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怀特霍尔宫。
戈尔多芬战战兢兢的敲了敲门。
昨天晚上，安德森为他写、为他朗读的那篇《背影》在一夜之间，就火遍了贵族圈；结果就是…他被芭芭拉叫到角落处、痛骂了一顿…
这篇文章塑造了查理二世的痴情男人形象，这本来是好事，可对象是王后，这对芭芭拉来说，就是扎心了；
而查理二世死活不肯废后另立，更是绝了芭芭拉上位的可能，这就更扎心了；被她骂一顿，戈尔多芬也只能自认倒霉；
现在，克拉伦敦伯爵又召见了自己，作为当初“废后风波”的发起者之一，戈尔多芬知道，自己又要挨骂了…
“进来。”果不其然，克拉伦敦伯爵的声音，听起来就不那么顺畅。
“是，伯爵大人…”戈尔多芬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走了进来。
“戈尔多芬先生，到我面前来。”克拉伦敦伯爵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书写着什么。
“是…”戈尔多芬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可他总不能掉头就跑吧？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到克拉伦敦伯爵的书桌前…
“这是你写的？”谁知，克拉伦敦伯爵虽然臭着脸，却没有骂骂咧咧，而是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羊皮纸，推到戈尔多芬面前。
戈尔多芬连忙接过来，放眼一看，这不就是自己翻译的那篇英文版《背影》嘛？
他只能用手擦了擦汗：“是…是我写的…”
“你看你写的什么玩意儿？”克拉伦敦伯爵顿时用手指头戳了戳书桌：
“安德森先生随口用法语翻译，都能读出那么优雅的文字；再看看你自己，甚至还有错别字？”
“是…是我的错…”戈尔多芬就快哭出来了，他真的尽力了…
“我已经跟安德森先生说好了，还是请他的人改一改，再放到《沙龙周刊》里发行。”克拉伦敦伯爵黑着脸道。
“是是是…”戈尔多芬弯着腰，哪里还敢反驳？
“就你这表现，恐怕也上不了舞台了。”克拉伦敦伯爵又嫌弃了他一句：
“以后还有文章，就拿过来给我，我找个人替你改一改，找个诗人替你上台朗诵。”
“这…我…那…稿费…”戈尔多芬一下子就急了，要是以后的稿子都交给克拉伦敦伯爵，他还怎么挣稿费跟补贴？
“瞧你那点出息？”克拉伦敦伯爵瞟了他一眼：“我会跟安德森先生说好的，不会少了你一份。”
“…”戈尔多芬顿时一阵气苦！
克拉伦敦伯爵说的是“不会少了他一份”，那就意味着，稿费被分成若干份…本来是安德森帮扶自己的好处，就被克拉伦敦伯爵的人分走了…
“这是一百英镑，陛下特别赏赐你的。”克拉伦敦伯爵扬了扬自己刚刚写好的签条：“陛下为什么赏赐你，你心里有数。”
“是！谢谢陛下！”一看有赏钱，戈尔多芬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我一定多写一些文章，赞美尊敬的陛下！”
“要发自内心的写，而不是为了赏赐！”克拉伦敦伯爵板起脸来。
“是…是！”戈尔多芬只能点头哈腰，先把赏钱拿到手再说…
“还有一件事。”克拉伦敦伯爵却没有急着把签条递给戈尔多芬：“我听说…你去找了…威廉?卡文迪许？”
“…”戈尔多芬的脸色立时大变！
他前几天确实去找了卡文迪许爵士，可在卡文迪许爵士拒绝为他提供帮助后，他就掉头去找菲尔帮忙了；
本来这都几天过去了，他还以为，卡文迪许爵士不可能说出来、其他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事；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被找茬！
“果然有这回事！”克拉伦敦伯爵的脸色更是一黑：“你去找他做什么？”
“…”戈尔多芬还能说什么？他只能支支吾吾的、把黑锅甩给霍布斯：“我是恰巧…碰上了霍布斯先生，他想要了解沙龙晚会…”
“霍布斯？”克拉伦敦伯爵的眉头又是一皱！
这个写出《利维坦》的混蛋，如果不是因为担任过查理二世的老师，他早就上了绞刑架！
“霍布斯先生毕竟是陛下的老师…他又恰巧认出我来，我…也不好拒绝…”
见克拉伦敦伯爵有些相信自己的话，戈尔多芬连忙编排起来：
“我再三向他确认，卡文迪许爵士不在家，我才跟他回去的；谁知道，我们才聊了一会儿，爵士就回来了…”
“然后呢？”克拉伦敦伯爵阴沉着脸，又问了一句。
“这个…”戈尔多芬的表情就更尴尬了。
事实上，那天他都是在被套话，根本没有摸清卡文迪许爵士的底细；现在好了，被问到跟卡文迪许爵士的谈话时，编都不知道怎么编…
“怎么？不方便说？”克拉伦敦伯爵冷笑起来，心里已经给戈尔多芬打上反骨仔的标签！
“不是不是…”戈尔多芬连忙摆摆手，随口扯来一个话题：“似乎…安德森先生，没有给卡文迪许爵士他们…发请帖。”
“没有给他们发请帖？也不奇怪，不对…”克拉伦敦伯爵猛的瞪大眼睛：“他们昨晚…不是也去参加了？”
“对，去了。”戈尔多芬点点头。
“没有请帖，他们怎么会去？”克拉伦敦伯爵一脸古怪。
然而，戈尔多芬却会错了意，支支吾吾起来：“是我…告诉卡文迪许爵士…可以去皇家大剧院买票的…”
“买票？！！”克拉伦敦伯爵更是瞪大眼睛：“他们买票参加沙龙晚会？”
“呃…大概…”戈尔多芬显然也没把握，不过，看克拉伦敦伯爵那副惊讶的表情，他也没必要去否定它…
“买票…这可是一个英镑一张票…”克拉伦敦伯爵嘴角一抽：“他们没病吧？”
“昨天晚上去的人可多了！比前面两次还要多呢！”戈尔多芬连忙回道。
“那里头，一大半是去拿车马费的。”克拉伦敦伯爵翻了翻白眼：“他们不但不买票，还能拿钱，当然要去了！”
“也许…库珀爵士…也是为了拿车马费？”戈尔多芬恶意的猜测道。
“呵…”克拉伦敦伯爵却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继续追问道：“还聊了什么？”
“呃…钾碱！”戈尔多芬只能绞尽脑汁，又扯出一个话题：“卡文迪许爵士知道我跟费尔西大人关系还不错，想让我…”
“他怎么知道，你跟费尔西大人关系不错？”克拉伦敦伯爵反问道：“你把出使的事说了？”
“没有没有！这可是秘密出使，我打死也不会说出去的！”戈尔多芬立刻矢口否认！
“…”克拉伦敦伯爵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这才转回话题：“说说看，他需要多少钾碱？”
“这…他倒是没说，不过看样子…要的不少。”戈尔多芬小心翼翼回道：“也许…是德文郡伯爵大人想要的？”
“当然是这老小子要的！”克拉伦敦伯爵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与明目张胆跟国王过不去的卡文迪许爵士不同，他的父亲、德文郡伯爵阁下，就是道貌岸然的老狐狸了；
一边高呼国王万岁、一边资助儿子、库珀爵士等人给国王找茬；瞧着隔三差五的、就给查理二世写道歉信，也没见他把儿子叫回家关几天…
平日里，德文郡伯爵靠着家里的羊群吃香喝辣的，压根不吊伦敦的大人物们；现在好了，他儿子骂法国佬骂的这么用力，上哪找钾碱去？
“我…我只说去问一问…要不…我就拒绝了卡文迪许爵士？”戈尔多芬露出尴尬的神色。
“不急，吊着他的胃口…”谁知，克拉伦敦伯爵却摆摆手，不让戈尔多芬去拒绝对方。
克拉伦敦伯爵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卡文迪许爵士现在旗帜鲜明的跟阿方斯做对，必须给他一点别的、获得钾碱的渠道，让他们无需向阿方斯屈服，才能一直唱黑脸；
也只有让他们一直当反对派，阿方斯才需要跟查理二世、跟克拉伦敦伯爵合作，这样一来，阿方斯也必须源源不断的给他们好处；
此外，那群银行家虽然去荷兰做空钾碱，但胜负未定，他也不确定能弄到多少钾碱；既然国内的钾碱不一定够用，自然也需要更多的渠道进货；
如果德文郡伯爵舍得出钱，从费尔西手里买到钾碱，对大家也没有坏处；如果买不到，也能逼着他给出更高的价钱，从自己手里买走钾碱…
“是…”戈尔多芬倒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可他想要那张一百英镑的签条，只能不停的点头。
“还有呢？”克拉伦敦伯爵又问了一句：“我听说，你上个星期…迫不及待的想找门好亲事？这一次却没找了，莫非…弄到钱了？”
“这…”戈尔多芬脸色微微一变：“我是…打算赚一点外快，据说…加莱那边有很多很不错的时装；
安德森先生告诉我，如果我能引荐那些销售员给贵人们，可以…赚一些佣金…”
“佣金…要赚五千英镑？”克拉伦敦伯爵嗤笑一声，把手中的签条丢了出去：“走吧，以后，卡文迪许爵士再去找你，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