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匆匆朝这边走来:“殿下,安德森先生来了。”
“嗯?”不只是约克公爵,连费尔西跟诺福克公爵也一头雾水!
“安德森先生来这儿干什么?等我们打到猎物了,就来捡现成的?”费尔西显得极为不满。
他说的猎物,自然不是真的猎物,而是诺福克公爵查税带来的“财路”。
他能想到这个财路,安德森自然也能想到,没准…这就是安德森跟诺福克公爵商量好的!
如果安德森非要挤进来分蛋糕,那就不仅仅是切蛋糕那么简单了,兴许他会把整个蛋糕都端走…
“会不会有什么急事?”诺福克公爵也觉得奇怪:“安德森先生腿脚不便,若非必要…肯定不会亲自过来。”
“请他过来吧。”约克公爵也想不通、安德森为何要来,便朝着仆人挥了挥手。
“是,殿下…”
等仆人走后,费尔西便又小声嘀咕起来:“安德森先生是不是太冒险了?中毒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确实如此…”听费尔西这么说,诺福克公爵也不由得眉头一皱:“莫非…是城里又出了什么事?”
“就算城里出了事,来的也应该是本杰明爵士吧?”
费尔西再度撇撇嘴:“我感觉他是来添乱的,万一受的伤,公爵夫人怕是又要跟殿下吵一架了吧?”
正可谓哪壶不开提哪壶,费尔西算是精准命中了约克公爵的伤疤;
随即,约克公爵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恰是这时,远处却传来安德森的声音:“费尔西大人,您要跟谁吵架啊?需要帮忙么?”
“…”
费尔西转头一看,却见安德森自己慢悠悠的朝他们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菲尔!
“安德森先生!”诺福克公爵笑着放下杯子,起身朝他迎了过来:“您竟然恢复得这么快?”
这让安德森怎么回答呢?
当身边都是见不得他吃苦的人时,他肯定是吃不了苦、站不起来的;
可身边都是想让他吃苦头的人时,他自然是吃得了苦、站得起来的…
“菲尔?托马斯?!!”
约克公爵却把目光投向了安德森身后的菲尔:“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这话本不对啊!
安德森不是说、约克公爵希望自己没有嫌疑吗?怎么一上来、就让人把自己拿下呢?
菲尔顿时被吓出尖叫声:“安…安德森先生?!!”
“殿下莫急!”
安德森自然不能让约克公爵把人抓了,连忙侧过身来、挡在菲尔面前:
“我昨天给安东尼先生写了信,他了解情况后、便把菲尔先生送了回来,就是想解除误会的。”
“误会?”约克公爵这才站起身来,伸手止住准备靠近的侍卫们:
“那么…菲尔先生,您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殿下,这误会可大了!”菲尔自然是连声叫屈:“安德森先生中毒一事,跟我真的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约克公爵看了看菲尔,又看了看安德森,脸色依旧不那么好看:“那你为何要逃往加莱?”
老实说,他现在脑子也很乱。
安德森把菲尔带过来,既有可能是真心要澄清此事,也有可能是想把黑锅扣死在艾伯特身上;
而开口质问菲尔,他既希望菲尔与此事无关、替他洗清嫌疑,又怕错失机会、无法证明安德森是自导自演…
“小的…小的是害怕被冤枉啊!”菲尔顿时苦着脸道:
“那天晚上,小的还跟着本杰明爵士到处抓刺客呢!
殿下,如果小的真是刺客,早就跑了,怎么可能又留了小半夜?”
“安德森先生,您相信他说的?”约克公爵又转头看向安德森。
对他来说,菲尔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德森信不信?
只要安德森信了,那就进一步洗清自己的嫌疑;可若是他不信,那就很可能是要搞事情了…
“我也认为、这不是菲尔先生干的。”安德森自然是站在菲尔这边了:
“若是他想杀我,又怎么可能回加莱呢?更不可能在安东尼先生的安排下回伦敦。”
“我也觉得…安德森先生说得对!”从菲尔出现、就一身别扭的费尔西,此时也不得不说了句好话。
菲尔丢下菲尔帮、逃回加莱的事,他是知道的;约克公爵到处搜捕菲尔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现在,菲尔却敢顶着通缉令、跟着安德森来见约克公爵,那一定是阿方斯的安排;
这种情况下,不管他想不想跟菲尔扯上关系,都得替他说几句好话、给阿方斯一个面子!
“哦?”费尔西不开口还好,他这一开口、约克公爵却起了疑心:
“菲尔先生,您是为安东尼先生工作的?我记得…安东尼先生是为阿方斯先生工作的?”
“以前是的,但最近…”菲尔露出尴尬的神色:“我们老大…连阿方斯先生的府邸都不敢去了。”
“哦?是因为安德森先生的事?”约克公爵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脸上却没有变化。
“嘿嘿…这故事就有趣了…”费尔西却是抢过话头、露出揶揄的笑意:“这事跟伊莎贝尔夫人有关。”
他自然看得出来、约克公爵是在怀疑、菲尔其实是阿方斯的人,才会故作试探;
如果不能打消约克公爵的怀疑,菲尔就没办法重振菲尔帮;如果菲尔帮不能正常运转,他就会少赚很多钱!
这可是钱啊!
他说什么也得替菲尔辩解几句,绝不能眼看着自己的钱没了…
“伊莎贝尔夫人?她又是谁?”约克公爵一脸懵逼:“跟阿方斯先生有什么关系么?”
“伊莎贝尔夫人是阿方斯先生的堂妹,不过…她跟阿方斯先生一家的关系非常差。”
作为知情人之一,安德森也不介意替伊莎贝尔丢个人:
“她结婚不久、便跟安东尼先生发展成情人,后来还怀了他的孩子、跟她的丈夫也闹翻了。”
这样的八卦,换谁都想听下去,约克公爵自然也不例外:“然后?”
“后来弗朗西斯先生改信,成为虔诚的天主教徒…”
费尔西眨了眨眼睛:“伊莎贝尔夫人希望安东尼先生也改信,可为了维持生意,安东尼先生拒绝了。”
费尔西这么说,约克公爵就懂了。
众所周知,当初奥通家族跟阿方斯合作时,曾利用他们新教徒的身份、得到了大量新教徒的订单;
再后来,除了明面上商盟的生意,奥通家族又利用信仰上的便利、大肆向英国、荷兰走私商品,大发横财;
虽然迫于阿方斯的压力、弗朗西斯带着一部分家族成员改信,却也不可能完全放弃自己的财路;
如此一来,因为没有改信,安东尼固然保住了家族生意,却也狠狠的得罪了阿方斯…
这时,约克公爵便发现:
在这样复杂的关系脉络下,夹缝求存的安东尼、确实没有必要再去得罪阿方斯,更没必要刺杀安德森;
与此同时,阿方斯也不可能继续信任安东尼,让他来配合安德森、自导自演一场中毒大戏…
“看来…确实不像是安东尼先生干的。”约克公爵点了点头,算是打消了一部分怀疑:
“可如果…不是菲尔先生干的,难不成真是艾伯特骑士?”
“我觉得,我们就应该扩大怀疑范围。”终于等到约克公爵这句话,安德森自然是借机扩大事态:
“依我看,他们胆敢在您的宴会上对我下毒,要么是针对老爷、要么就是针对陛下!”
针对阿方斯、针对查理二世?
不得不说,这两种可能也不低。
眼下,阿方斯就因为安德森中毒一事,不打算跟他们玩了;
而查理二世呢?同样是焦头烂额,既无法控制场面、又无法给阿方斯一个交代…
“会是谁呢?”诺福克公爵似乎看出什么,上来就给安德森搭了台阶,只等着他拉个名单出来清洗一番!
哪曾想,安德森还没说话、菲尔倒先吐槽了一句:“依我看…克拉伦敦伯爵就挺有嫌疑的!”
“嗯?”约克公爵立刻转过头来,直视着菲尔的眼睛:“你有证据吗?”
一句话,便把菲尔给问倒了:他哪来的证据?
“话可不能乱说啊!菲尔先生。”费尔西连忙跑出来和稀泥:
“您不能因为克拉伦敦伯爵想抓您,就觉得他才是幕后黑手…”
谁知,他这一句,却意外的提醒了约克公爵:是克拉伦敦伯爵提议抓菲尔的!
那么…他为什么这么提议?
他看菲尔不顺眼?还是他有什么证据?亦或者…随便抓个替死鬼?
再想想,他猛然发觉:克拉伦敦伯爵确实可能这么做!
就说约克公爵想跟安妮海德离婚这事;约克公爵、安妮海德跟安德森都同意,只有克拉伦敦伯爵反对;
再就是阿方斯那边,明明他才是第一个提议引进阿方斯的人,但安德森中毒后,他的骚操作简直令人窒息!
还有就是调查中毒案,也是很明显的出工不出力:
艾伯特已经被抓,可他把人往伦敦塔一丢,就仿佛天下太平了;
菲尔已经跑了,他虽然到处通缉菲尔,也四处抓捕菲尔帮骨干,却连菲尔的行踪都没查到;
更别说被他带走的圣詹姆斯宫的仆人们,审得一塌糊涂不说,最后又稀里糊涂的把人放了…
这一切的不合理,恰恰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才是幕后黑手!
首先,他是安德森中毒的受益者,安德森一死,约克公爵自然不会跟安妮海德离婚,他就能保住首相之位;
其次,他是安妮海德的父亲,他自然有能力在圣詹姆斯宫安插杀手、给安德森下毒;
其三,当初抢救安德森时,查理二世派来好几个御医,却是拿安德森往死里折腾;最后还是阿方斯派了人过来、才把安德森给抢救回来;
最后,作为中毒案的全权负责人,克拉伦敦伯爵整天磨洋工的行为,更像是在想办法销毁自己的罪证!
不过,纵然起了疑心,约克公爵也没有说出来,反而是摆摆手,示意众人先行落座:
“大家都坐吧,我相信伯爵大人的品质,他不想做这种事的人;
不过、安德森先生的分析也有道理,凶手有可能是在针对阿方斯先生、也可能是在针对王兄。”
“我倒是想到一个人,正好符合这两个条件。”
为免菲尔继续节外生枝,安德森迫不及待的丢出一个名字:“罗素勋爵。”
“罗素勋爵?!!”约克公爵眉头便是一挑!
作为继卡文迪许之后、议会里面最大的刺头,罗素勋爵骂阿方斯的次数、绝不比他骂查理二世的次数少;
更离谱的是,这货比卡文迪许还肆无忌惮,属于疯狗乱咬类型,哪怕是吃力不讨好、他也要骂你!
像这样毫无理智的莽夫,最容易受情绪引导,也最可能采用极端手段来报复他人…
从这个角度分析,安德森怀疑到罗素勋爵头上,并非毫无道理。
只是…打心眼里,约克公爵不认为是他做的。
原因很简单,以罗素勋爵的能力,不可能把中毒案做得这么漂亮,让他们至今还没找到蛛丝马迹!
“二位觉得呢?”约克公爵又将目光投向费尔西跟诺福克公爵。
“比起罗素勋爵,这更像是卡文迪许爵士干的。”诺福克公爵摇摇头:“不过…他似乎回德文郡了?”
“回德文郡,不代表他没办法这么做!”费尔西却是巴不得拖下水的人越多越好:
“不只是罗素勋爵跟卡文迪许,依我看,库珀爵士同样有嫌疑!”
连库珀都生搬硬套进来?约克公爵都不知道,他这是在分析刺客、还是在借机打击议会派?
“那些讨厌天主教徒的国教徒,也可以查一查…”这时,同为天主教徒的诺福克公爵,也顺势扩大的打击范围。
对他来说,削弱国教徒的影响力,不但有助于他继续推动“羊毛税”提案,也可以重振天主教徒的影响力;
如果能借此机会清洗一批国教徒,未尝没有机会、将《克拉伦敦法典》一并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