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伤心的,怕就是茱莉亚了。
但她一人伤心,就是消弭一场战争的大功德啊!
一家哭总比万家哭要好,不是么?
再说了,茱莉亚还能赌一把,万一约翰德维特不愿意掏钱呢?或者给的不够呢?
那时候,战争依旧可能爆发,奥兰治派也能拿到军权。
到了那时候,让拜塞里昂退兵的保护费,没准就是茱莉亚给了;只要给一点钱,就能让拜塞里昂退兵,而她则可以用征召起来的军队夺取政权,岂不是很划算?
不管怎么样,拜塞里昂总能收到保护费,而阿方斯两边下注,同样不可能亏!
那谁吃亏?安可不在乎…
“还有一件事。”安又抬起头来:“本杰明说了,他下午就要来拜访你。”
“这么用心?”阿方斯眉头一挑。
“他说了,这可是大事,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弥补,后果不堪设想。”安哼哼着回道:“他要我们赔礼道歉,还要给出永远不会有下一次的承诺。”
赔礼道歉,这属于常规操作,但给出“永远不会有下一次”的承诺,就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试想,两个孩子打架,是打人的一方提出要求,让对方保证没有下一次;还是被打的一方提出要求,让对方保证没有下一次?
仅仅是这个要求,就可见他们色厉内荏的真实状态了。
非要大打出手,应该是能赢的;但大打出手后,这事不会完,甚至可能更糟糕!
别的不说,如果巴迪斯一怒之下,叛逃了,投奔荷兰人去了;那么,下一次英荷战场上,巴迪斯一定会出现,而且会用荷兰的战舰,把他们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又或者,这事让路易十四知道了,他大手一挥,给巴迪斯封个海军上将;然后,巴迪斯这下半辈子,大概就只干一件事了:想方设法的再揍他们一顿!
也正是他们怕了,不想冤冤相报何时了,才想要这么一个承诺。
但对阿方斯来说,要这个承诺,可以;但你不能面子里子都要:要么我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要么我赔钱,这事没完!
“你打算怎么办?”安用手指去摩挲阿方斯下巴的胡茬。
“我打算跟霍金斯爵士说,大家还是好朋友,要不我道个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阿方斯嘿嘿一笑:“都是邻居,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揪着不放就不体面了。”
“咯咯~”安顿时乐了,趴在阿方斯的怀里笑个不停:“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是想说,如果他们非要你赔钱,巴迪斯还会打他们,对吧?”
“我可没这么说。”阿方斯气定神闲回道。
“对,但你是这么想的。”
“也可能是巴迪斯这么想;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嘛。”阿方斯叹了一口气:“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惆怅啊…”
“…如果他知道,你这都准备好一套说辞了,恐怕会更惆怅…”安翻了翻好看的白眼。
“管他呢?我还得好好想一想,应该跟约翰德维特先生要点什么好处?我为他作出贡献,他总得报答我点什么。”阿方斯闭上眼睛,继续琢磨着。
“话说,你这英荷两头坑的,就不怕,他们回头坑你一把狠的?”
“这世界就是这样滴!我坑他们,他们再坑我;但如果我足够机智呢,就能多坑他们,少被他们坑。”阿方斯显得很淡定:
“坑着坑着,哪天他们生气了,说不跟我玩了;那时候我再跟他们谈条件,谈合作,大家规规矩矩的玩儿。”
“就是说,你就是要占他们的便宜!”
“那当然了,我不占他们的便宜,难不成让他们占便宜啊?”阿方斯很是理直气壮:“快帮我想一想,应该跟约翰德维特先生要点什么好处?”
“让他允许你投资VOC,这可是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了。”安想了想提议道。
“VOC?我自己买股票不就完了?”
“那不一样,无论你买再多的股票,你也只是个投资者,不是股东。”安摇摇头:“我说的投资,是你可以试着成为17绅士委员会的一员。”
“没兴趣。”阿方斯摇摇头,与其整天跟其他股东扯皮,倒不如干点别的呢!
“那就让他们为你交涉,让瑞典不再拦截我们的运粮船?”安又提议道。
“那只会让他们觉得,拿捏住我们的把柄,然后变本加厉。”阿方斯摇摇头:“约翰德维特是政治家,我应该从政治上获益才行。”
“政治上获益?你还能逼着他,跟你签什么合约吗?”安翻了翻白眼。
“咦?你这个提议不错啊!”阿方斯眼前一亮:弗朗索瓦他们在非洲乱打一通,现在正是重新交朋友、巩固他们打下来的江山的时候!
“…”
下午,还不到三点的时候,本杰明就匆匆的赶到了阿方斯府邸中。
当他又一次赶到会客厅时,这一次,是阿方斯站在那幅《玩纸牌的作弊者》面前,正煞有其事的欣赏着画作。
“下午好!阿方斯先生!”本杰明整了整领口,故意放慢脚步,以显得自己很是从容。
“下午好,爵士。”阿方斯这才回过头来,向着他远远的伸出手来。
“听说您刚从亚眠赶回来?希望没有让您的家人感到不快。”本杰明上前几步,与他握了握手。
“那没什么,我本来就很少回去。”阿方斯笑着转过身,背着手,继续望着那幅画。
“这是卡拉瓦乔的大作吧?”本杰明也跟着转过头来。
“是呢,一个酒鬼加恶棍。”阿方斯笑着指了指画作:“但不得不说,有时候,酒鬼看到的世界,更加真实!不是么?”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是话里有话?”本杰明微微眯起眼睛,阿方斯不会是在指桑骂槐、说自己是作弊者吧?
“不不不,您千万别误会。”阿方斯抬起手,指了指画作中的作弊者:“我想成为这个角色,您说,我需要做点什么呢?“
“…”本杰明一愣,踟蹰了一下才道:“一个…同谋者?”
“哈!没错!一个同谋者!”阿方斯又指了指画作中,那个偷看对手牌面的男人:
“这个人,才是决定骗局的人;想想看,假如他不是作弊者的同伙,而是这个正在认真打牌的人的同伙,那…又会怎么样?”
局中局?计中计?
本杰明又微微眯起眼睛,这充分的说明,阿方斯是个多疑的人!
他想成为作弊者,却还在怀疑自己的同谋者,是对方的人?
这一下,本杰明终于明白了:阿方斯,就是话里有话!
没错,阿方斯怀疑他了!
或者说,阿方斯认为,本杰明如此殷勤的为这次“误会”奔走,根本不是为了阿方斯的利益,而是为了对面、约克公爵的利益!
那现在好了,本杰明应该怎么办?
气急败坏的离开,免得受到阿方斯的羞辱?
还是…
“赌局,不就是开盘前最好玩?”本杰明似笑非笑回道。
“谁不想赢多一些呢?”阿方斯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向着沙发方向走去。
“有些赢在里子,有些赢在面子;有些赢在前头,有些又赢在后头;这谁又说得清呢?”本杰明微微眯起眼睛,跟在后面打着机锋。
“安把您的忠告,都跟我说了。”阿方斯坐下来,一边倒酒,一边笑着说道:“我个人觉得,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哦?”本杰明似笑非笑的坐下来,这是阿方斯觉得不严重,就算不严重的?
“我觉得不应该讨论发生这场误会的原因,而要考虑发生这场误会的结果。”阿方斯笑眯眯的把酒杯递给本杰明。
“愿闻其详。”本杰明眉头一皱,阿方斯这分明就是要咬着他们输了这件事不放!
“我了解到一些情况,此行前往非洲的皇家海军舰队上,有约克公爵殿下,还有以四艘战列舰为主的12艘战舰;
而巴迪斯呢?只有三艘武装商船;毫无疑问的、确确实实的,就是三条船,且是武装商船。
但结果出人预料,巴迪斯赢了!这显然意味着一件事:皇家海军的战舰,存在致命缺陷!”阿方斯侃侃而谈起来:
“一个马蹄铁打得不好,尚且让一个国王输掉一场战争,差点让一个国家灭亡;更何况,一整只舰队的战舰,都存在问题呢?”
本杰明深呼吸一口气,阿方斯的话不能说错,但也很难接受;可如果不是他们的船出了问题,那显然就是舰队、是指挥官出了问题,那就…更加复杂了。
“我完全可以保证,对此事保密,并且勒令舰队的所有人保密。”阿方斯清了清嗓子:“我也可以提供作战日志给你们,用来分析具体的情况,帮助你们改造军舰。”
“不不不…阿方斯先生,您误会了,我们的军舰没有问题,也许它们是老化了,但不存在致命的缺陷!”本杰明吓得站起身来!
听听阿方斯这话,这是保密吗?这是威胁他们!只要他们敢继续纠缠此事,阿方斯就要向其他航海大国提供情报,暴露他们的军舰弱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