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斯这句话,又把康斯坦丁难住了。
他来加莱,主要是谈水手工会的事,希望阿方斯能给他们一个方便;现在好了,阿方斯给他们画了个大饼,他们接还是不接?
接吧,那阿方斯肯定要他们出工出力出钱,这水手工会的事,自然也得照阿方斯的意思办;
不接吧,那就等于放弃了丹麦甚至是整个北方市场,甚至…连荷兰分会都保不住…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既要又要:“阿方斯先生,您猜的没错,茱莉亚小姐让我过来,确实是因为丹麦的事;
不过…跟您想的可能不太一样,我们现在是遇到极大的困难,希望您能帮助我们,让我们度过眼下的困境。”
“哦?什么困境,说说看。”阿方斯端起酒杯,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
“今年以来,荷兰的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人民的收入下降,消费也跟着下降;”
康斯坦丁小心的观察着阿方斯的脸色:
“再加上黑死病肆虐、渔民暴乱的发生,很多农民的生活质量,也跟着直线下降;
为了帮助他们尽快摆脱困境,我们今年的投资便集中在农业、畜牧业上面;
为此,我们被迫削减了一些商船,也减少了一部分水手,来维持收支平衡。”
“减少水手?”阿方斯眉头一挑!
“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您这边不是也削减了谷物的采购订单么?再加上加莱的几次禁城、商船管制,今年的商船航行次数也少了很多…”
康斯坦丁显得小心翼翼:“现在,您打算开始投资丹麦,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可以让我们尽快走出困境;
不过…现在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想要扩大生意,却负担不起更高的成本;又恰巧…霍根霍科先生提出了高福利…”
“也就是说,你们承担不起更高的用人成本,不想跟水手工会合作?”阿方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只是暂时!暂时!”康斯坦丁也不是傻子:“我们想先度过困境,等我们能够承担更高的成本时,一定会跟水手工会合作的!”
“我觉得…你们可能在用人成本这件事上,产生了一定的误会;事实上,跟水手工会合作,才是真正的降低你们的用人成本。”
谁知,阿方斯摇了摇头,说出一番让康斯坦丁一脸懵逼的话!
加薪水、加福利,是降低用人成本?
“咳咳…阿方斯先生,我确实…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康斯坦丁开口问道:“您能解释一下吗?这是…如何降低用人成本的?”
“这么说吧,我们的用人成本,可以分为直接成本跟间接成本;
直接成本又分为招聘成本跟雇佣成本,间接成本则分为常态成本跟误差态成本。”
阿方斯笑眯眯的看着康斯坦丁:“雇佣成本是直接付给工人的薪资,这一点,我就不再阐述;
而我要说的、降低了实际的用人成本,就是因为降低了招聘成本、常态成本跟误差态成本。”
“呃…您能详细的说一说吗?”虽然康斯坦丁不太明白,但已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咱们先说招聘成本,我们不是靠着去酒馆喊一嗓子、就把人手招齐的草头班子;
我们需要长工,稳妥的、可靠的长工,这就迫使我们有一个管理团队,负责招募水手、并调查水手的情况;
越是跑长途路线、贵重货物,我们对水手的可靠性要求就越高;同样的,我们对招募要求、对水手的背景要求也更高;”
阿方斯显得苦口婆心起来:“而水手工会的存在,就是尽可能多的替代招聘团队,让我们以最低的成本,招募到最可靠的水手;
作为专业的水手工会,他们有专业的记录档案,登记所有加入工会的水手情况,并通过其他水手、反复核实对方的真实背景;
此外,水手工会还负责了薪酬跟福利谈判,确保我们无论多么紧要的单子,都能及时招募到物美价廉的水手,而不是任由水手就地涨价。”
阿方斯这番话,倒是得到了康斯坦丁的认可。
对于奥兰治家族来说,他们对水手的忠诚度要求、甚至还高于能力的要求;而水手的品质如何,还真得专业人士、才能调查清楚;
此外,维持一个招聘团队,对于奥兰治家族而言,也确实是极大的负担;他们不是给不起钱,而是没有这么多可靠的人…
对于奥兰治家族来说,他们的第一需求是政治,是民心;用可靠的人手来担任招聘官,还不如让他去游说选民,支持威廉三世成为执政!
至于紧要订单跟水手坐地起价的情况,对于奥兰治家族来说,倒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毕竟他们可以把订单转出去…
“那…所谓的常态间接成本呢?”康斯坦丁再度虚心的请教。
“常态间接成本,顾名思义,就是在正常情况下的非直接成本。”阿方斯也乐意给他做解释:
“比如说,有个鹿特丹的水手,他就喜欢跑鹿特丹的路线,最好是每个礼拜天,都能让他回家吃晚餐;
为了得到回家的便利,他愿意少一点薪水、或者免费跑一趟;如果让他去更远的港口,他就会提出更高的薪水要求。”
康斯坦丁一下子就懂了!
这种例子其实很少,但真实存在,且类似的情况层出不穷;如果他们能知晓这些情况,并提前做一个巧妙的安排,确实也能省很多钱!
“而误差态成本,就是最要命的那部分了。”阿方斯再度开口:“它代表的,是在出现意外时,你们要因此付出的成本。”
“呃…”康斯坦丁露出尴尬的神色:“抚恤金?”
“抚恤金是最重要的,但不仅仅是抚恤金。”阿方斯摇了摇头:
“我再打个比方,你们有一艘旧船,在海上跑到一半…漏水了;
作为水手,他们的第一反应是修船,让它不再漏水,然后呢?”
“然后?回港?”康斯坦丁小心问道。
“在以往,他们当然是回港,可如果…你们给了水手更高的福利,他们就愿意冒险继续前进,直到没办法走了,再找最近的港口停靠。”
阿方斯开口道:“在50%的情况下,你们会顺利完成这次运输;在25%的情况下,船沉了,但你们获得保险赔偿;
这就意味着,本来,你们是100%会失去这一单生意,但现在,就变成只有25%的可能、会失去这单生意。”
这一点,康斯坦丁也无从辩驳。
对于船东来说,完成一单运输,他们至少能赚回修船的钱;可对水手来说,有时候…仅仅是他们愿不愿意冒险!
听完阿方斯这些介绍,康斯坦丁也开始反复衡量了。
阿方斯说的这另外三个成本都真实存在,而且数目都不小;以单个水手要求的福利来看,仅仅是九牛一毛!
对于小企业来说,他们一共才几十个、甚至十几个水手,出一次问题就破产了,自然不需要考虑那么远;
可奥兰治家族不是,他们不怕亏小钱,反而是怕亏大钱,影响他们的全局计划、甚至导致生意亏损倒闭…
“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也要好好的向茱莉亚小姐解释,我们做生意,一定要有长远目光,要不然…我就不会给出世界上最高的薪资待遇。”
阿方斯笑眯眯的看着康斯坦丁,再度说出了让他无言以对的话。
正如阿方斯说的那样,他的水手院给出了全世界最高的薪水跟福利;在一年前,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等着他倒闭;
而现在,他成为世界上最成功的商人,而水手院、共济会舰队成为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对象,与此同时、水手院又是水手们仰望的圣地!
或许…他们真的应该…试试看?
康斯坦丁踟蹰不定,他有点相信阿方斯的话,可被阿方斯骗了太多次,他又担心被忽悠了…
“对了,您应该听说了吧?高乃依先生要跟水手工会合作。”阿方斯再度开口:
“其实他是要跟我们合作,我们打算抓住眼下的机会,把纽芬兰航线也盘活。”
“纽芬兰航线?”康斯坦丁一愣:“西印度公司的北方航线?”
“不错,上个月、费尔岛的大丰收,让高乃依先生看到渔业的美好前景;
正好,我们现在也把西印度公司盘活起来,刚好打通纽芬兰航线,把纽芬兰渔场也盘活;
新大陆的前景跟机会都很多,风险也不小,跟水手工会合作,可以进一步降低成本跟风险。”
阿方斯露出神秘的笑容:“这也是我们在费尔岛的投资的延伸,毕竟…这个月费尔岛的营收可不太行;
刚刚巴迪斯还跟我说,今年整个共济会都不挣钱,再这么下去,他就没钱办婚礼了。”
“呃…”这一下,康斯坦丁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别理会他的念叨,谁让他大手大脚的、把去年的分红都挥霍得差不多了?”
阿方斯摆摆手:“今晚难得您过来,正好可以参加晚上的宴会,安德普先生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