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会场,库珀几人的脸色堪称精彩:这第三次沙龙晚会的与会者,竟然比以往两次还多!
是因为他们不配拿到请帖?还是真的有钱人太多?是因为所有人都打肿脸充胖子?还是沙龙晚会真的成功了?
“爵士?”卡文迪许看向库珀,这一楼几乎坐满了。
他们要想留在这儿,就只能坐边边角角;可要是上二楼,万一对方在台上骂他们,他们又来不及阻止…
“先找地方坐下,这可是5英镑!”库珀气的咬牙切齿,他本以为,几乎没有人会付钱,就算丢了面子,心里还舒坦一点。
结果呢?钱花了,却差点找不着椅子;这又花钱又受气,还得看着人家宾客盈门…
这一边,安德森丢下库珀几人,正准备出门继续迎接宾客,却被一个青年贵族拦住了去路:“您好,安德森先生。”
“您好?”安德森一愣:“怎么称呼?”
“托马斯?奥斯本,我来自约克郡的一个小镇。”青年贵族向安德森伸出手来:“我从费尔法克斯阁下那儿…听说了一些事…”
“您好,奥斯本先生。”安德森握住他的手:“有什么…能帮到您的么?”
“是这样的…”奥斯本露出尴尬的神色:“我正在争取进入下议院,我听说…本杰明爵士跟麦克林议员…正在发生剧烈的矛盾?”
“我确实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当然了,仅仅是风声。”安德森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您打算跟本杰明爵士竞争议员?”
“不不不,我来自约克郡,我是打算以郡议员的身份进入下议院…”奥斯本连忙摆摆手:“我跟本杰明爵士不是竞争关系。”
“哦?是嘛?那最好不过了。”安德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么…我能做点什么呢?”
“是这样的,我听费尔法克斯阁下说,加莱的阿方斯先生有兴趣投资约克郡?还打算支持我们发展新农业技术?”奥斯本尬笑起来。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安德森点了点头。
“那么…您看…我可以吗?”奥斯本立刻毛遂自荐起来:“费尔法克斯阁下已经退休了,我想…我可以帮助阿方斯先生做投资、引进新农业技术…”
哪怕是用脚趾头去想,也知道奥斯本是要借鸡生蛋,用阿方斯用来跟费尔法克斯合作的筹码,给自己制造政绩!
然而,费尔法克斯是共和派宿老、英国军方名将跟约克郡大靠山,找他合作是稳赚不赔;要是换成奥斯本这毛头小子,搞砸了咋办?
当然了,就冲他这份毛遂自荐的勇气跟不要脸,安德森相信他一定有前途,便给出了另一个建议:
“老爷对英国的投资还在推行中,目前还没有落实到位;等资金转入英国后,我会第一时间考察约克郡的;
不过,您是要争取议员、进入下议院的,这件事拖不得,我有另外一个建议:一条鞭法。”
“一条鞭法?”奥斯本一愣:“呃…那个…说是把所有农业税都分摊到田地里的一条鞭法?”
“没错,法国已经开始行动了,而英国这边,查理二世陛下也开始考察这个法律的可行性。”安德森点点头:
“约克郡有大量的肥沃田地,正好适合推行一条鞭法;而推行一条鞭法又可以为国家创收、也能鼓励人民多开荒,一举两得!”
安德森只说给国家增加收入、还能鼓励人民开荒,却半句不提开荒的辛苦、开荒的投入,这实在让人头麻…
奥斯本出身地主家庭,这种事也忽悠不了他,眼珠子一转,他就提出疑问:
“农民本就因为农田的收入低于牧场、纷纷弃耕为牧,这时候还推行一条鞭法,哪还有农民愿意种田?”
“您这样的想法就错了。”安德森摇摇头:“一条鞭法是以土地等级征税的,您觉得牧场收入大于农场,大可以对牧场征收更高的一条鞭税。”
“这…征税是需要国会授权的…”奥斯本又道:“我连郡议员都不是,怎么征税?”
“您不必征税,您为一条鞭法奔走就行了。”安德森嘿嘿一笑:
“您在约克郡宣传一条鞭法,让更多的人相信,一条鞭法对他们有好处,让他们支持您,以便于尽快实施一条鞭法。”
“可…这一条鞭法…我感觉不是好事…”奥斯本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那也没关系,那您就去约克郡宣传,一条鞭法对大家没好处,让他们支持您,以便于阻止国家实施一条鞭法。”安德森又出了一个主意。
“…”奥斯本直接麻了:是好是坏都能说?那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瞧,现在英国还没有一条鞭法,是好是坏都能说,您还担心什么呢?”安德森嘿嘿一笑,这态度让奥斯本更加头疼。
“这个…如果说错了…”奥斯本支支吾吾道:“约克郡的人民…”
“那就说它好!”安德森笑了起来:“法兰西已经开始推行了,最糟糕的情况下,你们也可以摸着法兰西过河,还能坏到哪里去?”
“这…”奥斯本一脸难色:“要不…我还是…先推行新农业技术吧?”
“这也行!您要是有空,不妨到加莱、到格拉沃利讷来,实地考察、学习学习?”安德森见他不上钩,只能换新的套路。
“不瞒您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奥斯本尬笑起来:“我就是想找个机会,去加莱拜访一下阿方斯先生,实地考察、学习学习这个新农业技术…”
“行啊!这没问题!”安德森哈哈大笑起来:“我过两天要回一趟加莱,您要是有空,不妨跟我一并去加莱?”
“那再好不过了,两天后?”奥斯本显得兴奋起来。
“对,周日上午,我会去西印度码头乘船。”安德森点点头,又掏出一张名片:“您可以直接到西印度码头去,或者…到这个旅馆找我。”
“好的!我一定来!”奥斯本连忙接过名片,四处张望了一眼,这才又低声道:“我听说…您在西敏寺公墓…埋葬了皮姆?”
“一个爱国者。”安德森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您对库珀爵士有意见,对吧?”奥斯本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我会通过一些渠道,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把它捅到议院去…”
“我们只凭良心做事。”安德森露出神秘的笑容。
“当然,我也是凭良心做事。”奥斯本同样神秘一笑,对着安德森欠身一礼,便转身离去…
一个接一个的文艺人士完成演出,沙龙晚会也渐渐到了尾声,一直窝在楼上翻译稿子的戈尔多芬,忐忑不安的站上了舞台。
“这不是戈尔多芬嘛?”
“那个想要骗嫁妆的国王侍从?”
“安德森先生,您应该把他赶下来!”
“对!赶下来!你这骗子!你不配站到舞台上!”贵族们对着戈尔多芬口诛笔伐起来,直说的他面红耳赤,什么也说不出来!
啥叫烂泥扶不上墙?这就是了。
安德森看着戈尔多芬汗如雨下、站在台上任由贵族们大声批斗的模样,只能叹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走上台。
“安…安德森先生…”戈尔多芬一看安德森上台,顿时脸色更是一白!
“把稿子给我看看吧。”安德森却是面无表情,他总得考虑台下众人的情绪,如果他表现得和颜悦色,岂不说明…他跟戈尔多芬是一伙的?
“…”戈尔多芬只能颤颤巍巍的、把手中的稿子递给安德森。
安德森接过一看,稿子有两份,一张是自己写的法语版,一张是戈尔多芬自己翻译的、涂涂改改的英语版;
只是看一眼,安德森就按捺不住、想要把这英语版撕的粉碎、砸在戈尔多芬脸上的冲动!
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对着戈尔多芬摆摆手,示意他站到一边去,自己转身看向台下的众人,对着大家欠身一礼:
“这是戈尔多芬先生第一次站到台上来,对于每个人来说,第一次,总是勇敢的、值得尊重的;
我们召开这个沙龙晚会,就是为了尊重文化、尊重艺术;既然戈尔多芬先生鼓起勇气、拿出一篇文章,我决定把它读出来,让大家点评;
当然了,这是我个人的草率决定,不愿意听的朋友可以先离开;愿意听的朋友,我先在此为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安德森先生说的可真好!”
“太有绅士风度了!”
“爵士?”卡文迪许爵士转头看向库珀。
“看下去,这是他们最后的把戏了。”库珀手心捏了一把汗,表情却很淡定。
“是…”
等台下逐渐恢复平静,并没有人提前离开这儿,安德森这才微微一笑,对着众人又是一礼,抽出那份法文版的稿子,朗诵起来:
“那是一个午后,仿佛天都要塌了。”
“可怜的王后,她像每一个可怜的女人一样,又一次流产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医生宣布:她再也无法生育!”
“上帝在惩罚她,又似乎在惩罚人民,人民再也等不到一位英明的、睿智的、爱民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