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森站起身来，微微弓着腰、笑呵呵的看着约翰德维特：
“相信您也知道，加莱的阿方斯先生，他最终能够与VOC达成和解，就是因为，阿方斯先生投资了VOC！
同样的道理，荷兰要跟英国和平相处，要解决《航海法案》带来的问题，就得互惠互利、甚至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您是说，如果我们大量的投资英国，就可以让英国取消《航海法案》？”约翰德维特微微眯起眼睛，走到帕特森的面前来。
“我能保证的是，在荷兰跟阿方斯先生之间，我们一定会选择跟荷兰做朋友。”帕特森笑眯眯的看着约翰德维特。
这一刻，约翰德维特明白了：这老头子不是来卖国债的，是来跟自己联手、对付阿方斯的！
“听一听吧！约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投资产品，帕特森先生承诺，有14%的年回报率呢！”
德维特夫人小声道：“这是很多年都不曾再见过的、超高回报的投资产品，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了解一下！”
“帕特森先生恐怕不知道，如果投资阿方斯先生的生意，可以获得100%的回报？”
约翰德维特偏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投资钾碱，那就是300%的回报了，足以让人冒着杀头的风险！”
“…”脸皮被约翰德维特打得啪啪响的帕特森，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为了打压钾碱价格继续上扬的劲头，他们兵分两路，安德里格斯他们去了加莱拜访阿方斯，而帕特森则来到海牙待命；
昨天中午跟今天中午，他陆续收到安德里格斯他们的两封信，心中已然明了：在阿方斯这儿，是行不通了…
没办法搞定阿方斯，他便以投资产品为由，直接来约翰德维特家里守株待兔；可没曾想，人等到了，谁知…约翰德维特不太愿意跟他们谈判！
当然了，他也明白，双方还有重重矛盾，而荷兰又拿捏着他们的钾碱，自然不想跟他们谈、至少不想心平气和的谈…
“约翰？”德维特夫人拉了拉约翰德维特的手臂，她觉得丈夫的态度过于恶劣了…
“我大哥晚上会过来家里住一夜，你让人收拾一个房间吧，晚上的晚餐也准备得丰盛些。”
约翰德维特想了想：“至于帕特森先生，我们去书房谈谈吧。”
“你可要客气一些…”德维特夫人小声的叮嘱了一句，这才又对着帕特森道：“我们很有兴趣！对您的投资产品很有兴趣！”
“我肯定会给大议长先生做一个详细的介绍。”帕特森对着德维特夫人微微一笑，等她转身离开，这才转头看向约翰德维特。
“请随我来吧。”约翰德维特瞟了他一眼，这才一边领着他往楼上走，一边开口问道：“我听说…阿方斯先生在伦敦投资了一个沙龙晚会？”
“是的，大议长先生。”帕特森点了点头：“沙龙晚会的负责人是安德森先生，一个奸诈、虚伪而阴险的小人。”
“阿方斯先生身边的小人很多啊！”约翰德维特哂笑一声：
“尼尔先生是小人，安德森先生也是小人，可阿方斯先生却在重用他们，真是令人费解。”
“显而易见，阿方斯先生的商业帝国看似雄伟壮观，实则危机重重！”帕特森的角度很是刁钻：“只要轻轻一推，它都可能轰然倒塌！”
“那么…您是打算，轻轻的推一下？”约翰德维特瞟了他一眼。
“呃…”帕特森略带几分尴尬：“我们希望…跟荷兰一起，推一下…”
所谓的“轻轻一推”，竟然要举两国之力？约翰德维特都不知道，这个“危机重重”，是怎么个“危机重重”？
“我们跟阿方斯先生没什么矛盾，最近阿方斯还加大了对荷兰的投资，我们打算共同开发纽芬兰航线，加大在新大陆的投资。”
约翰德维特瞟了他一眼：“我们无意介入你们跟阿方斯先生的纷争，只想好好做生意、本本分分的赚钱。”
“哪怕…失去丹麦海峡？”帕特森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约翰德维特的眼睛！
约翰德维特同样望着他的眼睛，足足十几秒过去，约翰德维特才侧过头、哐当一声打开书房门：“请进！”
“请…”
进了书房，约翰德维特随手又把书房门关上，走到衣架前，把帽子挂上，这才又招呼着帕特森走向沙发的方向：“您喝点什么？”
“红酒就可以。”帕特森在一张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便再度开口：
“我们已经听说了，阿方斯先生很快就会把持住海峡通行权，所有面向北方的贸易、都将被他完全垄断！”
“那么…你们是什么看法？”约翰德维特显得很淡定：
“我们赚不到钱，你们应该很开心才对，就像你们推出《航海法案》，不就是为了影响我们赚钱？”
“您误会了，大议长先生，我是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我信奉的是贸易自由、公平竞争。”
帕特森摇了摇头：“而且，刚刚我也说了，在阿方斯先生跟荷兰之间，我们选择荷兰做朋友。”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做？如何帮助我们…得到丹麦海峡的通行权？”约翰德维特端着酒瓶酒杯，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信奉的是贸易自由，公平竞争。”帕特森再次摇头：“我来这儿，是为了阻止阿方斯先生得到它，而不是帮助谁拥有它。”
“那么…您打算怎么阻止？”约翰德维特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要英国人搞定阿方斯，荷兰能不能得到海峡通行权，那也不是英国人说了算…
“联省舰队是无可匹敌的，不是么？”帕特森微微一笑：“也许…我们可以痛快一些？”
“您知道嘛？阿方斯先生也给过相同的提议。”约翰德维特笑眯眯的看着帕特森：
“联省舰队是无可匹敌的，而共济会舰队，又恰好赢过英国舰队一次；
如果我们联合起来，让英国主动废除《航海法案》，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是么？”
约翰德维特的话，让帕特森有些措手不及！
阿方斯，竟然跟荷兰人商量过…要一起暴打英国舰队？这也难怪…阿方斯在安德里格斯面前，态度是如此强硬！
不过，约翰德维特既然会说出来，现在是不愿意接受这个建议的，这意味着…阿方斯要夺取丹麦海峡通行权这件事，荷兰人其实是很膈应的！
“大议长先生，英国孤悬海外，即便一时的战败，也不会改变什么；
反倒是荷兰，与法兰西同处大陆，与阿方斯先生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帕特森一脸认真道：“只要是被阿方斯先生盯上的买卖，他就一定会抢到手！
VOC是这样，捕鱼业是这样，连丹麦海峡也是这样；再这么下去，你们还能剩下什么？”
帕特森的话犹如铁锤一般、重重的锤在他的胸口、让他痛的不能呼吸！
阿方斯盯着荷兰这只羊，已经足足薅了三次羊毛了；他们的每一次让步，最终换来的，就是阿方斯的又一次鲸吞蚕食…
也正是如此，约翰德维特才打算硬气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拒绝阿方斯的又一次剥削，绝不给他掌控海峡通行权的机会！
然而，现实过于骨感，没有人愿意支持自己…
“对于你们来说，失去丹麦海峡，你们就会失去钾碱，对吧？”约翰德维特突然笑了起来：
“现在钾碱的价格太高了，已经是92荷盾\/磅，是半年前的…15倍之多；
如果你们什么也不做，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100荷盾，120荷盾，不是么？”
“钾碱的价格不是无极限的，这一点，我相信经历过“郁金香热”的你们，对此深有体会。”
帕特森微微蹙着眉头：“现在，钾碱继续涨上去，我们确实压力很大；
可等有一天，我们无力承担这个价格，整个价格体系轰然崩塌、倒霉的…就是全民炒作钾碱的荷兰了！”
“…”
帕特森说的这些，约翰德维特当然清楚，目前安德普、高乃依两家，也都陆续在出手持有的钾碱投资品；
也正是因为他们陆续出货，钾碱的价格才没有像穿云箭一般、一溜烟的窜到上百荷盾…
可据他所知，阿方斯似乎还在买入钾碱，这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许…钾碱的价格不会崩塌？又或许…它还会继续往上涨？
“再说了，我们仅仅是需要钾碱，而你们呢？你们需要挪威的木材、需要瑞典的铜跟焦油，你们还需要波兰的小麦、丹麦的牛…”
帕特森似笑非笑：“我们也许会失去一部分羊毛业，而荷兰，会失去半个世界！”
“法国可没有《航海法案》，我们的船依旧可以自由航行，最多是付一点通行费。”
约翰德维特选择打肿脸充胖子：“我坚信，阿方斯先生得到海峡通行权后，对你们的影响，依旧比对我们的影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