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竟然有一个客人、让阿尔弗雷德如此郑重其事,亲自到门口等待对方?
“您觉得会是谁?”阿林顿伯爵转过头来,又问了一句。
“也许是…巴黎来的大贵族?”威廉配第有些不确定:
“我从没见过阿尔弗雷德先生出来等人,别说大门口,连大宅门口都没见过。”
“可如果…这个宾客真的很重要,克里斯汀娜大小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把大门涂成那个样子?”
阿林顿伯爵又往门口一指,那大门两边的铁栅栏上,还挂着克里斯汀娜刚刚弄好的“杰作”呢!
这个问题,还真把威廉配第给问住了。
无论嚣张跋扈的性格、肆无忌惮的作为,还是敲诈勒索的恶行,都可以看出克里斯汀娜有多么讨人厌;
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脑子,相反,凭她能用最短的时间、想到用玛利亚来敲诈他们,便可以看出她有多聪明;
而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还是掐着点在门口恶作剧,如果不是想让阿方斯难堪,就一定是想让来客难堪!
那么,是什么样的客人、才能让阿尔弗雷德如此重视,却又让克里斯汀娜如此不爽?
“不管怎么样,这都说明…克里斯汀娜小姐确实极为受宠。”
阿林顿伯爵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威廉配第:“话说,您许了她什么好处,能确保她闭上嘴巴吗?”
“并不多!”威廉配第嘿嘿一笑:“就是从我们带来的礼物里面,挑了几个东西送给她;
她只是看到清单,并不知道东西的真正价值,我跟她说是珍珠项链、宝石胸针跟东方陶瓷,她就接受了。”
“所以…您骗了她?!!”阿林顿伯爵一下子瞪大眼睛:“您在开玩笑?”
“这…我…这…”
看到阿林顿伯爵这个表情,威廉配第变得尴尬起来:“我们就、就带了这些东西,我只能这么做…”
“老实说,一会儿她再准备一盆红莓汁,并泼在我们身上,我也不会感到意外了…”
阿林顿伯爵白了他一眼:“我们是来请阿方斯先生帮忙的,不是来得罪克里斯汀娜小姐的,您明白吗?”
“那…那我、我回去找克里斯汀娜小姐,跟她道个歉?”
威廉配第正说着,偏偏这时,门外却响起敲门声:
“打扰了,阿林顿伯爵大人,还有配第爵士,你们现在方便吗?姐夫请你们二位过去一趟。”
“…”
“笃笃笃~”见门内没有回音,门外的艾米莉夫人再度敲了敲门:
“你们好?如果二位不方便的话,稍等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不!方便!我们方便!”比起错失向克里斯汀娜道歉的机会,阿林顿伯爵更不想错失与阿方斯见面的机会。
别忘了,马上就会来一个更加重要的宾客,如果他们现在不去见阿方斯,一会儿可未必能见着…
“那就好,那二位随我来吧。”内外再度响起艾米莉夫人的声音。
“好的!”阿林顿伯爵瞟了威廉配第一眼,这才抓起帽子,迅速来到门前、拉开了房门。
“请跟我来,二位先生。”艾米莉夫人微微一笑,朝前面一指,便带头朝阿方斯的书房方向走去。
“下午好,艾米莉夫人。”威廉配第毕竟来过几次,自然不会怯场,反而是自来熟的凑上来打听消息:
“府邸要来重要客人了吗?阿尔弗雷德先生竟然亲自到门口迎接?”
“是阿尔芒爵士他们要过来。”艾米莉夫人微微一笑:
“听说他们还带来了姐夫的祖父跟父母的画像,阿尔弗雷德先生应该是接画像去了。”
画像!
阿方斯的哥哥、给阿方斯送来祖父跟父母的画像?
在欧洲的传统文化里,先人的画像也是由长子独享继承权的,这些画像在哪里、也代表了谁才是家主;
而现在,阿方斯的哥哥竟然把这些画像带到加莱,这是…要把家主之位拱手相让?
与阿林顿伯爵相比,威廉配第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反而是抓住机会、炫耀起自己广泛的人脉:
“原来是阿尔芒爵士!我们之前见过面,他是个非常热情的绅士!”
“他们马上就到了,二位或许还能跟他们见上一面。”艾米莉夫人依旧保持着微笑,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恰是这时,穿过通廊的他们,刚刚来到楼梯口处,便发现右手边的客厅里还有几道人影!
一个雍容华贵的少妇坐在长沙发正中间,右手搂着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小男孩,左手边则坐着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美妇;
在长沙发后面,还站着另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贵态少妇,其手中还拿着一个风车玩具,正在逗弄小男孩!
“姐姐,苏珊娜夫人。”看到沙发上的人影,艾米莉夫人率先停下脚步,朝她们微微一礼。
姐姐?
艾米莉夫人的称呼,让阿林顿伯爵飞快的猜到:这个雍容华贵的少妇,就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安!
而坐在安身边的中年美妇,便是他们此行需要拉拢的另一个隐藏大佬:苏珊娜夫人?
那站在沙发后面的,想来就是安的贴身侍女雷安娜?就是不知道、安怀里的小男孩,会是谁家的孩子?
无论从长相、还是年龄看,这小男孩都不像这三个女人的孩子,但从安跟小男孩的亲昵程度来看,至少也是亲戚家的孩子?
可…阿尔芒还在来的路上,这孩子也没有跟艾米莉夫人打招呼,看起来也不像阿方斯夫妇的亲戚…
就在阿林顿伯爵愣神之际,威廉配第却是机灵的摘下帽子、率先向她们打招呼:
“午安,安夫人,苏珊娜夫人,还有雷安娜夫人。”
“午安,配第爵士。”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您身边这位、是阿林顿伯爵大人吧?二位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是的,尊敬的子爵夫人,鄙人正是阿林顿伯爵亨利?班纳特,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最真挚的问候。”
阿林顿伯爵这才回过神来,赶忙也摘下帽子,对着她们深深一礼。
“午安,伯爵大人,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苏珊娜夫人。”
安指了指身边的苏珊娜夫人,又在怀中的小雷诺脸上亲了一口:“这是阿方斯的教子,我们可爱的小雷诺。”
阿方斯的教子!
阿林顿伯爵脑子飞快运转起来: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成为阿方斯的教子?
再想想,这孩子已经三四岁了,也许阿方斯成为他的教父时、还没有发家致富?
可惜,没等他想出点眉目来,艾米莉夫人便开口打断他们:
“抱歉,姐姐,姐夫还在等伯爵大人他们呢,我们就先过去了?”
“嗯,那你们去吧。”
安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是深深的望了威廉配第一眼,便随意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见此,阿林顿伯爵也不再停留,对着她们欠身一礼,这才怀着满腹疑虑、跟着艾米莉夫人继续往前走…
“阿林顿伯爵?”
三人刚离开,苏珊娜夫人便叼着银质烟斗、轻蔑的嘲讽了一句:
“英国人总算舍得派个大人物过来了?”
“大人物?您没看出来、他急着要奉承我们吗?”安同样轻蔑一笑:
“大概又是个跑腿的,想挑拨离间我跟安妮的关系,顺带跟阿方斯说说好话吧。”
“噗嗤…”苏珊娜夫人娇笑起来:“瞧瞧你啊!来个小人物你不高兴,来个大人物,你还是不高兴…”
“如果是本杰明爵士带着好消息过来,我肯定高兴!”
安淡定的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至于这些跑腿的,来一百次也没用…”
“咯咯~”
这一边,书房里。
互相认识一番,阿方斯便招呼阿林顿伯爵二人在沙发处落座,自己则走到酒柜前,开始挑选酒水。
“您这儿…看起来很别致啊?”阿林顿伯爵打量了书房一眼,小心的奉承了一句。
事实上,这书房的布置不但算不上别致,甚至有些古里古怪:
首先,是窗帘全部被拉上,一点阳光也照不进来,全靠无数烛台照明;
其次,许是为了防火,房间地板没有采用地毯装饰,反而铺上了灰黑色的石砖;
其三,房间的摆设极为简单,工作区只有书架、书桌跟众多上了锁的大柜子,休息区更是只有沙发跟酒柜…
不过,从这极具实用性的摆设跟布局来看,阿方斯确实不愧其“工作狂”之称,也难怪他能迅速发家致富!
“这都是阿尔弗雷德先生的功劳。”
阿方斯笑了笑,从酒柜中选出一瓶加莱特产的苹果白兰地,这才走回来给二人倒酒:
“老实说,我知道二位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不过…我并不感兴趣。”
“这?阿方斯先生…”威廉配第一下子坐不住了,急得站起身来。
然而,阿方斯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反而是摆摆手、示意他听自己说下去:
“法兰西跟英吉利一直存在差异,最大的一点,便是法兰西尊崇君主、而英吉利却尊崇自由;
老实说,我不介意尊崇自由,我在荷兰的生意也非常成功,跟我的朋友一起赚了大钱;
因此,我觉得我可以试着去英吉利做投资,我可以尊敬查理二世陛下,也可以尊重人民的自由;
但是…英吉利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当我们尊敬陛下时,陛下没有尊重他自己的承诺;当我们尊重人民的自由时,人民也不尊重我的自由;
我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别的原因导致的,比如说…我是一个法兰西人,所以大家不喜欢我;
因此,我又试着交更多朋友,还准备让我的孩子成为英吉利的一员,但…我又被拒绝了。”
“咳…咳咳…”威廉配第尴尬得连连咳嗽起来,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
反倒是阿林顿伯爵,飞快的把锅甩了出去:“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不过…这都是克拉伦敦伯爵大人的错!”
“也许吧。”阿方斯的表情依旧很淡定:
“事实上,查理二世陛下也这么跟我说过,还说会给我一个答复;然而,我没有看到答复;
当然了,陛下也许有他自己的一番考虑,伯爵大人毕竟是首相,有些事情也不是我能知道的;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完全理解陛下的苦衷,也希望…陛下可以理解我的无奈。”
“不不不…”这一下,连阿林顿伯爵也坐不住了:
“阿方斯先生,陛下已经决定撤销克拉伦敦伯爵大人的首相之位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另外,陛下让我给您带了一封亲笔信,也许里面有您想要的,您何不先看看、再做决定呢?”
“好吧,那就看看,虽然我不认为…一封信可以改变什么。”阿方斯放下酒杯,还不忘继续打压他们的信心。
老实说,查理二世会让阿林顿伯爵当使者、跑来加莱见自己,是阿方斯完全没料到的。
负责任的说,阿林顿伯爵在查理二世心目中的忠诚度,恐怕连前十都挤不进去;
但在象征意义上,却也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直接代表查理二世进行秘密外交的“牌面人物”;
他能来加莱,说明查理二世已经被逼到一定程度,再出尔反尔的概率、已经大大降低;
如果阿林顿伯爵都跟自己谈不拢,那查理二世能派出的、恐怕只有白金汉公爵跟约克公爵了;
只是那时,阿方斯未必能庆幸,反而应该担心…查理二世是不是快丢掉王位了?
因此,在见到阿林顿伯爵之前,阿方斯就做好跟他谈妥的准备,但谈拢之前、他必须先极限施压;
只有把阿林顿伯爵逼到无路可退、反复践踏他们的底线,才能占到最大的便宜!
果不其然,在听到阿方斯的话后,阿林顿伯爵的神色越发紧张,从身上摸出信封时,还手抖得差点掉在地上!
“不用紧张,伯爵大人。”阿方斯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信封,又踩了一句:
“反正不会更糟了,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