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阿方斯才打开一份报告，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安德里格斯到了。
事实上，一个多小时前，安德里格斯就到了，可为了把戏演好，他让仆人进城去找安德普过来，自己却在房间睡回笼觉…
等到仆人再次来报、说是安德普到了，他才起身梳洗打扮，早餐都没吃，就赶到书房来，伪装出忙个不停的模样…
“进来。”阿方斯又把报告合上，抬起头来，望着门口的方向。
果不其然，房门被仆人打开，进来的正是安德里格斯！
“您好，请坐，安德里格斯先生。”阿方斯对着面前的椅子一指：“非常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一些事情…不得不及时的处理。”
“哦…不要紧，应该是我打扰您了。”安德里格斯把姿态放的很低，对着阿方斯又是欠身一礼，这才朝阿方斯走了过来。
“还是钾碱的事吗？”阿方斯双手轻轻放在书桌前，笑眯眯的看着安德里格斯：“希望您是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呃…我很抱歉…”谁知，安德里格斯摇了摇头：“我花了很多心思，想方设法说服他们，可他们就是不肯支持我…”
“哦？那他们反对的理由是？”阿方斯严重怀疑，安德里格斯是“无中生友”，自己反对、却把锅扣在别人头上。
不过，安德里格斯会换上这个委婉的说法，说明他的谈判技巧又升级了，显然今天更加是有备而来！
那正好，先听听他的说辞，最好能把他的套路学走，回头就用在约翰德维特身上…
“是这样的，阿方斯先生。”安德里格斯拉开阿方斯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们认为，钾碱的价值不应该那么高，毕竟它是有替代品的；
我们都知道，硫磺可以用、鸽子粪可以用，白粘土也可以用；
以前钾碱太便宜了，大家没有去找白粘土矿、找硫磺矿的动力，现在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你们打算发展东印度航线，从荷兰手中、抢夺这些矿产？”阿方斯笑眯眯问道。
“不不不…我们可能跟荷兰人买这些东西！”安德里格斯连忙摇了摇头：
“荷兰有很多做硫磺、白粘土生意的商人，如果我们下大订单，不但可以得到优惠，还可以解决钾碱的需求问题。”
“听起来不错，那么…您认为呢？”阿方斯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安德里格斯。
“呃…怎么说呢？很多事情，我觉得…他们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未必还简单了。”
安德里格斯压低声音：“不过…这确实是一条解决需求的办法，会让钾碱的需求大大下降；
您想要的是长远的生意，就不能任由钾碱的需求下降、更不能任由它的替代品存在，不是么？
所以…我诚恳的请求您，可以给我们一个更实惠的价格，让我可以说服他们，选择跟您合作…”
“您说得很有道理，安德里格斯先生。”阿方斯笑着点了点头：
“我不能任由钾碱的需求下降、也不能任由它的替代品存在；
但这两个问题，它又真实存在，只要钾碱存在丰厚的利润，就会有人想要分走它；
正因此，我们不能仅仅解决供货价、还得解决销售价，您…明白吗？”
“呃…”安德里格斯露出迟疑的神色：“解决销售价？您的意思是？”
“我们打个比方，这儿有100磅钾碱，供货价是40荷盾，零售价是90荷盾，你们可以赚到的差价、就是5000荷盾；
那如果换成硫磺呢？200磅硫磺才能达到100磅钾碱的效果，供货价是15荷盾，零售价是25荷盾，你们能赚到的差价是2000荷盾。”
阿方斯显得很有底气：“相信您也看出来了，他们可以花了更多的功夫、心力弄到硫磺，却远不如钾碱挣钱；
此外，钾碱的价格是会波动的，如果有那么一年，它的价格突然暴跌，只有以往的1\/2、甚至是1\/3，这些投资替代品的商人，该怎么办？”
安德里格斯的呼吸顿时变得沉重！
阿方斯这可不是假设，是警告！没错，英国人可以大费周章、去弄到钾碱的替代品，可是…钾碱的成本低啊！
只要阿方斯拿着成本最低的钾碱，他就可以肆意妄为；别人的成本是多少，他就在别人的成本价之下出手！
要不了一两年，这些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到替代品的商人，就会被便宜到吓人的钾碱、给挤兑破产…
等对方破产出局，阿方斯又可以把钾碱的价格涨上去；久而久之，还有谁会冒着破产的风险，去跟阿方斯过不去？
“我…我回去…跟他们…说…说一说…”安德里格斯可以肯定，阿方斯在没动手之前，就先把这张牌打出来，就意味着…他手里还有更大的牌！
“可能…在您的朋友们的心目中，钾碱是个大买卖，一分一毫，都值得争取。”
阿方斯笑着开口：“但您，安德里格斯先生，您是个聪明人，我相信您不会犯这种错误；
我有很多大项目，比钾碱更值得关注的项目；我也不想…把我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讨价还价上；
现在呢，唯一让我还在乎钾碱的理由，仅仅是我想给孩子…争取一个公爵的爵位，仅此而已；
您也不必来来回回的往我这儿跑，要么你们接受我的报价，要么…直接给我一个最终报价。”
“这个…”安德里格斯的脸色一白：“我们并不富有…阿方斯先生，很抱歉浪费您这么多宝贵时间，我们…仅仅是为了有个更长远的合作…”
然而，阿方斯却从旁边拿起一封信，随手递给了安德里格斯：
“这样吧，您可以回一趟伦敦，或者让您在伦敦的朋友跑一趟；
这是我给安德森的信，您的人拿着它去找他就可以了，把你们的想法都告诉他；
他正在为我的孩子获得册封的事伤脑筋，如果你们能帮上忙，也可以作为谈判条件；
最终，他会按你们的付出与贡献，咨询我妻子的意见，我会基于她的意见修改报价的。”
看着阿方斯递过来的信封，安德里格斯颤抖着手，迟迟不肯接过来。
阿方斯直接放出最后通牒，就是不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至于去找安德森，那不过是舍近求远罢了…
与其让安德森在中间赚一手，甚至因为钾碱跟册封的事，卷进安、安妮玛丽的女人战争，他还不如…直接接受阿方斯的报价！
可让他真的接受阿方斯的报价…他又迟迟下不了决心！
“3英镑！阿方斯先生，只要您同意这个报价，我一定会说服我的朋友们！”安德里格斯坚持再砍一次价。
阿方斯就这么看着他，直看得他浑身发毛，却什么话也没说。
“我们…用承兑券支付！”安德里格斯不得不打出更大的一张牌，他知道，只有接受承兑券，才能让阿方斯让步！
“可以，就按您的报价，4500生丁\/磅，每年的供应量不超过15万磅。”
果然，这一次阿方斯答应得很爽快：
“您可以尽快联系一家资产超过一百万英镑的银行，我们签署好相关兑换协议后，就可以签署合同。”
“还要银行？”安德里格斯的表情变得不自然，他本想拿着钱、去西尼银行换承兑券，却没想到、阿方斯半点漏洞也不给他们钻…
“还得是资产超过一百万英镑的大银行。”阿方斯微微一笑：
“结算是有账期的，我们必须找一个体量庞大、有知名度、有信誉的银行；
此外，这家银行还应该跟我们签署至少18个月的承兑券承兑账期；
到期三个月之前，需要再延期18个月，我们才能按年供应钾碱给你们。”
这一下，更多的漏洞被堵死！
要想买到阿方斯手中的钾碱，他们就必须搞定一家大银行；还要以这家银行的资产做背书，在至少18个月的时间里、维持对承兑券的承兑。
只要这家银行放出消息，从今往后，加莱的商人投资英国，就无需携带金银，只需要用承兑券定点转账、兑现即可。
到那时，不管安德里格斯他们买不买钾碱、买多少钾碱，这家大银行就算把自己抵押出去、替阿方斯的承兑券当背书了…
“这个…阿方斯先生…我们…我们恐怕…”安德里格斯露出尴尬的神色。
“找不到合作的银行？”阿方斯笑了起来。
“对！非常难找！不仅仅是要找愿意合作的银行，就连资产超过一百万英镑的银行…也不多…”
安德里格斯露出尴尬的笑容：“您看…资产十万英镑的银行可以吗？我们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买几家银行，再合并一下就有了。”阿方斯笑了起来：“我的一些朋友，对投资银行很感兴趣，他们很乐意入股这种大银行。”
“…”
安德里格斯知道，这分明是阿方斯、自己想去英国开银行！
可…如果让阿方斯入股英国的银行，恐怕…比让承兑券在英国流通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