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万祥辉,这个六十来岁的老人,正在坐火车,从川省前往沪城的路上。
老人不懂坐飞机,也没有那么多人,不懂坐高铁,只懂得坐以前坐过的火车。
一个斜跨的老旧军绿色包包,鼓鼓囊囊的,就在胸前,被他紧紧护着。
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象,老人浑浊布满血丝的眼底尽是茫然与无措。
老人不识字,等到他下了火车,询问路上,不断辗转来到沪城第三人民医院的时候,距离那个护士打给他的电话,已经是十几个小时后了。
“你是万平的父亲?你怎么才来啊,这都过去十几个小时了。”护士一直在等着万平的父亲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十几个小时,护长不由有些生气。
这是不拿万平当儿子吗?儿子都车祸了,还那么晚才来。
六十来岁的老人,被护士训斥着,不敢反驳,低垂着头,像是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只敢小声询问,“那,那我家万平现在怎么样了?”老人的声音有些抖,怕听到那个让他害怕的答案。
“也幸好万平被好人心转院到康宁医院……”
护长将又有好心人给万平转院,又免费治疗的事说了出来,又说了那康宁医院如何了不得。
“你要找万平,得到康宁医院去了。”
老人谢过护士,又风尘仆仆地到了康宁医院。
他到的时候,万平刚做完手术出来没多久,还没清醒。
而万祥辉没想到的是,他的大儿子居然也被接到了康宁医院治疗,如今兄弟俩就在一个病房里。
听到医生说起两个儿子送来时的凶险,万祥辉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后怕。
其实,万祥辉在听到小儿子万平车祸后,就第一时间想赶过来了。
但,他只敢来,又有什么用。
护士说了,万平要手术,所以要钱啊。
那包里看似鼓鼓囔囔的,其实也只有的几万块钱,是他在挂断电话后,第一时间就去借的。
之前大儿子的尿毒症,已经跟亲朋好友借了不少钱,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老人是再也开不开口去借钱的。
可,小儿子车祸啊,等着钱救命呢。
听护士说起小儿子车祸时的情况,老人浑浊的眼睛流下泪水,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伴当初就是尿毒症去世的,却没想到,今年起,大儿子也得了尿毒症。
别说是换肾了,光是不菲的透析,就花光了家里为数不多的积蓄,还借了亲朋好友不少钱。
他老了,没办法去外头工作,只能照顾着大儿子。
挣钱的事,就落在了小儿子万平身上。
万平为什么那么拼命地送外卖,一天送一百来单,都是为了挣钱给哥哥治病。
这会,手术刚醒来的万平,在看到父亲时,眼睛微微发亮,不能动的他,示意父亲去拿他的那个钱包。
万祥辉打开钱包,里面是几千块钱,正是这个月,万平送外卖挣到的。
是昨天,从和父亲的电话里隐约听出哥哥治疗需要钱,他就打算把这些钱打到父亲的银行卡上,给哥哥治疗的。
不曾想,自己却先发生了车祸。
此时醒来,也还一心惦记着。
万祥辉紧紧捏着钱包,泪水落了下来,“不用了,不用了,咱们家遇上好心人了……”
护长那边,在万祥辉问起时,早就把那个叫柳青檀的好心人做的人说了。
此时,老人正说给两个儿子听。
那个好心人足足留了300万,给他两个儿子治疗,又是叫的康宁医院最顶尖的医生。
万家一家三口不由想:他们何德何能啊。
他们都不认识那位叫柳青檀的好心人,他怎么就愿意给帮助他们呢。
300万,那是多大的一笔钱啊。
“那位柳先生说,因为您曾经救过他。”在老人疑惑时,护长这么回答。
不过那护长心里郁闷,宋栀宁小姐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回答呢,不仅换个名字,连性别都换了。
不过,宋小姐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回答。
救人?万祥辉记忆里似乎想起什么。
万祥辉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六十来年间,他救过不少人,很多次都是救了人就离开,他救人并不奢求回报。
所以也不知道那被救之人,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背景。
老人没想到,曾经的一次相救,如今福报会落在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所以,好人是有好报的,对吗?
他在心里肯定是这个答案。
当晚,医生来了,说了万平,万康两人的情况。
两人被送来时都十分危急,可以说,要是再送晚一些时候来,两人估计都没了。
如今他们能活着,是医生和阎王抢了人啊。
万平内伤非常严重,幸好在最后阶段做了手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也就是康宁医院外科手术的医生经验丰富,才将万平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回来。
而万康,康宁医院这边在做了抢救手术后也暂时恢复了一些,在经过他们的联系,配对后,刚好就有人捐献的肾脏和万康匹配,只待合适的时机就可以做手术。
也就是说,万康之后只要恢复得好,也是可以活下来的。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不用谢,要谢就谢那帮助了你们的人吧。”
万家父子三人,将柳青檀这个名字,刻在了心底。
沪城东安区派出所,正在审问犯人的柳青檀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向眼前的犯人,脸冷了下来。
当晚,万祥辉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因为大儿子万康身体恶化,急需手术,他不得不厚着脸皮再次回乡借钱。
也是在刚回乡没多久,他接到了沪城医院护士打来的电话,说是小儿子万平车祸了,需要钱动手术。
他挨家挨户筹钱,却在坐火车时为难了。
一趟火车,去不了两个地方,两个儿子,都命悬一线,需要救命钱。
他筹的钱,甚至都不够一个儿子的治疗费。
没人知道万祥辉当时是怎样的纠结,挣扎,最终,他坐上了前往沪城的火车。
可他到了沪城医院,得到的却是小儿子在几分钟前已经闭眼的消息。
等到他按照小儿子的遗愿,捐献了他的眼角膜时,却接到在川省附属第八医院的大儿子万康也去世的消息。
一趟火车去不了两个地方,一笔钱,救不了两个儿子的命,而万祥辉,也注定见不到两个儿子最后一面。
梦中惊醒,望着病房里安睡的两个儿子,喃喃着柳青檀这个名字,老人的泪水在这个夜里无声流下,心中却是无限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