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楚沉进了皇宫,远远便有一个身影迎了上来。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晚给楚沉下药的五皇子,楚灿。  “五哥,好巧啊。”楚沉一脸假笑道。  “什么巧,我在这儿等了你快半个时辰了。”五皇子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楚沉,苦着脸道:“昨晚都是我的错,我也没想到三哥突然来了,这是解药,你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吃一粒。”  楚沉:……  这人真搞笑,下完药等人药力都散了,再来送解药?  “昨晚那酒我也喝了,回去之后和府中的姬妾折腾了大半夜,我记得六弟府上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想来昨晚六弟是受苦了。”五皇子说的一脸情真意切,楚沉都快入戏了。  “呵呵,我还好。”楚沉微笑道。  就是昨晚梦里唐突了那位恩人,不过今日已经安排人去赎身,也算将功折罪了……  “六弟,昨晚的事情你不会怪我吧?”五皇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会呢,五哥待我情真意切,我都记在心里呢。”楚沉皮笑肉不笑的道。  五皇子闻言一脸感动,抱着楚沉好一会儿才撒手:“我就知道六弟不会怪我的,听你这么说,五哥就放心了。”  楚沉:……  他挖苦的这么明显,对方也能听不出来?  也难为了贵妃娘娘,处心积虑为这个儿子谋前程。  只不知这五皇子究竟是真的心思单纯,还是扮猪吃老虎。  但楚沉心中有数,自己如今既然已经和太子结盟,总归要和五皇子保持些距离。  楚沉应付了五皇子这出表演,匆匆去了明月居,那是原主母亲容妃的住处。这明月居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清净,被容妃打理的很好,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花草的清香之气。  “如今天冷了,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容妃见楚沉一身凉气,不禁拧着眉头责怪道。  “路远,穿多了怕出汗。”楚沉道:“这会儿有太阳照着,并不觉得冷。”  容妃闻言没再说什么,拉着楚沉坐下,亲手给他泡了一杯花茶。  楚沉看着眼前的容妃,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对方过世的早,但在楚沉记忆中,她和容妃的长相很相似,都是这般恬静温婉。只可惜,原主这个父亲是个皇帝,并不懂得珍惜眼前这样的女子。  “今日宫宴,你父皇着人备了好些花样,我听闻还安排了尧国的质子当众表演吹/箫。”容妃道。  吹……什么?  楚沉一口茶水喷出了大半,咳嗽了好半天。  “慢点喝,仔细烫着。”容妃帮他擦了擦嘴,又道:“听闻质子在故国时便习得一手绝美萧声,据说北疆旷野的群狼,都会被他的萧声吸引。后来尧国国师觉得他习了妖法,这才蛊惑尧国国君将他送到了大楚做质子。”  楚沉勉强压抑住自己对那个词汇不健康的联想,开口道:“那父皇为何要让他在今日宫宴上表演吹……那个萧?就不怕他引来群狼?”  “那不过是个传言罢了,再说大楚京城哪来的狼?”容妃笑道。  “我听说这个质子深居简出,长相奇丑无比,想不到他竟然会吹……那个萧?”楚沉轻咳一声道。  容妃道:“质子的长相……”  她眼底不自觉露出一丝柔和,开口道:“他刚来大楚的那一年,我倒是匆匆见过一面,算起来也有六年了。他比你小两岁,今年该十八了。”  楚沉闻言一怔,心道质子年纪这么小?才十八!  那刚来大楚的时候,也就才十二岁。  真够可怜的。  “今日你父皇着他在宫宴表演,无非是因为此前尧国传来的文书,言辞过于跋扈,惹得你父皇不太高兴。”容妃道:“他今日这般折辱尧国质子,不过为了一泄心中怒气。”  楚沉闻言心道这皇帝也够小气的,堂堂一国之君受了气竟然去为难一个少年。  “母妃今日怎么想起来跟我说这些?”楚沉开口问道。  “就是偶然想起来罢了。”容妃笑着给楚沉添了茶水,又道:“今日宫宴之上,其他几个皇子为了讨你父皇欢心,定然会对质子百般刁难。母妃只希望你记住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  楚沉闻言一怔,突然想起了昨晚太子的话。  太子要他无论如何不可惹皇帝不快,只不知太子所指究竟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而且容妃为何突然对他说这些?  总觉得话里有话。  快到了宫宴的时间,楚沉喝完了茶从容妃的住处出来。  重阳正等着门口手里拿了件大氅,没想到楚沉身上已经披了一件。  “到底是容妃娘娘想得周到,我倒是多虑了。”重阳将大氅收起来,递给身边的随侍。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楚沉问道:“人赎出来了吗?”  重阳挠了挠头道:“我到了长宁湖畔一看,爷说的那艘画舫早已人去船空,别说是画舫里的小倌儿,就连船上的伙计都不知去向。”  楚沉一愣,问道:“一夜之间人就走光了?”  “我暗自打听了一下,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重阳道:“想来是昨夜爷在那里落了水,他们怕受到牵连吧。”  楚沉拧着眉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想到那没来得及看清面目的救命恩人,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怅然。第四章   宫宴设在一处宽敞明亮的殿内,里头燃了暖炉,倒是不觉得冷。  楚沉进去后走到五皇子旁边的席位坐下,不一会儿工夫几位皇子和几位后妃也纷纷到了。  此前楚沉已经根据原主的记忆,梳理过皇宫中众人的地位和特征,今日见到真人,他便忍不住多观察了几眼。朝中的六位皇子中,最出色的自然是三皇子楚骁,他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外表出众且气度不凡,坐在众皇子之首,十分有储君的架势。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大皇子体弱,二皇子母妃早死,所以都没什么存在感。  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是贵妃所出,一个看起来很精明,一个则傻的冒泡……  后妃中今日列席的,只有皇后、贵妃、容妃以及宫里唯一的男妃宁妃。宁妃是大皇子的生父,也是大楚皇宫唯一的男妃,据说他当年生产之时十分凶险,导致大皇子一直体弱多病。  楚沉一眼望去,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贵妃俨然成了全场的焦点,反观皇后虽打扮地低调,却难掩贵气,容妃和宁妃则一个温婉优雅,一个沉静淡然。  “呦,这不是昨晚刚掉到湖里的六殿下吗?”贵妃带着笑意瞥了楚沉一脸,捏着嗓子道:“六殿下为了和南风馆的小倌儿玩闹,性命都差点丢了,倒也是舍本儿。”  他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到了楚沉的身上。  楚沉浑不在意的笑了笑,开口道:“倒也多谢五哥带着我,这种地方我不太熟。”  贵妃闻言白了他一眼,不再做声。  这老六平日里最是软塌塌的好欺负,今日也不知怎么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陛下驾到。”首领太监一声不轻不重的喊声自殿外传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楚沉偷偷看了一眼皇帝,见对方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雍容华贵,颇有帝王之气。  “今儿是家宴,都不必拘礼。”皇帝说着伸手扶起皇后,两人走到了主位坐下。  贵妃在皇后身后翻了个白眼,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今日难得几位皇子都在,陛下也因为前线的捷报十分欣喜,倒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皇后开口道。皇帝闻言一脸笑意和皇后对视了一眼,看上去两人颇为恩爱。  贵妃闻言开口道:“前线捷报的事情臣妾都未曾听说,皇后消息倒是灵通。”  贵妃这话半是找茬半是撒娇的,皇帝闻言不以为意,开口道:“是朕同皇后说的。”  “沧绥国在西北吃了败仗,大楚的儿郎们扬我国威,想来无论是西北还是北疆,觊觎我大楚的狼子们也该收收野心了。”太子开口道。  皇帝闻言频频点头,提了杯酒道:“那这第一杯酒,就敬大楚儿郎。”  众人纷纷应和,一杯酒下肚,席间的氛围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个沧绥国和尧国向来狼狈为奸,这么多年来一直对咱们大楚虎视眈眈,这回长了教训了,估计尧国也得被震慑一番。”五皇子小声朝楚沉道。  楚沉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吱声。依着今日的形势来看,沧绥国战败的消息不止是皇后,连太子也早就知道。怪不得昨夜太子说让他不用担心和亲的事情,提出和亲的是尧国,尧国与沧绥同气连枝,沧绥吃了败仗,就等于尧国吃了败仗。  看来和亲一事暂时应该难以成真了……  除非后续的战事出现什么意外。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如此说来尧国要求和亲一事,定然也是无望了吧?”贵妃开口道。  她此言一出,皇帝眼底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席间众人也神色各异。  原本大家正讨论大捷一事,偏偏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要知道尧国要求和亲一事,对大楚来说是极大的羞辱,皇帝面上不能与对方翻脸,可私下定然对尧国恨得咬牙切齿,不然也不会那么没风度的安排尧国质子在宫宴上表演。  “尧国不过蛮夷之地,六年前连质子都送给了咱们大楚,哪来的脸面朝咱们提和亲一事?”太子忙开口道。  贵妃那话问出口的时候,便觉察到了皇帝的情绪。  太子此言一出,她恍然大悟,忙道:“太子说的极是。”  “咱们大楚国富民强,岂用和亲这种懦弱之举?不管是沧绥还是尧国,咱们只管一鼓作气,杀的他们片甲不留!”五皇子一听和亲一事作罢,不由“慷慨激昂”的开口道。  皇帝的脸上原本因为太子那番话,已经好转了些,如今一听五皇子开口,瞬间又沉了下去。偏偏五皇子毫不知情,端着酒杯大有连喝三杯的架势。  楚沉瞥见对席坐着的容妃,见对方神色黯然,心中不由有些感慨。五皇子言之凿凿说着大楚国富民强,不需要和亲这种懦弱之举,可他却忘了七年前,国朝唯一的宁安公主,便是被皇帝亲自派人送去了沧绥和亲。  年仅十七岁的公主被当做筹码送走,换来了大楚七年的太平。  七年后两国再次开战,也不知公主今时处境如何。  五皇子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这话,无疑等于打了皇帝的脸,直言七年前的皇帝是一位懦弱怯战的国君。眼看皇帝面色铁青,已经有了要发飙的架势,偏偏五皇子依旧没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这时,楚沉突然开口道:“父皇,可以开席了吗?酒已经喝了几杯,儿臣有些饿了。”  皇帝闻言一怔,看向楚沉,便见他一袭淡青色的长袍,远远坐在众皇子之后,显得与其他几位皇子格格不入。尤其他今日束了发冠,冠上别着一支和长袍颜色相近的玉簪,那颜色将本就长相姣好的楚沉,称得愈发俊美。  尤其他那双眼睛,看着皇帝的时候显得清澈又无辜。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神情略一恍惚,不由想起了七年前被送走的宁安公主。  公主也是容妃所生,是楚沉一母所出的姐姐,姐弟俩的长相都与容妃颇为神似。  尤其此刻的楚沉,二十岁的年纪,与当年十七岁的公主年纪差不多。皇帝看着眼前的楚沉,便像是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一般,心中的懊恼和羞愤,顿时转化成了愧疚和思念。  “皇儿饿了……那便开席吧。”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慈爱的看着楚沉。  楚沉也不多看他,只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吃东西,皇帝一看他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心里越发感慨,不由对自己这个从未受过自己待见的儿子,产生了一丝怜爱之情。  “朕听说,你昨晚掉到了长宁湖里?”皇帝开口朝楚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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