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便有源源不断的马车驶入斯宾塞庄园;达官贵族、豪商巨贾,皆是堂上贵宾。
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开入庄园,一路来到庄园中心的大宅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哈哈!费尔西大人!”斯宾塞伯爵连忙走上前来,伸手搀扶费尔西下车:“您可算来了!”
“伯爵大人盛情啊!”费尔西不紧不慢的下了马车,这才压低了声音:“我给您带好消息来了!”
“是嘛?那今晚可以好好敬您几杯!”斯宾塞伯爵哈哈大笑起来,亲自陪同着费尔西往里走。
“好让您知道,我为克拉伦敦伯爵大人,已经找到一批钾碱了。”费尔西嘿嘿一笑:“数量巨大,比英国现有的全部钾碱还要多!”
“这可是好事啊!”斯宾塞伯爵也是大喜:“这么说,钾碱的价格,很快就会跌下一半?”
“这一点,还有待商榷。”费尔西笑道:“真正的好消息,是伯爵大人,可能会对进口的呢绒产品进行加税!”
“加税?!!”斯宾塞伯爵就更高兴了:“您确定吗?”
“伯爵大人已经意识到,钾碱价格居高不下,对羊毛的采购价格打击极大;这可是英国的支柱产业,伯爵大人不做点什么,如何保护大家的利益呢?”
费尔西嘿嘿一笑:“钾碱价格就算跌掉一半,也是以前的好几倍;要保护羊毛采购价,就得提高呢绒的售价嘛!”
“对!您说的是!如果能对进口呢绒加税,那国内的呢绒也可以跟着涨价,羊毛的采购价,才能支撑起来!”斯宾塞伯爵笑着回道。
“是好消息吧?”费尔西嘿嘿一笑:“法兰西会加税3%,我觉得英国不能低于这个数。”
“3%?”斯宾塞伯爵顿时变得膛目结舌!
钾碱价格已经翻了十几倍,以至于羊毛线的制作成本上涨了30%,传递到呢绒产品,其成本也增加了15%以上。
连成本都增加了15%,那售价只会进一步抬高;这种情况下,加税3%,跟没加税又有什么分别?
更别说,这仅仅是对呢绒加税,如果荷兰大规模出口漂白过的羊毛、毛线,这对英国的羊毛业的打击,恐怕就是毁灭级了…
“费尔西大人,伯爵大人!”这时,本杰明从远处走过来,远远的就朝二人打招呼。
“啊哈哈!本杰明爵士!”费尔西笑呵呵的走过来,向他伸出手来:“好久不见啊!”
“可不是?可得好好喝上一杯!”本杰明笑眯眯的握住他的手。
“我这两天才听说,您要租下皇家大剧院,在那儿办沙龙晚会?”费尔西笑呵呵的看着本杰明:
“巴黎那边倒是挺流行,伦敦这边,您还是头一家办沙龙的。”
“我一个粗人,哪会办什么沙龙晚会?都是替朋友张罗的。”本杰明笑眯眯的看着他:“您到时候可得过来,帮忙捧捧场!”
“好说好说!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费尔西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又看向斯宾塞伯爵:“您可也得来,为爵士捧捧场啊!”
“一定!有时间一定到!”斯宾塞伯爵顿时露出尴尬的笑容,他也不是傻瓜,早就打听到,这沙龙晚会是阿方斯的主意。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资本家就是压榨劳动力、压榨殖民地来获取利润;阿方斯这种,靠压榨资本家获取利润的,他们还真是闻所未闻。
国家就像羊圈,平头小民是草,资本家是羊,羊一直靠吃草饱腹;而阿方斯却像一头狮子,不盯着羊爱吃的草,就盯着吃草的肥羊!
对于英国人来说,荷兰这个羊圈里头,已经被狮子吃得差不多了;现在狮子正在英国这个羊圈外面晃悠,谁敢给狮子开门,谁就是国家的罪人!
现在,斯宾塞伯爵心知肚明,本杰明、费尔西这类人,就是要给狮子开门的罪人;就算不仇视他们,也不敢跟着去给狮子开门…
“看!是克拉伦敦伯爵大人的马车!”就在这时,一声惊叫声,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费尔西几人连忙转过头来,果不其然,又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下车的,正是克拉伦敦伯爵!
“欢迎欢迎!伯爵大人!”斯宾塞伯爵连忙迎了上去…
费尔西跟本杰明却没动,依旧站在原处,任由其他商人将克拉伦敦伯爵团团围住!
“听说…您今天新开了几家呢绒商店?”费尔西露出诡异的笑容。
“正准备开,还没开。”本杰明嘿嘿一笑:“现在只是卖一些毛线,打打口碑。”
“是该给这些狗东西一点教训啊!”费尔西撇撇嘴:“阿方斯先生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我,肯定要狠狠收拾他们一通!”
“一步一步来嘛…”本杰明笑道:“不过,我还是不能理解,阿方斯先生开这么个沙龙晚会,到底有什么效果。”
“那些所谓的艺术家,都是吃不了苦、想挣快钱的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就卖弄卖弄嘴皮子跟笔杆子;
这伦敦没什么文化气氛,这些人早就穷坏了、也饿坏了,要我说,阿方斯先生来撒钱,少有能忍住不来的。”
费尔西嘿嘿一笑:“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们来了这儿,又吃又拿的,就算不说点好话,还能说阿方斯先生的坏话不成?
只要大部分人不说坏话,少部分人说好话,阿方斯先生的影响力,还是能一步步扩张的;只要能提高知名度,其他的,那是以后的事;
再说了,讨厌阿方斯先生的都是有钱人,这些有钱人,自己的名声就好到哪里去?就是在伦敦这儿比烂,阿方斯先生也未必是最烂的,对吧?”
“您…说的不错!”本杰明有些哭笑不得。
但他知道,费尔西说的都是对的。
对于大部分伦敦人来说,阿方斯是邪恶资本家,伦敦的资本家就不是邪恶资本家?不,他们可能比阿方斯更邪恶!
对于本土资本家来说,阿方斯是教会的顽固、邪恶分子,是在荷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鬼,是对VOC吸血、搅乱金融秩序的怪物;
可对于百姓来说,阿方斯是加莱的商业天才、是加莱的救世主;
每个人都嫉妒加莱有阿方斯,却也期盼自己的城市有个阿方斯,让他们得到工作、改善生活!
阿方斯固然给荷兰人带去灾难,可给他的同胞带来的,是更多的生意啊!
相反,伦敦的资本家只知道把他们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也赚走,根本没有为同胞带来任何好处…
“费尔西大人,我就知道,在这儿,准能碰上您!”克拉伦敦伯爵被拥簇着、来到费尔西面前。
“好说好说!不管您是找我帮忙,还是找我喝酒,我都没问题!”费尔西嘿嘿一笑!
“找您喝酒来了,随带帮我个忙…”克拉伦敦伯爵瞟了本杰明一眼,这才看向费尔西,一边拉着他进门,一边笑道:
“加莱的阿方斯先生与您相交莫逆,您哪天…帮我介绍介绍?”
“随时啊!您要是想见见阿方斯先生,我就帮您写信给他,邀请他来伦敦一趟。”
费尔西笑成一朵菊花:“不过,他身体不太好,我可不敢保证,他一定会来!”
“不会吧?阿方斯先生年纪轻轻的…”克拉伦敦伯爵露出古怪的神色:
“唉…您也知道,现在的经济越来越难了,阿方斯先生创造的加莱奇迹,让世人叹为观止啊!
英国与加莱乃是一衣带水、亲密难间,我是带着十二分真诚,期盼阿方斯先生能来伦敦看看,来这边做些投资,拉我们一把…”
“阿方斯先生这样的商业天才,那是几十年难得一见,谁还不希望他来拉上一把呢?
只不过…伦敦也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啊,这商业气氛还是不够,太排外了…”
费尔西嘿嘿一笑:“别说阿方斯先生,我跟您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要在伦敦做点生意,不也是阻力重重?
那些行会啊、公会啊、专营权啊,旧时代的产物,就要松松绑、自由竞争嘛!”
“费尔西大人,这话不对吧?法兰西的行会、公会跟专营权,那可是比英国还多!”就有人开口反驳了,对阿方斯放开竞争?那他们不得骨头都被吞了?
“瞧瞧!这哪有自由市场的气氛?“费尔西摇了摇头:
“法兰西是有这些东西,可法兰西孕育出阿方斯先生这样的商业巨子,就说明,法兰西的政策是有先进性的;
看看荷兰,真正的自由贸易市场,不止阿方斯先生可以去投资,英国人也可以,其他国家的商人也可以,才有活力嘛!”
“是是是…”克拉伦敦伯爵尬笑着,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事实上,无论是英国还是法国,其贸易保护主义都是非常严重的,法国王室对法国企业的投资,就是一种保护主义。
但法国跟英国不同的是,他们保留了口岸城市,像加莱、敦刻尔克、土伦甚至是里昂,都是对外自由贸易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