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唉…”路易斯看着阿方斯，表情数变，终究化作一声叹息：“我这…我这…”
“莫急，慢慢说，慢慢说。”阿方斯笑眯眯的看着他，示意他坐下，自己则走向酒柜，挑了一瓶勃艮第红酒。
“是…这样的…”看着阿方斯手中、那浓烈如血的勃艮第红酒，路易斯带着几分谨慎：
“茱莉亚小姐给我们回了信，让我们…先拖延一下时间，不要急着给您答复…”
“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康斯坦丁先生的主意。”阿方斯咧嘴一笑，递了一杯红酒给路易斯，自己也端起另一杯红酒，笑着说道：
“看来，法尔克纳先生是同意用这个办法的，但您…不愿意浪费我的时间，对吧？”
“没错！阿方斯先生！我们真的很有诚意，愿意跟您做朋友的！”路易斯拼命的点头：
“我不是说，法尔克纳先生、茱莉亚小姐他们想跟您作对，只是…我们意见不合…”
“我当然明白，也不会因此、对法尔克纳先生他们心怀不满。”阿方斯轻轻摇晃着酒杯：
“事实上，我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茱莉亚小姐对西属尼德兰、还是有很强的戒心的；
不过呢，这也没什么，安德里斯先生已经提出来、他想接手西属尼德兰的债务重组…”
“呃…安德里斯先生？”路易斯一愣：西属尼德兰这个烫手山芋，安德里斯为什么抢着要？
“对，安德里斯先生。”阿方斯点了点头：“他打算去奥斯坦德看看，那边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安德里斯先生有信心，可以签个大单子！
虽然西属尼德兰没什么钱，可他们现在能拿出来交易的商品，还有很多：绘画、家具、钻石、精盐、腌鲱鱼，以后还会有各种烟草…”
“这…还有…这好事？”路易斯开始动心了！
正如阿方斯说的那样，西班牙虽然仇恨他们，可到底不是疯子，在饿死跟买荷兰人的粮食之间，肯定是选择买粮食；
作为荷兰、甚至是全世界都排的上号的谷物商人，安德里斯自然有信心，跟西属尼德兰做成这笔生意，并狠狠的赚上一笔！
事实上，路易斯还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奥兰治家族就是为阿方斯采购谷物、并转卖给西属尼德兰，才赚到第一桶金的！
现在安德里斯抢着跟西属尼德兰合作，其实就是抢走奥兰治家族的蛋糕，而这份收益、完全值得他去冒险！
“我们还得到消息，西班牙的菲利普四世已经病入膏肓，他唯一的继承人、卡洛斯王子又是个病秧子；”阿方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作为孤悬海外的领地，西属尼德兰已经不可能得到本土的援助，甚至…很可能要依靠自己，去摸索新的生存空间；
尊敬的总督阁下，现在就是在摸索自己、摸索西属尼德兰的出路，既然荷兰可以独立，为什么…西属尼德兰不行呢？”
独立！
路易斯瞬间瞪大眼睛：西属尼德兰、也要谋求独立？！！
是了，西班牙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被法兰西跟荷兰夹在中间的西属尼德兰，它的前景已然一片暗淡…
要么，被法兰西吞并，要么被荷兰吞并，再不然、就被西班牙送给神圣罗马帝国，亦或者…寻求独立！
而摆在西属尼德兰总督面前，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就只能是最后一个：寻求独立！
这么一想，一切就变得合理起来：西属尼德兰主动跟阿方斯做生意，主动跟奥兰治家族做生意，甚至…还打算偿还西班牙欠下的债务？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西属尼德兰总督在暗中积攒力量、积攒名誉，为将来谋求独立做准备！
这也难怪，安德里斯胆子这么肥，主动要求接手西班牙的债务重组业务，还打算去奥斯坦德？这分明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啊！
“咳咳…”想通这一切的路易斯，咳嗽了一声：“安德里斯先生不是…打算接手北方的债务重组么？怎么…想到西班牙的债权了？”
“安德里斯先生说了，他准备跟路易斯?德?吉尔合作，买下斯德哥尔摩银行，用这家银行持有的众多资产、进行再融资。”
阿方斯喝了一口酒，这才继续说道：“他有信心，在与德?吉尔先生联手拿下北方的债权后，仍然有余力、拿下西班牙的债权；
再说了，这债务重组的资金、大部分是我来出的；安德里斯先生主要是做一些协调工作，自己只需要买下最有利可图的那部分债权…”
“那…那…您的意思？”路易斯有些担忧了，如果西班牙的债权、真的被安德里斯拿走了，图里普家族与比克家族的实力差距、就会越来越大！
“我还没有答应下来，不过，茱莉亚小姐既然是这个看法，我想…我可以回复安德里斯先生了。”
阿方斯微微一笑：“您放心，这不会让您难做的，我早就说过了，会尊重您的意愿。”
“不…不不不…”路易斯开始慌了：“事实上，我还没有拒绝…我是说、我还在考虑的，是的、我正在认真的考虑！
您…您之前不是说、可以请西属尼德兰的特使来一趟加莱？那么…我能、能见见他们的特使么？我对此同样是感兴趣的…”
“您…确定？”阿方斯露出古怪的神情：“您应该知道，安德里斯先生、他是打算自己去一趟奥斯坦德的；
再说了，他能为奥斯坦德带去大量的谷物，他想争取这份债务重组的业务，总督阁下肯定会优先考虑他；
当然了…我不是说，您没有希望，也不是说，您不能见见总督阁下的特使；不过…您也得拿出更多的诚意来…”
“火炮跟…造船厂？”路易斯眉头一挑：他怎么感觉、阿方斯在套路他？
“造船厂还好说，火炮…如果没有奥兰治家族的认可，我是不建议您这么做的。”
谁知，阿方斯摇了摇头：“我都不敢给他们提供火炮，唯恐让我的朋友们心生不快；
您要是这么做，会给图里普家族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起那点利润，根本划不来。”
阿方斯出乎预料的回答，反而让路易斯、有些相信他了。
西属尼德兰的地缘关系极为紧张，与法兰西、荷兰跟英国都有国仇家恨，为他们提供火炮、武装他们，就是在激发地缘矛盾！
对于北海周边各国来说，谁敢这么做，就是在挑衅自己；这也难怪、富有强大如阿方斯，也不敢去撩拨这根虎须；
此前，阿方斯是希望、以奥兰治家族的名义，为西属尼德兰提供火炮跟造船厂；这是因为，奥兰治家族跟西属尼德兰的仇恨最大！
也只有这样，当奥兰治家族向西属尼德兰提供火炮时，大家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等着看奥兰治家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要是换成图里普家族，他们就是说破天、喊破喉咙，那也是无良商人、为了丰厚的利润，不惜出售绞死自己的绞索！
那么，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死亡的厄运…
“那…那就听您的、先…设立造船厂？”路易斯小心翼翼问道，主动给出一个筹码。
“也行，那我就给总督阁下写封信，我想…我的面子，他还是会给的。”
阿方斯想了想，再度开口：“对了，奥斯坦德不是正在打官司吗？伪造代尔夫特腌鲱鱼的事；
我们也知道，这件事、对奥斯坦德的声誉打击非常大，但…他们又很难撇清关系；
不如这样，您看看、能不能动用您的人脉，帮他们摆平这个关系？我想，总督阁下会很乐意、承您这份恩情。”
“伪造腌鲱鱼的案件？没问题！完全没问题！”路易斯满口答应：
“我的堂弟、伊莱亚斯?图里普，他在代尔夫特渔业公会有很强的人脉；
事实上，渔业公会也希望、能妥善的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不希望、再有类似的情况发生；
如果总督阁下愿意做出承诺，彻底杜绝类似的情况，我有信心，让这件事消弭于无形…”
“看来…这也是上帝的旨意，总督阁下想要的、仅仅是一份面子；而您这边，又需要一个有力的承诺。”
阿方斯哈哈大笑起来：“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有诚意，那么…大家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可以促成友谊，真是再好不过了！”
“您说得对！”路易斯也笑了起来：“我们非常有诚意！”
“那行，那我这就给总督阁下去信，这两天、他应该会安排特使过来一趟的。”阿方斯再度举起酒杯：“我也就…不急着回复安德里斯先生了。”
“应该的，应该的！”路易斯也同样举起酒杯，跟阿方斯碰了一下杯子。
“茱莉亚小姐那边，就先这么着吧。”阿方斯笑着说道：“法尔克纳先生想拖延时间，那就让他拖着，我们忙我们的。”
“是！一切都听您的！都按您的意思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