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大致位于西京长安和东都洛阳的中间地带,北临黄河,南依秦岭,像一头庞然巨兽匍匐在两京的夹道之上。
作为长安东面的最后一道屏障,潼关的军事地位毋庸赘述。
望着这样的雄关,李俶很想知道,到底要投入多少兵力才能攻得下来?
从长安出来已经是第五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潼关脚下。
接到通知的潼关守将早已将城门戒严,过路的商人们只能停在路旁的茶棚里,等太孙殿下入关之后才能从边上通过。
现在是和平时期,潼关内只驻扎了一千多人,大约一个军府的兵力,还没有李俶的人多,里面宽敞的很。
“太孙殿下还有诸位明公,下官已将宴席准妥当,诸位一路风尘,可先沐浴之后再行开宴。”
“庾太守有心了。”李俶笑着回了一句。
这位太守乃是华阴郡太守,潼关就属于该郡管辖,得到李俶要来的消息,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从制所赶到了这里。
其实太孙殿下的名号还没有这么唬人,毕竟太子都不太能管事别说太孙了,主要是那个巡抚的使职,要是一个伺候不好,可是要丢乌纱帽的。
李俶环视了众人一圈,除了这位庾太守之外,还有不少前来迎接的官员,怕不下二三十人。
其中还有一位专门穿了盔甲,注意是盔甲而不是软甲。
这种甲胄虽然防护不错,但非常沉重,在行军时都是让马驮着,真正要穿也只有打仗列阵的时候才会穿上。
“这位是?”
没等庾太守回答,那人大声说道:“末将潼关折冲都尉许光韦,见过太孙殿下。”
李俶见他连行礼都费力的样子,有些好笑的说道:“原来是许都尉,怪不得穿得这么整齐。”
“鱼朝恩,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扶扶许都尉?”
“唉…哎…不用,末将自己来就行。”
许光韦穿成这样,无非是想引起李俶的注意,不过这手法略显夸张了一些,明显起到了反效果。
等众人沐浴完毕,吃饭的时候,许都尉终于换了件正常的衣服。
吃完饭,李俶谢绝了众人的盛情邀请,只带着李三娘和鱼朝恩来到城墙上。
关中地区承平已久,就连潼关这种战略要地也逐渐改变了其功能。
因为来往的客商实在太多,城外不远处早已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市,虽然没有长安东西二市那样繁华,但也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且这时候城门已关闭,来往的商人们只能等到第二天才能过关,纷纷前往城外的客栈投宿,竟比白天还要热闹几分。
“什么人?”
李三娘非常警觉,听到有异动,蹭的一声就将腰间的配剑拔了出来。
李俶转过身来,一位身穿短衣的庄稼汉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李俶眼中光芒一闪,他知道刺杀行动就要开始了,竟有些莫名的紧张。
只听他轻声说道:“九天阊阖开宫殿。”
而那位中年人也回道:“一殿两殿三四殿。”
这是他与李亨说好的接头暗号,能对出这个暗号之人,就是这次刺杀行动的指挥者。
“拜见太孙殿下。”
此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样貌也是普普通通,跟李俶想象当中神秘的刺客头子一点都不沾边。
“除晦?”
“正是小民。”除晦说着话,恭敬的递上一枚木牌。
暗号和信物都对上了,李俶不再怀疑,这位真就是杨国忠派来的指挥官。
“很好。”李俶笑了笑,不过眼中却看不见笑意。
一个宰相手下养了一批杀手,他杨国忠想做什么?
光是这个,若是被抓到证据,定性为谋反足矣。
不过他那便宜父亲李亨也不干净,这事互相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大哥别说二哥。
“你们有多少人?”
除晦笑着说道:“太孙殿下放心,足够杀安禄山了。”
“这么说来,已经准备在这里动手?”
除晦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小民得到消息,安禄山准备在陕郡走水路离开。”
“陕郡?”李俶陷入沉思。
他并未觉得意外,安庆绪说他们到洛阳才会分开,他从一开始就不信。
至于为何要等到陕郡才走水路,是因为黄河到了陕郡之后,有个地方叫三门峡。
在那里,有三道石柱如铁闸般立在黄河中央,加上湍急的水流,若想坐船通过,九死一生。
有个成语叫“中流砥柱”,最先说的就是这三根石柱。
“既然如此,为何此时现身?”
“小民想请太孙殿下帮个忙。”
“你说。”
“请太孙殿下想办法将安禄山拖住十天时间。”
潼关到三门峡大约有二百多里,就算每天走五十里,最多五六天就能到达。
想拖十天时间说不过去,安禄山急着回范阳,李俶若这样拖延,对方大不了自己走就完事。
“最多八天,而且我还有个条件。”
“殿下请说。”除晦知道没法要求李俶,所以李俶说八天就是八天,他也并未讨价还价。
“把你身上的刺客名册给我一份。”
“殿下怎知小民有刺客名册?”
“这不就知道了?”李俶笑着说道。
除晦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我可以将太子殿下这边的交与您。”
“不行,必须要所有人的。”
见对方盯着他不说话,李俶补充到:“你放心,本王不会做什么,只是不希望身边一直跟着一帮刺客而已。”
“我们在行动时会全部离开。”
李俶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也是没有办法,这帮刺客实在太专业了,他一路上都在观察,即使有那么几个怀疑对象,都还不能确定。
想要全部找出来,根本不可能。
他是真的不愿到了山东,都还有刺客混在里面。
“我回去之后抄录一份,明天交给殿下。”
“不行,现在就要。”
被李俶逼迫到这个程度,除晦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反而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递给李俶。
“跟太孙殿下做个生意还真不容易。”
李俶展开看了眼写得密密麻麻的绢帛,上面不仅写了名字,连职位和大致的长相都写得清清楚楚。
将绢帛收起来,李俶笑着说道:“放心,本王要价虽然高,但是童嫂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