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安德森嘴角一翘:“这就麻烦了,如果大郡主殿下说服了老爷,那也没有我什么事了…”
“…”
“唉,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安德森随意的摆摆手:
“我就在这儿等着,如果大郡主殿下说服了老爷,那我就卷铺盖走人;
如果没有,那我再想想法子,请夫人出面、帮我说服老爷才行。”
安德森说“卷铺盖走人”,约克公爵自然是不信的;更大的可能、是他笃定安妮玛丽说服不了阿方斯!
那么,安德森为何笃定、安妮玛丽说服不了阿方斯呢?
迷之自信?这不太可能,没人会拿自己的前途赌一把,更别说安德森这样的聪明人;
那就是真凭实据?也不可能,安德森人还躺在床上,拿什么证明、安妮玛丽吹不了枕边风?
唯一的可能,就是安妮玛丽吹的枕边风不少,但成功的…几乎没有。
再结合安妮玛丽跟阿方斯的来信,二者的内容出入极大,如果不是阿方斯变卦,就是安妮玛丽在吹牛!
再想想,费尔西从加莱回来时,阿方斯连回信都没有,而安妮玛丽还在给自己打包票…
至此,约克公爵基本可以确定,安妮玛丽就是纯忽悠!
“咳咳…”约克公爵开始心虚了:“您既然有说服安夫人的办法,不妨也试一试?
安妮表姐毕竟是法兰西王室出身,我们如果册封她的孩子,往后两国的继承权问题…”
继承权问题?
安德森暗自冷笑,找借口也该找个好的吧?
如果他们真的担心继承权问题,为什么还要跟安妮玛丽联系?
万一她真的说服了阿方斯,英国人还想放她鸽子不成?
如果不是,那英国人…真的那么在意所谓的继承权问题?
当然了,这时候的安德森,自然选择看破不说破:
“您的顾虑,我倒也能理解,我也愿意给夫人先写一封信;
可是…我这边要是说服了夫人,您那边却跟大郡主殿下谈妥了,我该怎么跟夫人交代?”
“您放心!这功劳,肯定也是算在您这边!”约克公爵张口就来:“我们肯定选择跟安夫人做朋友!”
肯定选择跟安做朋友?
安德森心中更是冷笑,嘴上却是应和下来:
“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这就给夫人写信,稍后…请您帮我一并寄往加莱?”
“包在我身上!”约克公爵拍了拍胸膛,站起身来:“我这就帮您把埃莉诺小姐叫过来,让她过来帮您?”
“好,麻烦了。”安德森点点头,眯着眼睛,目送着约克公爵离开…
怀特霍尔宫,花园里。
约克公爵赶到的时候,除了正半躺在石椅上的查理二世,连胖乎乎的情报总管、威廉姆森阁下也在。
“愿您安康,殿下。”威廉姆森弓着腰陪着笑,一脸谄媚的看着约克公爵。
然而,他这副谄媚的模样,却让约克公爵更是讨厌!
身为情报总管,他可以阴鸷、毒辣甚至是冷酷无情,唯独不能是这种谄媚小人!
要知道,情报部门就是充当君王耳目的鹰犬部门,他们要做的、就是把最真实的情报提供给君主。
可现在倒好,威廉姆森自己带头报喜不报忧,连带着下面也知情不报,这样的情报部门,还有个屁用?
“见过安德森先生了?”查理二世抬起头来,瞟了约克公爵一眼。
“见过了,没有伯爵大人说的那么糟糕。”约克公爵连忙欠身一礼:“他还答应,先给安夫人写一封信。”
“哦?”
约克公爵的回答,让查理二世顿时来了兴趣!
他猛的坐直了身子:“他也准备给安夫人写信?那就是说?”
“安夫人对阿方斯先生,应当是有影响力的。”
约克公爵肯定了他的猜测:“倒是我们的安妮表姐,十有八九是自己在瞎编。”
“呵…”查理二世摇摇头:“这倒有些麻烦了,如果安妮表姐不能形成威胁,我们反而难以说服安夫人…”
他有这样的顾虑,倒也正常。
查理二世本想玩激将法,利用安对安妮玛丽的嫉妒心,促使她降低价码、主动跟自己合作;
可安妮玛丽不能给安形成威胁,那安即便有嫉妒心,也不会真把她当一回事,更不会因此降低自己的价码;
对于查理二世来说,他们就损失了一个讨价还价的重要筹码…
“只能说有好有坏吧。”约克公爵也跟着摇了摇头:
“如果安妮表姐真的能威胁到安夫人的地位,我们要想选边站,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这一点,约克公爵也没说错。
安妮玛丽对安没有威胁,那他们至少不会站错队,直接押注在安身上就行了;
可两个人要是势均力敌,他们就惨了;不好押注不说,一旦押错了人,还会因此损失惨重!
“说的也是,有王后跟安德森先生两边写信,我想…说服安夫人应该不成问题了。”
查理二世摆摆手:“叫你过来,是告诉你另外一件事,诺福克公爵刚刚上任,就提出新的税目。”
“新的税目?!!”约克公爵脸色一变!
就在刚刚,安德森还跟他说,诺福克公爵要通过征税来解决问题,可他没想到,诺福克公爵的速度这么快!
“是的,殿下!”旁边的威廉姆森立刻站了出来:
“我刚刚得到消息,诺福克公爵大人决定开征“羊毛税”,这件事已经在准备提案了,三天后提交到议院。”
“羊毛税?”约克公爵的脸色更加古怪:“直接戳议会派的肺管子?”
“没错,您的形容非常恰当!就是直接戳他们的肺管子!”
威廉姆森带着几分卖弄的口吻:“按照诺福克公爵的计划,他们是对所有的绵羊征税的;
单一的羊群,低于500只羊的,按1便士\/只羊征收;超过500只羊的,按2便士\/只羊征收;
目前国内超过400万只绵羊,按照他的征税方案,每年可以多征收2万英镑的税金。”
“这怎么可能?”约克公爵嘴角狠狠一抽:
“国家的法律,是单一所有人不能拥有超过2500只羊;
他这种直接按羊群算,而且按500只羊来限制,这能行吗?
再说了,现在钾碱那么贵,再征收“羊毛税”,牧民们怎么会同意?”
“按理说,不可能。”威廉姆森小声道:“更别说议院那边,库珀爵士喷都能喷死他!”
“你怎么看?”查理二世并没有急着表态,反而是看向约克公爵。
怎么看?
哪怕用脚趾头去想,约克公爵也可以肯定,这次征税不可能成功!
就说议会派背后那群金主,一半以上都跟羊毛业有关,想收他们的税?除非议会派的议员们死光了!
可这是安德森给诺福克公爵出的主意,这两个人都不是傻子,谁会提一个又惹人憎恨、又收不上来的税?
就算他们只是用这个“羊毛税”打掩护、为后面发行国债做准备,也不用挑个马蜂窝来捅吧?
“想不通。”约克公爵想了想,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敢肯定,这是安德森先生出的主意,但为什么出这样的主意,我确实无法理解。”
“会不会是故意的?这个税收不上来,朕就拿不到钱。”
查理二世微微眯起眼睛:“也就可以胁迫朕,让朕向阿方斯先生妥协?”
查理二世的担忧,也不是不可能,可约克公爵依旧认为,安德森不会玩这么低级的手段。
首先,这是一个超级马蜂窝,一棍子捅下去,大半个议院的议员都得跟诺福克公爵拼命;
捅出这样的篓子,别说把税金收上来,诺福克公爵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
万一他们没控制好分寸,把议员们逼急了,诺福克公爵的财政大臣、肯定得被撸掉!
其次,这个税收也收不起几个钱。
别看他们算盘打得好,按1-2便士\/只羊来征收,可这是对绵羊收的;
问题来了,如果牧民把羊毛剃了、又把染黑了呢?他非要说这是山羊,你收不收税?
再说了,大牧场主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把羊群分割、甚至是藏起来,尽可能多的逃税;
到最后,恐怕连一万英镑都未必能收齐;这样的收入,能填补财政部的巨大亏空?
其三,即便真如查理二世想的那般,他们就是为了激怒议院,让查理二世一分钱也拿不到,又能怎样呢?
是谁激怒了议院?查理二世吗?不是,是安德森跟诺福克公爵;
那议院恨的是谁?查理二世吗?也不是,是安德森、诺福克公爵,还有他们背后的阿方斯!
如果查理二世干脆把诺福克公爵撸了,换一个人上来发国债、借钱打阿方斯,你看资本家们借不借?
从这几点来看,约克公爵就不认为、安德森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也许…他还有更深的预谋。”约克公爵想了想,再度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诺福克公爵大人自己也有牧场?如果要征税,他自己交不交?”
“这一点,倒是没打听到…”威廉姆森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过…想来他是不会交的,也可能在征税前、先把那些羊都卖了。”
“您说什么?”约克公爵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呃…我说…没打听到…”威廉姆森缩了缩脖子。
“不,下一句!”约克公爵用手指着他。
“不会交?”威廉姆森又吞了吞口水。
“再下一句!”
“把羊卖了?”威廉姆森又道。
“对!就是这个!该死的!他们要把羊卖了!”约克公爵大腿一拍,这就合理了!
“你说什么?”旁边的查理二世,却听得一脸懵逼。
“王兄,我敢肯定,他们是打算把羊卖了!”约克公爵显得很认真:
“刚刚我跟安德森先生说过,征税很容易得罪人;
他却跟我说,只要让更多的人因此受益,就不用担心、别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更多的人受益?”查理二世嘴角微微一抽:“这跟卖羊、有什么关系?”
“王兄应该知道,钾碱的价格居高不下,对于牧场主来说,养羊的收益正在急剧下降。”
约克公爵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是牧场主,我肯定要找更便宜的土地来牧羊,又或者…减少我养的羊;
如果这时候,诺福克公爵抢先把羊卖出去,他就不需要缴税了,还能把他的土地也租出去,赚一笔租金;
等买羊的人发现、他们还需要额外支付一笔“羊毛税”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可他一人卖羊,跟其他人有什么关系?”查理二世依旧不解。
“您还记得、费尔西大人之前说过的,摊税入亩的事吗?”约克公爵又扯出一个新话题。
“摊税入亩?”
查理二世一下子就有印象了。
费尔西当初告诉他,这是法兰西即将推行的税法新政,要对所有的土地进行征税;
如果土地租出去,就对租赁者征税,如果土地搁荒了,就对土地的所有者征税!
现在约克公爵提及“摊税入亩”,再结合卖羊、租地,查理二世一下子就懂了!
首先,诺福克公爵推出一个按羊群数量征税的法案,迫使所有的牧场主把大羊群分割出来;
这样一来,要养活这些小羊群,就需要更多的土地,这也意味着…更多的土地被租赁出去;
于是,这就造就了第一批受益者:地主。
其次,因为钾碱贵了,养羊也不那么划算,一批牧场主会把羊群卖出去,降低自己的成本;
这样一来,就有更多的农民可以买到羊,按羊毛跟税收的比例算,买羊对农民来说、依旧是划算的;
于是,又造就了第二批受益者:买到羊的农民。
其三,成规模的羊群变少,养羊的范围放大,这就意味着…单位区域内的绵羊数量少了;
羊的数量少,羊毛就跟着少了;羊毛少了,原本被打下去的价格,就有所提升;
如此一来,又能造就第三批受益者:毗邻伦敦地区的牧场主。
如此一来,真正因此遭受损失的,其实只有远离伦敦地区的牧场主,以及伦敦附近的呢绒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