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咳咳…”杰拉德尬笑起来,不承认,却也不反驳。
“我明天还要去一趟格罗宁根,如果北方有什么消息,记得…”尼尔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当然,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杰拉德连忙拍着胸膛,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那就好…”
隔天,加莱。
柯尔贝尔一家终于回巴黎了,刚刚空下来的庄园,却又迎来新的客人…
康斯坦丁刚下马车,一个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好久不见,康斯坦丁先生。”
“上午好,尊敬的克里斯汀娜小姐!”
康斯坦丁连忙摘下帽子,对出现在门口的克里斯汀娜微微一礼。
眼前的克里斯汀娜一身皮夹克、长马裤,脚下踩着皮靴、头顶戴着三角帽,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模样。
“你也是来送礼物的?交给我就可以了,我也算小家伙的姑姑嘛!”
克里斯汀娜快步上前、向康斯坦丁伸出手来。
小家伙?
康斯坦丁眼珠子转了转:这是阿方斯哪个亲戚有孩子了?
“是的,我是来送礼物的!”
康斯坦丁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怀表,递给了克里斯汀娜:
“您看这个礼物,合适吗?”
“很不错,为了避免他放进嘴巴里咬坏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先帮他保管吧!”
克里斯汀娜眼珠子一转,抢过那个怀表,立刻对远处的马夫招招手:
“快,把马牵过来,我该去打猎了!”
“...”
目送克里斯汀娜离去,康斯坦丁这才重新戴上帽子,朝着别墅门口走去;
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家伙,正在仆人的帮助下,顽强的踩着脚踏车玩儿。
“上午好,康斯坦丁先生。”阿方斯的声音突然响起。
康斯坦丁顺着目光看去,这才发现,阿方斯正站在门厅角落处,跟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聊着什么?
“上午好!阿方斯先生!”康斯坦丁连忙上前一步:“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西属尼德兰总督、拜赛里昂·唐·胡安阁下。”
阿方斯介绍起来:“这位则是尼德兰联省著名的外交家、康斯坦丁·惠更斯先生。”
西属尼德兰总督?
尼德兰联省外交家?
这是什么神级外交场面?康斯坦丁当场怔住!
自己应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是应该...相逢一笑泯恩仇?
“康斯坦丁先生是我见过的、最温和的一位绅士了。”
这时,阿方斯看似不经意的、又补了一句。
这一下,康斯坦丁自然明白了。
他连忙主动伸出手来:“您好,尊领的胡安总督阁下。”
“您好,康斯坦丁先生。”拜赛里昂也没有康斯坦丁想象中那么傲慢,同样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手。
“再介绍一下,这个小家伙。”阿方斯往脚踏车方向一指:
“我的教子多明戈,我还给他取了一个法兰西的名字:雷诺。”
多明戈?这名字一听,就西里西气的!
康斯坦丁又看了看旁边的拜赛里昂,顿时明了:多明戈是拜赛里昂的儿子!
那么...阿方斯能成为多明戈的教父,他跟拜赛里昂的关系,肯定远超他跟任何一个荷兰人的关系!
不对!
西属尼德兰!
上帝啊!阿方斯打算借用西属尼德兰的力量、来报复荷兰!
此刻,康斯坦丁终于明白,尼尔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坚决!
如果能跟约翰德维特谈拢,阿方斯当然愿意谈;如果谈不拢?那阿方斯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开打!
问题是,在北方海战,奥兰治派肯定是占便宜的;可如果是西属尼德兰呢?
能用来对付西属尼德兰的,就只能是马斯河海军跟泽兰省陆军。
尴尬的是,这两支军队,就是议会派的两大打手!
如果西属尼德兰出兵,军费不可避免的向议会派倾斜,奥兰治派就完了;
他们不但捞不到好处,搞不好、连本就不多的份额,也未必能保住!
幸亏,幸亏他们是来讲人话的...
康斯坦丁才袖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冷汗,这才又掏出一份信,递给了阿方斯:
“阿方斯先生,这是茱莉亚小姐的亲笔信...”
“是吗?”阿方斯接过信:“来吧,我们去楼上喝一杯。”
“请...”
...
楼上,会客厅。
茱莉亚的信,他已经看完了。
如康斯坦丁他们谋划的那般,茱莉亚表示,她完全愿意配合阿方斯的需要,放出“取缔荷兰分会”的消息;
不过,她希望,这只是一个表面行动,先忽悠住约翰德维特,等停战后,还是暗戳戳的维持住荷兰分会;
甚至,茱莉亚还表示,如果阿方斯有需要,她们会比北方舰队抢过来,甚至可以发动政变、干掉约翰德维特!
可惜的是,削弱荷兰分会,是阿方斯必须执行的决策。
历史上,路易十四差一点就把荷兰吞并了,却因为威廉三世死守阿姆斯特丹,凿堤放水、淹死了数万法军,致使此战功亏一篑。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子孙成为法兰西的统治者,在征伐荷兰时,遇上更加强大的奥兰治家族...那这场败仗的锅,算谁的?
所以,他可以扶持弱鸡的议会派,可以扶持更听话的霍根霍科,但奥兰治派,一定要想方设法、往死里削弱!
不过,削弱是一回事,直接翻脸,又是另一回事。
他必须维持与奥兰治派的这份友谊,才能持续摸清她们的底细,也让他们足够依赖自己;
等将来、真要揍他们的时候,才能达到预期的挟制效果!
“茱莉亚小姐的意思,我都明白。”
阿方斯端起酒杯,朝康斯坦丁示意了一下:“不过,你们未免太小看约翰德维特先生了。”
“呃…”康斯坦丁刚要说什么,就被阿方斯伸手止住了。
“您听我说完。”阿方斯摇摇头:
“现在我是被动的,只有他提条件的机会,没有我提条件的机会。”
旁边坐着一个磨刀霍霍的尼德兰总督,阿方斯还跟自己装可怜?
康斯坦丁再也忍不住了:“阿方斯先生,咱们不受这种气!
约翰德维特敢挑事,咱们就把他弄下去,换我们亲王殿下上台!
不只是停战,咱们连北方舰队也拿下,所有战犯,全部上绞刑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拜塞里昂都忍不住瞟了康斯坦丁一眼。
而阿方斯,更是被吓了一跳!
奥兰治派这就想政变?他们有成功的底气吗?
阿方斯飞快盘算起来:
奥兰治派现在有什么?
威廉三世还被软禁,小科内利斯将军在地中海;格罗宁根那边,皮特?冯?戴姆肯定也不会瞎掺和进去。
去掉这三个最重要的势力,他们就只能调动弗里斯兰、海尔德兰跟部分乌勒特支、荷兰的资源;
顶天了,也就是加上奥兰治家族跟其他贵族的私兵,还有荷兰分会、图里普家族的一部分水手;
这满打满算,他们也筹集不出五千兵力,还是分布在好几个省份!
即便从最近的海尔德兰出兵,也需要三天左右,才能拉着火炮、工程梯赶到海牙;
在此期间,约翰德维特能调动多少军队?能设下多少道防线?
更别说,荷兰人打守城战是一绝,海牙的城防、曾抵御住西班牙军队四十天的围攻!
即便以最好的情况估计,他们的政变成功率,也不会高于一成!
这种情况下,康斯坦丁竟然说、他们要政变?
这是笃定自己不敢答应,所以玩偷鸡的把戏?
阿方斯嘴角微微一翘:“好!茱莉亚小姐,做好政变的准备了吗?”
“呃…呃?”康斯坦丁也愣住了:“您说…好?”
“没错!我支持你们这么做!”阿方斯大腿一拍:
“您说的对,咱们不受这种气!约翰德维特不给面子,就让他下台!”
“…”
“我应该说两句吗?”拜塞里昂看着这两个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口气一个比一个大,胆子一个比一个怂,若是真要政变,还需要在这里假惺惺的谈判?
“您有什么建议?”康斯坦丁如同抓到救命的稻草,转头看向拜塞里昂。
“奥兰治家族想再执掌北方数省,问过我们的意思么?”
拜塞里昂却是冷哼一声:“未经我的同意,奥兰治家族政变之日,便是我大军开拔之时!”
“…”
拜塞里昂一句话,把康斯坦丁吓得不轻!
无论是议会派、还是奥兰治派,他们都属于内部斗争,再怎么打、那都是肉烂在自己锅里。
可要是把西班牙人招惹进来,让他们在本土烧杀抢掠,割的就是整个荷兰的肉!
“你放心,茱莉亚小姐应该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
阿方斯连忙在旁边和稀泥:“之前我已经跟法尔克纳先生说好了,让茱莉亚小姐、尽快派人找你谈;
如果她信得过,就把人派到奥斯坦德去,如果她还有些担心,也可以来我这儿跟你谈。”
“所以,就是没诚意咯?”拜塞里昂瞟了康斯坦丁一眼:“她的使者来了,却不是来找我的!”
坏了!
康斯坦丁听着听着,突然明白过来:是投资西属尼德兰的事!
之前法尔克纳跟路易斯来这里拜访阿方斯时,就曾讨论过投资西属尼德兰的事情;
那时候,整个奥兰治派都对他们畏如虎豹,别说跟西属尼德兰谈判,见都不想见他们!
现在好了,打死他们也没想到,拜塞里昂这个西属尼德兰总督,跟阿方斯是称兄道弟的哥俩好!
“咳咳…”阿方斯又咳嗽一声:“依我看,茱莉亚小姐肯定是考虑过了,只是面临着政变之时,所以来不及跟你谈;
这样好了,我再写一封信,让康斯坦丁先生带回去,让她尽快安排新的使者,来加莱跟你谈一谈。”
“不用不用,我也可以听一听!”
康斯坦丁知道,要是再来回瞎跑,等他们跟拜塞里昂谈拢,荷兰分会这边,恐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因此,既然碰到一起了,他哪怕是硬着头皮,也得先跟拜塞里昂谈一谈,了解一下西属尼德兰的诉求!
“这样的话…那你们谈吧。”阿方斯突然站起身来:“我好好想一想,如何给茱莉亚小姐回信。”
“呃…这…”见阿方斯要跑,康斯坦丁自然是不乐意的。
可再看看旁边、虎视眈眈的拜塞里昂,他也只能吞下挽留的话,目送着阿方斯离开…
从会客厅里出来,阿方斯并没有去书房写信,反而悠哉悠哉的去了棋牌室。
棋牌室只有寥寥几人:苏珊娜夫人、亚索、安跟雷安娜。
看到阿方斯过来,雷安娜连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阿方斯。
“还是没学好牌技?”阿方斯走过来,往椅子上一坐,揶揄了雷安娜一句:
“这几个都是老牌迷了,你要是学艺不精,没准、雨果的家当就让你给输干净了…”
“放心,自己人,不会坑你的!”亚索摆摆手,熟练的打出一张牌。
把他也叫来庄园,本是探讨为奥斯坦德提供火炮的事情;现在倒好,反成了几个女人的牌搭子。
“是荷兰人来了?”苏珊娜夫人也跟着打出一张牌,瞟了阿方斯一眼。
“康斯坦丁先生。”阿方斯点点头,又望了旁边的雷安娜一眼:“你去楼下看着小雷诺吧,别让他乱跑。”
“是!”见阿方斯打发自己离开,雷安娜自然不敢停留,连忙转身出去,还识趣的将房门关上…
“是来谈尼德兰的事情的?”安也开口问了一句。
她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可一听说、拜塞里昂把他儿子、阿方斯的教子也带过来,就改了主意、跟着来了庄园。
“来谈荷兰分会的。”阿方斯转头看向亚索:“这次坏人你来做,态度强硬一点,说必须撤了荷兰分会。”
“拜托,茱莉亚那女人才是共济会大股东,我当这坏人?”亚索撇撇嘴:“对我有什么好处?”
“把这女人赶出去,多出来的股份,咱们不就可以分了?”安瞟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