奋的涨红起来,他根本没听后面的话,便不耐烦的挥手道:“快,山东的奏疏拿给朕看!”
魏藻德正好带在了身上,忙从袖子中取出,呈给崇祯。
崇祯一看完,这份奏折也是文采斐然,不过重点是强调,山东三司官员是如何巧妙的将建奴主力引向济南,为各地防守争取时间,最后成功让清军无奈退军的。
山东和南直隶的奏疏内容不同,不过有一点却可以确定,那就是建奴真的撤出山东了。
“奴在山东受挫,马爱卿已经督促勤王之师北来。”崇祯合上奏折,脸上难掩喜悦之色,他看向几人,忽然一脸振奋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几位阁老,谁愿意出京督师,同马爱卿配合,一鼓作气,重创建奴啊!”
明朝一战就损失了十来万,明军斩首三千多级,显然无法让崇祯满足。
看了两份奏折后,崇祯内心的无力感消失,觉得大明的军队还是能有所作为,所以期许他们能够建立更多的功绩,重创入寇的建奴,一解他心头之恨。
面对崇祯期许的目光,几名大学士却后背一寒。
不说建奴不好打,马士英的奏疏还未核实,就算是真的,出去督师却没达到皇帝心中的预期,恐怕也要有麻烦。
大学士吴甡方见皇帝目光看向他,忙行礼道:“陛下,臣到是想为陛下分忧,不过臣刚接过督办流寇的事宜,实在分身乏术。”
崇祯微微皱眉,不过流寇也是大事,于是又把目光投向其他几人,却见刚才还说话的魏藻德,低头伏地,屁股翘得老高。
周延儒心中正寻思事情,动作慢了一拍,立时就被崇祯盯上。
“周卿,你可愿意督师?”崇祯看着他问道。
周延儒心里叫苦,不过转念一想,建奴入寇大半年,也到了该出关的时候。
现在躲又躲不掉,他便只能正色行礼道:“臣愿意自请观师,为陛下杀奴。”
崇祯当即大喜,下诏褒奖,降手敕,把他比作召虎、裴度,赐章服、白金、文绮和上等好马4匹,拿出大批金帛让周延儒赏赐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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