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与布莱恩在易科23层充分交换意见，增进了双方的了解，但也各自保留了态度。
等到他把来自英特尔的打算放在总办会议上，线上线下一起参加的会议顿时炸开了锅，办公室里立即变得喧嚣，音响里欧美两地的高管也炸了麦。
虞红眼疾手快，先禁了Online上的发言权限，然后要求大家平静情绪，最后表达自己观点。
“这不是平等的交易，我们不能把主动权交出去。”
方卓赞赏的看了眼虞红，点头道：“确实，英特尔的晶圆制造对于稳固我们产业链有着不错的意义，但是，即便我们与英特尔达成合作，我们仍不能解决我们最大的问题。”
易科最大的问题是全球市场的不确定性，而不是产品上的竞争力。
至少未来两年，易科产品的竞争力不是问题，但是，这个两年里的全球市场不确定性是会走高的。
即便易科与英特尔达成合作，BIS一纸公文，英特尔也不可能违抗命令。
易科确实不同于冰芯所在行业的敏感性，只是一家主营消费电子的科技公司，但是，行政上采取的理由太好找了，随随便便一道“用户数据风险”或“通信数据安全”就能推动相关措施。
尤其，未来两年还包括奥子结束任期这一因素。
这样全盘考虑，即便是英特尔打破惯例，它的合作也很不划算了。
当然，这是方卓的视角，而之于参会的总办成员，英特尔索要WLS与易科光电，这更是赤裸裸的乘虚而入。
WLS的基带芯片与易科光电的图像传感器，这都是易科极其优质的业务，公司内部这两年一直有考虑让这两家子公司合并，或者，再加上晨星半导体，如此三合一便能推出一家颇有竞争力的“小高通”。
甚至，因为易科光电的存在，这样的“小高通”更为健康。
领先的基带、不错的手机芯片、极佳的图像传感器，这样的未来很有想象力，以及，如果再加入一味名为“祝融”的药剂，它的上限更会被拔高。
戚赫之前在总办会议上提出了“祝融”芯片的外放，而对外的形式并不排除以大家都清楚的改头换面的方式放在子公司。
这样一来，易科既保留祝融，子公司同样也有试水高端手机芯片市场的产品。
如此种种，公司内部存在着许多讨论和争论，但唯独没有把它们卖掉的想法。
话说回来，英特尔的眼光也很准，这次想买的都是很有前景的业务。
“英特尔对冰芯的16nm还是有忌惮的，尤其是AMD公布合作和拿到临时许可证，我们的业务不能卖，但如果能拿到英特尔的代工，这对我们中短期也确实是个不错的补充。”易科美国总裁施罗德开麦说话，委婉的表达了意思。
不仅仅是补充，易科的股价已经反应着大家的期待。
易科内部现在对于全球市场的判断是偏向悲观，但多数投资者仍旧期待着易科解决掉冰芯的问题，完成一次干脆的切割和转身。
此时此刻，全球唯二且制程工艺更佳的英特尔传出真切消息，易科股价立马就有反弹。
刘强咚观察着老板的表情，见他没什么不悦，也说道：“冰芯与AMD的合作只是刚刚开始，临时许可证的期限只有90天，本身恐怕也不长久吧。”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所以，他在知道消息后对于AMD依旧申请临时许可证感觉挺奇怪，AMD有点逆势而动的意思。
戚赫同样出声赞同道：“只要与英特尔的沟通能够把条件压到只这么一条，噢，还可以加上增设搭载它芯片的新机型，这样就是一次比较合适的合作，英特尔收购博通，调整移动战略，它本身也需要继续开辟移动市场。”
方卓点点头，言简意赅的说道：“AMD是冰芯的合作伙伴，我没法做出抛弃它的事情。”
会议室里的众人一怔，刚刚发言的刘强咚与戚赫不自觉的一个对视，好，好好，好好好，方总真是……好人呐！
老板这个理由真的很见功底。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毕竟这是冰芯的事务，方总拒绝的这么干脆，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勾当呢。
“我会再和布莱恩聊聊，其实我很期待AMD用上冰芯的制程之后会给英特尔带来什么样的冲击。”方卓出声道，“英特尔的IDM在过去很成功，但它也有恶性循环，一旦先进制程的研发出现问题，那就会阻碍设计创新，而设计落后又会让市场和效益落后，继续拖累公司的投入，最后更加难以实现先进制程。”
虞红忽然说道：“英特尔重返移动战略，这对AMD确实是个好机会，它们两家之前的工艺水平差距太大，如果AMD能持续拿到许可证，真正的推出一款好口碑的产品，英特尔很可能要腹背受敌了。”
自打高通收购安华高以来，收购了博通的英特尔就是让它皱眉的重磅对手，反之，英特尔的移动战略同样需要面对新高通。
这两家都不是能被轻易压制下去的公司。
AMD这种时候如能发起有效的进攻，英特尔会有不小的麻烦。
或许是意识到这一点，也或许是习惯性的压制对手，布莱恩这次就带着关乎AMD的条件而来。
随着方总和虞总聊起英特尔公司的模式和现状，总办会议室里的讨论也有些偏离主题，大家都饶有兴趣的分析着不同市场的竞争状况。
等到隔天共进午餐，方卓再和布莱恩交流就提到了会议上几近共识的观点。
“英特尔需要更大的改变了，后面的制程研发耗费越来越多，你们需要适当的调整战略，既然想出售手机芯片，那设计和制造部门最起码要有一定的剥离，后者必须搞出来更灵活的代工模式。”
“而不是你现在和我说的这样，认为易科只能接受英特尔自傲的代工条件。”
方卓说话稍微有点不客气。
布莱恩没有生气，只有些哑然失笑：“方总，方总，听你的语气，英特尔才像遭遇麻烦的那家公司，是英特尔自傲，还是方总你自傲？”
“如今的手机芯片市场，你认为谁能向英特尔提供大量的订单？”方卓说道，“这是英特尔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然，我绝不可能把易科在冰芯的订单拿出来。”
布莱恩露出笑容，这明明是迫不得已。
“AMD已经放弃与格芯的纠缠，就算不与冰芯合作，它也会寻找更先进的工艺，不管三星还是台记，或许都能给它带去助力。”方卓指出这一点，又举例说服道，“现在摆在英特尔面前的是一个选择，是一个你们曾经做错的选择。”
布莱恩不以为意的听着下文。
“据我所知，当初iPhone的手机芯片曾经找过英特尔，是乔布斯亲自去找的欧德宁，希望英特尔能给苹果制造芯片，但你们以订单价格低、数量有限拒绝了这笔不划算的买卖。”方卓微微摇头，“欧德宁曾经错过的机会，现在摆在了你的面前，布莱恩，你要珍惜啊。”
欧德宁是英特尔的前掌门，布莱恩正是接过他的职务，也与他共事许久，更知道当初的这件事。
作为从2005年到2012年的掌门人，欧德宁任期里常被提起的一点便是英特尔对移动时代的无所适从。
如今回头看，如果当时英特尔接下了iPhone的订单，情势也许完全不同。
然而，欧德宁的那个决策就像是他整个移动战略的缩影。
方卓亲手给布莱恩倒了一杯红酒，认真的说道：“欧德宁当年对乔布斯说不，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这不是易科求着英特尔，也不是英特尔求着易科，这只是两家企业一起迎接挑战的最好机会。”
布莱恩迎着方总的眼光，心志真的被动摇了，这个“不”字真的好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