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马尔默。
斯特凡站在城头，望着远处逐渐靠近的黑旗舰队，表情极为复杂。
昨天上午，他比预想中更快抵达了马尔默，而那时，由卡尔松率领的、以卡尔马之匙号为首的舰队、正好与驻守马尔默的第二舰队在海上对峙！
而城下、是由艾尔夫率领的瑞典、挪威联合步骑兵团，他们没能把马尔默的军队引出城，就干脆把马尔默的后路堵住！
可以说，他进入马尔默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自投罗网，要么打败共济会舰队、要么…他就跟着城市、一并落入共济会舰队手中！
最离谱的是…马尔默知道，赫尔辛堡没了，却没有得到弗兰格尔的消息；
这意味着…弗兰格尔大概率是没了…
法国人兵强马壮、兵临城下，而他们…连最后的指望都没了？
斯特凡什么也没说，默默的给埃莱奥诺拉送了一封信，又默默的给共济会舰队的最高领导送了一封信…
现在，他来了…
马尔默城堡，二楼的议会厅。
作为15世纪就修建的坚固壁垒，这个内堡只有很小的几个小窗户，即便是二楼，议会厅也终日不见阳光，只能靠昏暗的火光照明。
然而，即便是如此阴森恐怖的气氛，也没有吓到列日；他仅仅是抹了一把自己的光头，便大摇大摆的走进议会厅内！
“您好，阁下就是巴迪斯?德高乐提督阁下？鄙人瑞典王国摄政院大臣、维特尔斯巴赫侯爵、斯特凡?维特尔斯巴赫，代表王太后前来。”
斯特凡主动上前几步，率先向列日伸出手来。
“共济会舰队总大副、北方特派大使列日，幸会。”列日一把握住斯特凡的手：“您的信件，提督大人已经看过了。”
“请坐。”既然对方看过信、也派出了使者，斯特凡认为，他们应该是有诚意的。
“请！”列日点点头，拉开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便率先开腔：“你们抢了我们的船，却没有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现在，我们来要答复了，你们也准备给我们答复了；那么…在此之前，麻烦先赔偿一下，我们此行的损失吧。”
“呃…嗯？”斯特凡一脸错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列日狞笑一声：“阿方斯先生是不是早就给你们写过信了？你们为什么不回？你们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
“…”斯特凡憋红着脸，如果不是打不过共济会舰队，他是…真不打算给对方面子…
“你们不给我们面子，那我们只能自己来挣这份面子。”列日再度开口：
“现在你们害怕了，想留份脸面，想劝我们收兵？行啊！我们最喜欢给别人体面了！
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们需要跑一趟北方？这一路的费用，你们是不是得补偿我们？”
“…”斯特凡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列日的逻辑是没问题的，如果他们之前就给阿方斯一个满意的答复，共济会舰队就不用来北方，也没有这一笔军费；
可…他们是挨打的那个啊！被对方抽了一顿，竟然还得赔对方军费？那自己损失的军队、城池土地，又该跟谁要？
但是…他又没有底气拒绝…
“在你们赔偿我们的损失之前，什么都别想跟我们谈！”列日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我奉劝你们珍惜时间、每时每刻…军费都在燃烧！”
“多…多少？”斯特凡紧咬牙关，他当然知道…军费在燃烧！
不管对方花掉多少军费，最终是一定要他们赔偿的；他们可以不赔偿，但代价…也许就是瑞典王国被灭亡！
既然不可能赖掉对方的军费，那就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停战，让对方少花一点军费，他们也少赔一点军费；
“我们征召了15000名苏格兰雇佣兵，花掉了6万英镑；征召了18000名挪威征召兵，花掉了18万克朗；
我们还集结了五千名水手、6艘战列舰、14艘护卫舰跟一百多艘武装商船，人工、造船费用，就花掉了170万利弗尔。”
列日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清单，直接往桌子上一拍，又往斯特凡面前一推：
“我们在战争中失去了2271个手足兄弟，每个人要支付100英镑的抚恤金；我们还用掉了13500发弹药、损耗了1125杆燧发火枪；
此外，我们每一天要为38000名士兵、军官提供大量的补给品，他们要喝烈酒、要吃面包，甚至要玩女人！
这账单上，是从我们出发、一直到五天后的全部支出费用，一共是734万4215利弗尔；一个铜板都不多要你们的。”
“为什么…是…五天后？”斯特凡一脸懵逼。
“多出来的五天时间，就是给你们筹钱的，不用谢。”列日大手一挥：
“如果五天后给不了，那就继续算；如果你们不打算给，我们就接着打，打到你们给为止！”
“734万…我们…给不了这么多…”斯特凡瞪大眼睛：“怎么…怎么可能…这么多？”
“自己看账目！”列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有，后面还有4215利弗尔的尾数，我们一个铜板不多要，你们也别想少给一个铜板！”
“我们…我们没有那么多…”斯特凡苦着脸：“我们只有几十万瑞典圆…”
“那就跟荷兰人借钱！该死的！你们不是听荷兰人的话吗？荷兰人让你们去死，你们怎么不去死啊？”列日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我就直说了吧，你现在可以不给，那我们就接着打；别说700万，将来就是1700万，你们也得给！”
斯特凡一声不吭。
别说700万，他现在连70万都给不了；但…法国人是不跟他们讲道理的，只要他不答应，法国人就会逼着他们答应。
尤其是…一旦他们兵临斯德哥尔摩，那时候，别说700万，真的是1700万，埃莱奥诺拉也会给，而且是毫不犹豫的给！
“考虑吧，慢慢考虑，五天呢！”列日竖起五根手指头：“反正…你们跟荷兰人借钱、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们愿意给。”想了想，斯特凡做出决定：“但这笔钱太多了，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那谁能做主？你们的国王吗？”列日瞟了他一眼：“来回折腾要几天？”
“半…半个月。”斯特凡咬咬牙回道。
“那就接着打呗。”列日双手一摊：“我们打到斯德哥尔摩去，兴许还不用半个月。”
“我们给！我们给这么多！”斯特凡不得不再度改口：“但是…这真的太多了…我们…我们只能抵押矿产跟森林给你们…”
“只要给就行，其他的，慢慢谈。”这一次，列日显得很淡定：“五天之内，给我们开一批借条、国债跟抵押物。”
“…可…以！”斯特凡咬咬牙：“现在…我们可以谈退兵的事了吧？”
“退兵啊？小意思。”列日摆摆手：“我们随时可以退兵，问题是…我们退兵了，你们就安全了吗？”
“…”这一下，又把斯特凡问住了。
共济会舰队退兵，他们就安全了？不，他们只会更危险。
这700多万的战争赔款，就会要了他们半条命；他们还不起荷兰人的钱，又没办法不还法国人的账，就只能把能卖的都卖掉…
可这样一来，他们拿什么、去抵挡虎视眈眈的丹麦、波兰、沙俄跟神圣罗马帝国？他们又拿什么去召集军队、武装军队？
“显而易见，你们很危险，并且…进一步威胁你们的偿债能力。”列日用手指又敲了敲桌子：
“所以嘛，我们退兵不是问题，你们能不能安全，能不能保住我们的利益，那才是问题！”
“那…您的意思？”斯特凡听出来了，对方想“保护”他们！
对弗兰格尔来说，接受“保护”是一种耻辱；可对斯特凡而言，接受宗主国的保护，这是小弟理直气壮的利益啊！
“接受我们的保护，就像丹麦那样，成为我们的忠实伙伴！”列日开口道：
“你们欠荷兰人的钱，我们来帮忙解决；你们的收入不够用，我们也帮忙解决；你们经济不发达，我们还是可以帮忙解决！”
“那…我们…应该付出什么？”斯特凡又问道。
“坚决的拥戴阿方斯先生，拥护共济会在北方的利益跟地位。”列日大手一挥：
“作为交换，我们可以为卡尔十一世陛下提供足够的帮助，确保他可以稳定的统治这个国家！”
“我们…本就是法兰西的附属国…”斯特凡微微眯起眼睛：“这…不冲突吗？”
“没多大冲突！”列日同样眯起眼睛：“巴黎跟瑞典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你们的大使，依旧可以留在巴黎，每年乞讨一笔钱；
但…阿方斯先生能给你们的，巴黎给不了；而你们需要的，也只有阿方斯先生才能给；搞清楚这一点…对你们有好处！”
斯特凡算是听明白了：阿方斯做的这一切，巴黎是不知道的，阿方斯也不想让巴黎知道！
问题是…去告诉巴黎这些，对他们有好处吗？路易十四、会为他们出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