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早上，一阵意外的大雨过后，阿方斯急匆匆的赶到格拉沃利讷；七八月本就是雨季，任何一场大雨，都不能掉以轻心…
当阿方斯赶到农田时，小威廉、罗伯特?胡克都已经在这儿了，两个人正站在一个风车前讨论着什么，周围还围着一群农民。
“遇到什么问题了？”阿方斯走过来，笑着开口问道。
“阿方斯先生…”有认出他的农民，连忙都让到一边去。
“哥哥，安德森先生。”小威廉连忙走过来：“是这样的，我们正在讨论排水问题，我希望挖斜井排水，罗伯特先生则希望改造风车，用风车来排水。”
“水量太多了？”阿方斯眉头一皱，现在还是七月份，还有一整个八月份、在等着大水漫灌呢！
“雨天的水是会顺着斜坡往河里流的，如果开挖斜井，坡上的水先灌入斜井，到时候会有虹吸效应，反过来把水灌入田里。”站在旁边的罗伯特便开口道。
“但是改造风车，用抽水泵排水，速度太慢了，我们这些风车，只够维持灌溉，怎么可能把超量的雨水抽完？”小威廉却是皱起眉头。
这算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
罗伯特考虑的没错，上游雨水向下游斜井灌水，气压差会导致虹吸倒灌，从而导致农田被淹没；
但虹吸效应也是有起步阈值的，只有雨下得又大又急，气压差达到一定限度，才会倒灌农田；
而小威廉考虑的也没错，风车的设计容量并不大，只是勉强大于灌溉需要，只要雨量大于灌溉需要的一倍以上，这风车就没用了；
但风车胜在一定是正效应，只要源源不断的抽水，一天不够抽两天，还是可以控制损失。
“还是修斜井吧。”略微思索，阿方斯就下了决定。
“为什么？”罗伯特眉头一皱。
“您说的很有道理，斜井会有虹吸效应，但只要斜井修的足够大、足够深，需要多大的雨量，才能虹吸倒灌？”阿方斯反问道。
“我不认可，您应该知道，斜井排水是要排出去的；要往哪里排？只能是水渠。”
罗伯特往水渠一指：“越是处于低处的水渠，水压就越大、雨水流量、流速也会越大；
上面的雨水排的越快，下面倒灌的力度也就越强；斜井挖的深、挖的宽，一旦倒涌，就不仅仅是淹没田地，还可能导致山坡塌方。”
这一点，阿方斯倒是没想到，不过，阿方斯可不敢怀疑罗伯特的专业性；在未来，这位大佬可是设计了好几座几百年不倒的大型建筑物！
“那这样行不行，上面挖斜井，下面改造风车、加装抽水泵？”安德森在旁边插嘴道。
“不行。”谁知，反对的就是提出用抽水泵的罗伯特：“水往低处流，上面挖斜井快速排水，会导致下游积水更加严重，根本来不及抽水。”
“我记得，奥尔菲特先生在下游修建了排水渠，能不能把斜井的水灌入排水渠？”阿方斯想了想问道。
“那抽水泵的水排到哪里去？”罗伯特双手一摊：“排水渠就是用来分流下游积水的。”
“直接灌入河里？”安德森又道。
“不行，这边是山坡，往河里灌水，河水会倒灌对面的农田。”小威廉反对道。
“对对对，不能排河里！”农民们也立刻大声反对起来！
“…”安德森却是无语：明明这些农民不懂，他们直接排就是了，小威廉为什么要说出来？
“罗伯特先生。”阿方斯突然眼睛一亮：“这最上面的雨水灌到下面会引起倒涌，这第二层的雨水灌到第三层，不会倒涌吧？”
罗伯特的眉头皱了一下，比划了一下，这才开口道：“问题应该不大，我会设计一个适当宽度的斜井，只要不是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就没有问题。”
“那就好。”阿方斯笑道：“那最上层跟最下层就用风车抽水，第二层用斜井排水。”
“这样…”罗伯特想了想，发现还真的可行！
这风车抽水是慢，但用来抽第一层的积水，自然是够用了；
而第二层用斜井排水，只要确保不会倒涌，雨水就可以凭借落差排出去，确保第一层、第二层的积水不会压到最下层。
至于最下层，反正也只能用风车抽水，那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如果雨水太多，是不是…也可以在河边装上水车呢？”安德森再度开口：“水流越快，水车排水就越快？”
“这可不行啊，这水都灌进河里，会倒灌的！”农民却大叫起来！
“没错，会倒灌的，不能往河里排水…”
“高处的排水才会倒灌，低处的排水是不会的。”罗伯特摇摇头。
“那可说不定，只要雨水大了，就会倒灌…”农民们死活不肯同意。
“…”安德森又瞟了小威廉一眼，要不是他，农民就不会反对了…
“算了，如果真的遇上大雨，最下面的田地，淹了就淹了吧。”阿方斯摇摇头，下一茬，他一定要预留出足够高的落差…
“哥哥，如果山坡这边都会被雨水淹没，河岸那边的农田，恐怕会更麻烦。”
谁知这时，小威廉再度开口：“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农民也把雨水排出去呢？”
“对对对！如果山坡这边也被淹没，那边也会被淹没的！”
“没错，以前每年都会积水呢…”
“阿方斯先生，您可得帮帮我们！”
“威廉少爷，您可得帮帮我们…”
“你们以前，是怎么排水的？”阿方斯奇怪问道，年年被淹，还能不长记性？
“排…河里…”一个农民不好意思回道。
“这会儿，不怕河水倒灌了？”安德森冷笑起来。
“…”
“法国这边，不是九月份才种小麦的么？”罗伯特奇怪问道：“七八月是雨季，你们不都是搁荒？”
“现在不种，可以后是种的！”农民们回道。
“没错！奥尔菲特先生说了，以后教我们种花生，我们也要种花生！”
“对，我们也要种花生，赚钱！”
如果阿方斯他们不在，安德森这会儿肯定去找安东尼，让他带着帮派的人过来，把这群刁民狠狠收拾一顿！
啥叫现在不种，以后是要种的？他们现在不让阿方斯的田地排水，他们以后还想得到种子？
“也许，他们可以试试圩田的排水方法。”罗伯特想了想，出了个主意。
所谓圩田，就是将沼泽地或者池塘的水排出，形成整片的低洼田地；
而这种低洼田地的排水，就是围着田地修围田坝，阻挡外围水流倒灌，然后再用风车跟排水渠排水。
然而，这种在英国、荷兰都不算罕见的技术，却难以普及到法兰西，因为…法兰西的土地太多了！
试想一下，一个山坡，就能整出上千亩地，一片平原呢？几千亩？还是上万亩？如此大规模的土地，需要修多长的围田坝？需要修多少排水渠？
“先修田垄吧。”阿方斯突然开口道：“我们的耕牛现在也派不上用场，正好趁着下雨好犁田，先把田地犁出来吧。”
“这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管它为什么，阿方斯先生愿意把耕牛借给我们，现在不犁地，过阵子自己去犁吗？”
“说的也是，那就犁吧…”
“…”阿方斯整个人都傻了，这些人，真的一点农业知识也没有啊…
“哥哥，这田垄莫非有什么诀窍？”小威廉倒是问了一句。
“田垄其实就是一个个排水沟。”罗伯特指了指田地：“这些花生都是种在田垄之上的，而田垄之间的垄沟，就是用来排水的。”
“这么说…如果田垄堆的高一些，就可以减少被雨水淹没的可能？”小威廉眼睛一亮！
“没错，不过这田垄是靠深耕堆起来的，没办法靠人力。”阿方斯摇摇头回道。
像他们的花生田，使用的是三牛拉四犁的重型轮犁，可以犁出一尺深的垄沟；
这一尺深的垄沟土覆盖到两边，差不多也能堆起一尺高的田垄，换算下来，就是2尺、约56厘米的高度差。
而如果靠轻犁甚至是人力开垦，最深也就是半尺深，堆起来的同样只有半尺深；且田垄挖得浅，开挖的垄沟就窄，蓄水量也会少了许多…
“那…不如从低处先开垦？”小威廉回道，阿方斯备的耕牛也不多，只够他那一千多亩地使用，要开垦几千上万亩田地，也不是一件易事…
“我家的田地比较低，先耕我家的！”
“放屁！我家的比你的还要低！”
“我家就在河边，得先耕我的…”
一下子，农民们自己倒为了耕地的事，先吵得不可开交…
“去上面看看吧。”阿方斯瞟了那些农民一眼，便领着小威廉他们上坡去看蓄水池的情况。
此前刚刚下了大雨，蓄水池蓄了水、又不需要灌溉，此时的水位，也远比任何时候都高。
“这蓄水池看起来已经有七八成满了吧？是不是应该及时的排出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