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德维特这么一听,反倒有些明白了:这些渔民有什么把柄、落入船东们手里,那些船东要找他们麻烦!
有把柄在船东手里、还没有组织、还聚众闹事,这些人是哪来的胆子这么干?!!
“大家有条件、有要求,可以提。”约翰德维特沉着气劝说道:
“但不能围着国民大会议厅闹事,大家都回去吧,推举几个代表,再过来协调处理。”
“不谈判!”那男人继续喊道:“你们总是玩各种各样的伎俩,把我们骗回去,过几天又说拒绝我们的条件!”
“没错!就是这样!”又有渔民大声叫嚣起来:“霍根霍科先生被你们骗了,我们可不会被骗!必须现在就答应我们的条件!”
“没错!我们不谈判!必须现在答应我们全部的条件!”
“就是!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不走…”
“各位,这儿可是国民大会议厅,如果继续闹下去,国家只能出动军队了!”约翰德维特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平心而论,他不想镇压这些人。
这些人全都是脑子一热瞎搞,等脑子清醒,不需要约翰德维特说什么、自己就缩回去了;
再说了,对约翰德维特来说,他们的选票也很重要,但凡有的选,他都不想得罪这些票仓;
当然了,狠话还是要说的,免得这些人真的头脑过热、闯出更大的祸端来…
然而,约翰德维特不知道的是,这些人颇有几分被逼上梁山的无奈:
要知道,拿了钱的渔民有几千上万,真正来到这里的,也才几百个;这些人就是那几千人中的典型,别人出不出事不好说,他们一定会出事!
他们当然知道,来这儿是犯法的,也知道他们是打不过军队的;可他们还是得来这儿,挣扎一下还能博个“法不责众”,不挣扎就是牢底坐穿…
“我们不走!我们没有错!”那个男人再度大喊起来,这一次,他显得有些色厉内荏了。
这也没办法,他们都是挣辛苦钱的苦哈哈,说两句狠话的勇气是有的,但让他们真的造反、还真没那胆子…
“没错,我们不走,必须先答应我们的条件!”
“对!必须先保证,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这些渔民越是这么说,约翰德维特就越是知道,这些人肯定是闯祸了,担心船东找他们的麻烦,恰好,他还知道一点!
于是,约翰德维特扫视全场一眼,用坚定的声音开口道:“你们跟船东有经济往来的矛盾,应该到法庭上争辩、而不是来这儿!”
“那些臭法官只会帮助有钱人!”一个渔民大叫起来。
“没错!他们连加薪水、买保险都不给我们,又怎么会…”那个渔民欲言又止。
“我们不会再上当了!”又一个渔民大叫起来:“他们必须答应我们的条件!”
“这儿可是国民大会议厅,不是闹事的地方。”约翰德维特开始板起脸来:“你们再不回去,我就只能让人把你们抓起来了!”
“该死!你不能这样!”
“没错!这里是国民大会议厅,我们也有份!”
“我就不该给你投票!你这该死的家伙!”又一个渔民尖叫起来:“我还给你捐款!”
“没错,我们给你投了票,你不能抓我们!”又一个渔民开口道,他指着约翰德维特:
“我们出海前,你承诺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现在呢?你竟然要用军队来对付我们?”
“…”约翰德维特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竞选大议长的时候,叫他们渔民兄弟,现在当上大议长了,要把他们当罪犯对待了?
别忘了,他的大议长任期只有十年,十年后,他还得指望这些人继续给自己投票呢…
见约翰德维特回答不上来,渔民们就显得更生气了;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占理的,反倒是约翰德维特,分明是做贼心虚!
这一下,他们就更火大了:“我们把票投给你,就是让你指挥军队、来欺负我们吗?”
“叛徒!”
“叛徒!他是叛徒!我们打死他!”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渔民们更是杀气腾腾,气势汹汹的向着约翰德维特围了过来!
“你们!你们!”这可把约翰德维特吓坏了,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堂堂大议长,遇上暴民的时候,也不比别人更高贵…
“你们…你们可别乱来!”约翰德维特身边的随员也吓坏了,他们才几个人,哪里是这几百个渔民的对手?
“别乱来?”渔民们更是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色,对着约翰德维特几人步步紧逼过来!
“砰!”一声枪响,把所有人都给震住!
众人齐刷刷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原来是不远处的艾弗森,他拔出腰间的燧发枪,朝天空开了一枪:
“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吗?马上离开这里!要不然,全都给你们抓起来!”
眼看着对方有火枪,身后又有不少卫兵,这一下,倒是把渔民们给震住了!
“我们该怎么办?”开始有渔民进退维谷。
继续冲上去,没准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老老实实离开,则可能被分而歼之、最终牢底坐穿…
“要不…”一个渔民小声道:“我们去找霍根霍科先生?”
“阿姆斯特丹有黑死病呢!”又有人害怕了。
“其实…只要他们不找我们麻烦…我们何必来这儿呢?”又有人小声道。
“再不然…把钱还给他们?”开始有人进一步妥协了。
“不可能!我们好容易才赚到钱!”其他人就不乐意了:“我们卖了低价,要是还回去,没准还得赔钱呢!”
“就是,他们还没答应给我们加薪水,凭什么我们要赔钱?”又一个渔民道。
“说的是,他们就是不敢找法国人…就知道欺负我们,把我们当软柿子掐!”又有人忿忿不平起来。
“法国人!”突然有人眼睛一亮:“我们…我们去找法国人,我们回费尔岛去,他们就抓不到我们,如果他们敢挑事,我们就移民!”
“上帝!我们怎么可能…拖家带口去法国呢?”更多的人又担心了。
“马上回去!自己商量几个代表,明天到市政厅来,我们再好好谈谈!”这时,约翰德维特在艾弗森等人的拱卫下,再一次大声喊起话来。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我不想坐牢…”
“早知道…我们就该留在费尔岛…”
“要不…我们跑吧?”一个渔民突然提议道。
“跑?”所有人的心里一咯噔!
“再不离开,军队马上就到了!”艾弗森也吓唬道,他不清楚、民兵团什么时候能赶到,但他知道,一旦开始镇压,渔民恐怕要死伤惨重!
终于,一个渔民向后退去;
紧接着,又一个渔民开始转身,带动下他身后的一个渔民、也跟着转身向后;
再然后,又一个渔民丢下手中的砍刀、转身向着远处跑去!
哗啦啦…哐当哐当…
无数渔民开始丢弃手中的刀枪棍棒,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一溜烟的四散而逃!
“总算走了…”艾弗森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希望演化成流血冲突;他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约翰德维特一眼:“您没事吧?”
约翰德维特只是摆摆手,望着远处,什么也没说。
“恐怕是卖腌鲱鱼的事。”艾弗森又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听说…船东发现,船上带回的腌鲱鱼木桶,比带走的要新一些;
原来在费尔岛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奇怪,怎么渔民有那么多钱…可以寄回家里;
现在看来,应该是偷偷卖掉船上所有的腌鲱鱼,又私底下把钱分了。”
约翰德维特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远处逃离的渔民,依旧一声不吭。
“他们今天闹事,估计是希望…国家能够出面,把这件事揭过去。”艾弗森再度开口:
“这些渔民也不容易,而且…他们也很用心打鱼,让他们退一点钱回来,也就算了吧?”
“他们这么做,船东们肯定不愿意加薪水、给保险了。”约翰德维特摇摇头:
“可对渔民来说,他们都赔钱了,还拿不到高薪水跟保险,那还不如不赔钱。”
“真是该死!”艾弗森一跺脚:“都是那些法国佬,如果没有他们在煽风点火,渔民肯定不会把腌鲱鱼卖了!”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约翰德维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身一步一步返回办公室…
事实上,这场虎头蛇尾的闹剧并非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当天下午,经过深思熟虑、以及众多船东、渔业公会的胁迫后,约翰德维特签署了逮捕令,对这次参与暴动的渔民予以逮捕;
随后,逮捕范围又扩张到扣留船只、抢夺、焚烧账本、甚至是打砸船东家宅、渔业公会办公楼的那些渔民;
一夜之间,就有几百人、甚至上千人被捕,数以百计的渔民家庭在一夜之间就经历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