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特先生是肯定会支持、分拆银行的。”尼尔揶揄道:“我想…您这边,也会支持吧?”
“我始终抱着担忧。”康斯坦丁摇摇头,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荷兰人民对阿姆斯特丹银行是有感情的,如果可以…我们依旧希望保住银行。”
“我能理解为…您在跟德维特先生作对么?”尼尔嘴角一翘:“凡是他们支持的,你们就反对?”
尼尔的话,让康斯坦丁眉头又是一皱!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他要是承认、自己是跟约翰德维特作对,那阿方斯自然有另一套办法,通过法尔克纳、直接逼茱莉亚就范;
他要是否认,那就是自己在跟阿方斯作对,不但要承受阿方斯的火力,还可能被茱莉亚猜疑、他是不是跟约翰德维特有什么秘密交易?
就算打擦边球,也有极大的风险:嘴巴就长在尼尔身上,他会跟阿方斯、茱莉亚怎么说,谁也不知道…
“凡是他们支持的,我们确实会抱有敌意。”康斯坦丁掂量着用词:
“不过,这毕竟是阿方斯先生的计划,只要阿方斯先生有需要,我们依旧愿意支持…”
尼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康斯坦丁的意思很简单:他确实是为了反对约翰德维特、才反对这个分拆银行的计划;
如果阿方斯一定要推动这个计划,那就跟奥兰治派合作,由奥兰治派来牵头推进此事!
见尼尔点头却没有说话,康斯坦丁连忙露出期盼的神色:“那?”
“咱们算自己人吧?”尼尔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康斯坦丁。
“当…当然…”当尼尔开始谈交情的时候,康斯坦丁就知道、接下来的话…要伤感情了。
“既然是自己人,为何阿方斯先生前后两次、跟茱莉亚小姐寻求合作时,茱莉亚小姐的反应…都那么出乎阿方斯先生的预料?”
果不其然,尼尔开始算起旧账:“如果茱莉亚小姐大大方方的告诉我们,她没办法接受阿方斯先生的提议,我们也能接受;
然而,茱莉亚小姐总是说好的、她会考虑的,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再然后,事情就开始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咳…咳咳…”康斯坦丁连连咳嗽起来。
尼尔并没有说错,但出现这样的情况,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阿方斯。
所有人都知道,阿方斯的花花肠子比任何人都多,他只会告诉你、一件事会有什么好处,却绝口不提它的坏处;
如果你问起坏处,或者担忧这个坏处对自己的影响,阿方斯绝不会做出解释,反而开始找新的合作伙伴;
很显然,茱莉亚就处于如此两难的境地。
当阿方斯找她办事时,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就连迟疑一下,都会让阿方斯转而去找约翰德维特等人。
不能答应、又不能拒绝,自然只能拖着。
可阿方斯办什么事,又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只要茱莉亚开始拖延时间,他就会采取新的行动,把好处给到约翰德维特或者安德里斯等人;
试问,茱莉亚不去拖后腿、行吗?
只可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明明是阿方斯的错,康斯坦丁却不敢实话实说,甚至还得背上这个黑锅…
“话说回来,法尔克纳先生的信,茱莉亚小姐应该收到了吧?关于图里普家族的。”
尼尔这一句,让康斯坦丁脸色大变!
这就是阿方斯的筹码!
从路易斯跟阿方斯耍心机那一刻开始,图里普家族就面临着在阿方斯跟茱莉亚二选一的命运。
他选阿方斯,奥兰治家族就会被砍断一个臂助,他选茱莉亚,则意味着…奥兰治家族将被迫跟阿方斯决裂!
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阿方斯睁只眼闭只眼;而对应的、阿方斯也要茱莉亚闭嘴!
“没收到?或者说,法尔克纳先生根本没写?”尼尔嘴角一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就更糟了!
只要康斯坦丁表态、他们确实不知道路易斯的事,那阿方斯就可以默认、奥兰治家族放弃了图里普家族。
到那时,图里普家族这条臂助肯定是丢了,可阿姆斯特丹银行、奥兰治家族就一定能保下来?
深呼吸一口气,康斯坦丁这才咬咬牙回道:“我们…确实收到了,不过…”
“是法尔克纳先生说得太委婉,以至于茱莉亚小姐需要考虑一下?”
尼尔变得咄咄逼人:“给个准信吧,康斯坦丁先生,明天、会有明天的事情要做!”
“咳咳…”康斯坦丁又开始咳嗽起来,绞尽脑汁的拖延时间:“您说的是,今日事、今日毕,不过…”
谁知,尼尔开始打起哈欠来:“荷兰的酒可真烈,才喝了几杯,我就有些醉了…”
康斯坦丁的脸色顿时一白!
尼尔的表现太急迫了,连一晚上的时间都不给自己,摆明了是要为明天的国民大会议扫清障碍!
反过来说,直至此刻,尼尔依然没有绝对的把握、拿下明天的会议。
可以说,他今天如果点头,他就是整个荷兰的千古罪人!
但不点头,明天大会议表决不通过,奥兰治派就要承担阿方斯的怒火!
到那时,他们从阿方斯那里得到的好处,都可能连本带利的吐回去!
怎么办?
康斯坦丁茫然四顾,猛的、他看到老康斯坦丁,他那双混浊的眼睛,正古井无波的望着自己!
是了!
无论阿方斯的条件多么苛刻,那也是以后要解决的问题;但如果不答应,他们根本没有以后!
“啧啧…尼尔先生,又开玩笑了吧?”康斯坦丁重新挂上笑容:
“您可是勃艮第出身的骑士,这点酒,还不够您漱口的!
法尔克纳先生的信,我们当然收到了,这路易斯先生,确实做得不地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为茱莉亚小姐流过血、立过功,是有功劳的;
如果可以,希望阿方斯先生能卖个面子给茱莉亚小姐,我们一定会报答阿方斯先生的,一定会!”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尼尔深深的望了康斯坦丁一眼:“那当然…要卖个面子给茱莉亚小姐了。”
“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康斯坦丁陪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我必须敬您一杯!”
“干杯!”
告别康斯坦丁后,尼尔又在宴会厅绕了半圈,这才找了个僻静的位置、独自一人坐了下来。
如果他没记错,还有一个人,本该来见自己一面。
“您好,尼尔?班加斯先生?”一个衣着华丽、礼仪得体的男士出现在尼尔面前:
“鄙人尼古拉斯?斯伯赫,替菲利普斯?道布尔斯先生向您问好。”
“道布尔斯先生,现在连康斯坦丁先生的宴会,都参加不了么?”尼尔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
这句话,是个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火药味。
话中不外乎两个态度:
道布尔斯可以来、但没来,这是对尼尔的不尊重,后果会很严重;
如果道布尔斯不能来,那便是份量或者情谊不够,后果会更严重!
斯伯赫显然也没有料到,尼尔的态度会如此强硬。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是他们求到尼尔面前,他只能捏着鼻子、继续说好话:
“这个…道布尔斯先生正好去了一趟哈勒姆,实在赶不过来…”
“原来如此。”尼尔点点头:“既然哈勒姆的事情更重要,那就祝道布尔斯先生好运了。”
“…”斯伯赫脸色更是一变!
尼尔如此阴阳,显然是对道布尔斯没有亲自前来感到不满,可道布尔斯…他好歹也曾是荷兰的财政大管家!
即便到了今天,道布尔斯家族在荷兰的人脉,依旧远超奥兰治家族跟德维特家族。
试问,一个可以跟高乃依、茱莉亚平起平坐的人,需要低声下气的来这儿,拜见尼尔?
“如果没有别的事。”尼尔举起杯子:“很高兴认识阁下。”
这是…打发自己离开?!!
斯伯赫更是目瞪口呆!
法国人这么嚣张的吗?!!
就算康斯坦丁,不,茱莉亚,都不敢用这样的态度跟自己说话!
如果眼前是阿方斯,他兴许还会退让几分,但…这只是尼尔。
“尼尔先生。”斯伯赫整了整衣领,露出不满的神色:“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明天,荷兰就会有自己的国家银行,而道布尔斯家族,将永远失去他们的权柄。”
尼尔悠哉悠哉的摇晃着酒杯:“明天早上七点,我会在旅馆的餐厅用早餐。
如果道布尔斯先生感兴趣,可以过来看看;当然了,如果他没兴趣,请当我没说。”
“道布尔斯先生…确实在哈勒姆…”斯伯赫脸色又是一变!
差点忘了正事!
他就是为了阻止国家银行的出现,才会来这里、见尼尔一面的。
如果因为错过时间,让国家银行之事尘埃落定,他们就完了!
“那么,您就得赶快了。”尼尔淡定的喝了一口红酒:
“当然了,如果道布尔斯先生能让明天的国民大会议取消,那就当我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