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什么？”
“除非…它能创造出更大的价值，比如说…钾碱。”安德森嘴角一翘！
钾碱？
安德里格斯脑筋急转，心里不停的盘算起来：
一旦羊毛税开征，养羊的利润就比以前更低，羊毛也卖不上价钱，养羊的利润也会直线下降；
按照正常的逻辑，利润下降，养羊不再是暴利的买卖，养羊的人自然会变少，最终导致钾碱也卖不上价钱；
但商业不是逻辑，甚至…它还会反逻辑！
打个比方，一个养了20头羊的年轻人，去年靠着卖羊毛、就赚了30英镑，盖了房子娶了老婆；
今年老婆怀孕了、家里的家具也需要增加，可羊毛的价格跌了一半，他最多只能赚15英镑；
这种情况下，这个年轻人会选择放弃养羊，还是选择养更多的羊、来确保自己的收入不下降？
答案显而易见：一定是养更多的羊！
那是这个年轻人傻吗？不是，而是生活逼着他这么干。
如果他干脆不养羊了，那怀孕的妻子吃什么？即将出生的孩子又吃什么？
由此及彼，在生活的压力下，最终选择扩大羊群规模的人，一定比放弃养羊的人多得多！
而扩大羊群的人多了，那羊群的数量只会不降反升，连带着羊毛的产量也会继续暴涨！
而羊毛产量暴涨，钾碱的需求自然也会跟着暴涨；最终，一定是钾碱价格也跟着暴涨！
要知道，安德里格斯之所以反对羊毛税提案，就是担心、这会影响他的客户的收入，从而影响他的收入；
可现在看来，提案确实会影响羊毛的价格，但他的客户们、自然会想办法多养羊，提高自己的收入；
再说了，比起客户们降低的收入，钾碱涨价带来的好处、显然可以覆盖这方面的损失；
如此一来，安德里格斯似乎就没有理由、再反对羊毛税提案了？
思索再三，安德里格斯先问起安德森的条件：“假如…羊毛税提案真的可以带来好处，那您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如果可以，诺福克公爵想跟您、还有您的朋友们认识一下。”安德森依旧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安德里格斯说的是“需要他们做点什么”，这个人情是要记在安德森身上的；
问题是、羊毛税提案就是个弃子，安德森忽悠他们参与进来、只是为诺福克公爵争取时间；
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是冤大头，那安德森自然不能把事情揽自己身上，而是推给诺福克公爵…
然而，安德森想推卸责任，安德里格斯却不打算放过他：
“这样吧，等您身体好了，我在家里办个宴会、为您庆祝一下；
到时候，我会把我的朋友们都请过来，让他们也认识认识您；
如果诺福克公爵大人有时间的话，您也可以带他过来，到时候再谈谈提案的事？”
“怎么能让您破费呢？”安德森自然是拒绝的：
“不如这样，您明天晚上来参加我们的沙龙宴会；到时候，我先给您引荐一下诺福克公爵大人？”
眼看安德森这么推三阻四的，安德里格斯就更慌了：
他本就是拒绝这个“羊毛税”提案的，是安德森提点他、让他觉得“羊毛税”提案有利可图，他才动了心；
现在倒好，他好处还没看见、安德森就开始推三阻四的，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吧？
可让他就此拒绝，安德里格斯又有些不甘心：
一来，入股承兑券的事还没谈拢，他总得保留一个继续谈判的余地；
二来，不管这羊毛税提案谈不谈，这钾碱总是要搞到手的，他现在也不能得罪了安德森…
再想想，跟诺福克公爵认识一下也没什么问题，至少…认识了新任财政大臣，对他的生意也有裨益嘛！
经过这一番权衡，安德里格斯终于下定决心：“那我就听您的，明天晚上的沙龙宴会…我一定到！”
“那行，那我也不留您了，咱们明天见。”安德森这才露出几分笑意：
“至于承兑券的事，您也可以先跟您的朋友们商量商量，毕竟…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是，是…”安德里格斯连忙又是一礼，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
这一晃，就是一夜过去。
早上，依旧憋着一肚子怨气的埃莉诺，还是早早过来安德森的房间，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
可谁知，她才刚到院子门口，就看见安妮海德正搀着安德森、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散步！
“昨天跑哪去了？”埃莉诺刚进门，安德森便劈头盖脸的喝问了她一句。
“昨天…不是你让我走的吗？”本就一肚子怨气的埃莉诺，听到安德森的质问，顿时就忍不住了。
“你说什么？！！”安德森的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埃莉诺竟然敢跟他发小脾气？她自己跑得不见人影，竟然还敢跟自己发小脾气？
别忘了，以前的埃莉诺，不过是一个穿着破旧衣服、住在贫民窟、在剧院卖橘子的低贱妓女；
是他给了她一份新工作，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打扮成富家小姐、住豪宅坐马车、吃上丰盛的食物；
没有他，埃莉诺还在吃糠咽菜，而现在，她竟然敢跟自己耍小脾气？
“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见安德森对埃莉诺发火，安妮海德心中别提多高兴了，可嘴上、却假装为埃莉诺说话：
“埃莉诺小姐照顾了你这么多天，一时的疏忽，你也别太苛责她。”
“一时的疏忽？”安妮海德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安德森更是火大：
“让她给我准备轮椅，轮椅呢？晚上就要开宴会了，我连轮椅的影子都没看见！”
“还开宴会？”安妮海德一愣：“不行不行，你不能去开宴会，你这身体还没好呢！”
“我有大事要办！”安德森眼睛一瞪，手指朝埃莉诺一指：“难道我要指望她这个蠢货吗？”
“…”安妮海德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尴尬之下，安妮海德只得转头、看向被安德森指着的埃莉诺；
此时的她，露出一副极为委屈的模样，牙齿微微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
“听到没有？！！”谁知，安德森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反而又朝埃莉诺吼了一句：
“还不快去、给我把轮椅找来？如果找不到轮椅，你就不用回来了！”
这句话出来，原本还强忍着泪水的埃莉诺，顿时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她努力了这么久、为安德森做了这么多，可在安德森的眼里，她依旧只是个小小的工具人？
没错，她一开始只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才拼命的巴结安德森，想要继续往上爬；
可这么久的时间下来，她还以为，她们之间应该是有点感情的，安德森会对自己更好的；
结果呢？一个安妮海德的出现，彻底的打碎了她的幻想！
这个尊贵的女人，明明可以轻易的得到一切，却非要抢走安德森、抢走自己唯一的依靠；
而安德森呢？自己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对自己依旧是随意责骂；
反倒是安妮海德，几次三番拖累安德森，甚至差点害死他，安德森却对她无怨无悔？
凭什么？
凭什么安妮海德可以得到偏爱，而她，却永远是被瞧不起、被冷落的那一个？
“你听到没有？”安德森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还是说，你现在就想离开这儿？”
现在就离开这儿？
有那么一瞬间，埃莉诺真想甩头就走、永远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对自己如此残忍的男人！
可下一秒，她就开始恐惧了：离开安德森，她能去哪里呢？
是的，她还有点钱，至少不需要回贫民窟；她还认识了不少贵族，兴许可以换个男人作为依靠；
可这一切，马上就被她否定了：
如果找不到一个比安德森更好的男人，那她离开这里，只会得到安德森的蔑视！
那只会让安德森觉得，自己就是离开了他，日子才会越混越差…
最终，埃莉诺只得饮泣一声，低下头去：“我…我听见了。”
“听见了，就赶紧给我找轮椅去！”
见埃莉诺终于低头，安德森的语气，反而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还有，顺带去一趟诺福克公爵大人的别墅，跟他说，我有事情找他；
如果他有空，就过来这边一趟；如果他不在，就先告诉公爵夫人，等他回家后再过来。”
“好…”埃莉诺把头低得更低了。
“走吧…”安德森不耐烦的挥挥手，便拉着安妮海德、头也不回的朝房间走去。
只留下埃莉诺一人、站在院子里，凝视着安德森的背影，久久不曾离去…
威斯敏斯特市场。
查理二世左拐右拐的、走进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中，果然看到了等在那里的埃莉诺。
“哎呀！你怎么了？”走近几步，查理二世这才发现，埃莉诺的眼眶有些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没事…”埃莉诺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我还以为，陛下不过来了。”
“怎么会呢？一收到你的信，我立刻就赶了过来！”查理二世试探着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埃莉诺的手。
见埃莉诺没有反抗，他这才抬起另一只手，握住埃莉诺挡住眼睛的手，将手缓缓拿来：
“你…刚刚哭过？”
“没…没有。”埃莉诺连忙将手抽了回来，转身避开他的目光。
“受欺负了？”查理二世将声音放得极为温柔，轻轻的从后方搂住埃莉诺。
“我…要是受欺负了。”埃莉诺咬咬牙：“陛下…会为我讨个公道吗？”
“你想要朕，怎么帮你？”查理二世贴了上来，将她搂入怀中：“是…安德森先生？”
“你怕他？”埃莉诺微微侧过头来，想了想，又再度开口：“您可是陛下，肯定不怕他。”
“你说得对，我是陛下，我自然是不怕他的，但我也没办法要他的命，毕竟他背后…”
查理二世叹了一口气：“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国王，也有投鼠忌器的时候。”
“那位阿方斯先生吗？”埃莉诺把头抬得更高了：
“我接触过很多人，大家都说他是个天才，也是个很可怕的人；
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给予安德森先生那么大的权力，让他可以为所欲为？”
“呵…”查理二世将埃莉诺搂的更紧了：“不是他给了安德森那么大的权力，而且安德森自己。”
“嗯？”埃莉诺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就现在而言，阿方斯先生自己都忙不过来呢，他的夫人，跟朕的表姐正斗得不可开交。”
查理二世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
“安德森先生也被夹在其中，如果他把事情搞砸了，不需要我们动手，就有人要他的命！”
“阿方斯先生的夫人，跟您的表姐？”埃莉诺更是懵逼：“她们俩，有什么关系吗？”
“看来…安德森先生什么也没有告诉你？”查理二世笑了起来：
“她们两个都怀孕了，而且…都是阿方斯先生的孩子，你说呢？”
情况很复杂，但解释得很清楚：怀孕的正室、正在跟怀孕的小三互撕！
离谱的是，这个小三，她是国王的表姐？那不就是天皇贵胄？现在连王室都玩得这么花？
可再想想，安妮海德不也知三当三么？还特么有夫之妇，由此可见…贵族照样出贱人！
“那安德森先生，他现在站哪边？”埃莉诺再度开口询问：“如果他站错了队，会不会？”
埃莉诺这话，就算点醒了查理二世：他也未必需要跟安德森合作，正相反，他可以害死安德森！
现在决定权在他手上，只要他让安德森站错了队，安德森就会玩完；
只要安德森玩完，他此前为阿方斯做的一切、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对不对，安德森要是玩完了，他还怎么拿到阿方斯的投资？
可是…安德森确实太讨厌了，要不就想个办法、先拿到阿方斯的投资，再弄死安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