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二世不知道，也不希望、这真是克拉伦敦伯爵干的。
他再度将目光投向本杰明，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试探：
“有人跟朕说，这是克拉伦敦伯爵大人干的，您觉得呢？”
克拉伦敦伯爵？本杰明的眼皮猛烈跳动起来！
他完全听得出来，查理二世只是在试探自己；无论自己怎么回答、他都未必会相信。
但是、如果他带着主观意识去回答的话，无论同意或者不同意、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同意这个猜想，查理二世必然会追根究底；稍有不慎、让他发现了言语中的漏洞，搞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
不同意这个猜想，自己总该拿出理由吧？万一让查理二世觉得、自己是克拉伦敦伯爵的同党，一样会完蛋！
保守起见，本杰明只能尽可能客观的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在伦敦城内、能办到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有人怀疑克拉伦敦伯爵大人，并不奇怪；
但是不是克拉伦敦伯爵大人，微臣以为、必然是有些逻辑跟蛛丝马迹、可以摸索出来的…”
“说来听听。”查理二世点了点头，本杰明的口吻非常客观，确实让他消除了不少疑心。
“首先，奥蒙德公爵大人是在伦敦遇害的，那他是什么时候返回的呢？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事？”
本杰明继续分析道：“其次，奥蒙德公爵大人遇害后，是谁报的案？又是谁去查的案？
其三，这件事发生后，爱尔兰那边是什么情况？又有谁、盯上了爱尔兰总督之位？”
“嗯？”查理二世皱起眉头：本杰明说的、跟自己想的，也没什么区别啊？
可再想想，他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同的地方：查案！
没错，奥蒙德公爵遇害确实有段时间了，因为家人没有报案，也确实不好查案；
但是，这么一个封疆大吏、在伦敦不明不白的死了，竟然没人想去查清楚缘由？
自己没想到，是因为那天直接被气晕了；可威廉姆森呢？克拉伦敦伯爵呢？他们也急晕了？
再想想，威廉姆森没有去查案，可他同样没有盯上爱尔兰总督之位，也不算受益者；
但克拉伦敦伯爵就不同了，在自己问到爱尔兰那边的安排时，他第一时间就推荐了萨默塞特公爵！
那么，克拉伦敦伯爵是晕了头、忘记了查案，还是心知肚明、根本不想查案？！！
想到这里，查理二世心中逐渐升起火气，转头看向本杰明：
“这确实是朕疏忽的地方，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朕却一直没有去查案；
这样吧，本杰明爵士，朕命你秘密调查此案，如果有什么进展、直接向朕汇报！”
“是！陛下！”本杰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只要操作的好、保准能坑死克拉伦敦伯爵…
本杰明走后，查理二世一个人坐在那里，是越想越气：
钾碱被阿方斯捏在手里，连本杰明都知道、应该关注一下钾碱替代品的研究进度；
可克拉伦敦伯爵呢？不但不关心这件事，反而还教唆自己、干脆不跟阿方斯谈了？
而奥蒙德公爵遇害一事，是桑维奇伯爵率先向他汇报、又是白金汉公爵率先告诉他真相；
而克拉伦敦伯爵呢？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到了分好处的时候、却又跑在最前面？
还有麦克林议员的事，区区一件小事，随便弄个罪名、撸个商店送给玛利亚，不就完事了？
可克拉伦敦伯爵呢？明明是一人倒霉大家体面的事，他却推三阻四、死活不肯给他定罪；
这到底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拿了麦克林的好处、才故意给自己添堵？
这拢拢总总下来，查理二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选克拉伦敦伯爵当首相，简直是瞎了眼！
正想着，气血上头、一阵眩晕感无端袭来，让查理二世眼前一黑！
该死！可别又晕过去啊！
查理二世死死咬住牙关，仅凭着一丝意念，他还是慢慢缓了过来，逐渐恢复了精神。
然而，这一次，他已经彻底明白、加莱的医生没有误诊，他的身体确实出现了异常！
不行！他必须尽快联系医生，开始秘密治疗；只是、在此之前，他还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想了想，他咬咬牙、对着门口喊了一句：“来人！传詹姆斯过来见朕！”
转眼间，便是一个小时过去。
当约克公爵走进议事厅时，竟然被查理二世吓了一跳：
此时的他、正半躺在王座上，脸色惨白、嘴唇还带着些许血迹！
“王兄？！！”
约克公爵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一下子冲到王座前，双手握住查理二世的手：
“您怎么样了？我这就请御医过来？”
“别…别找御医。”查理二世的精神倒还算可以：“朕刚刚差点晕倒了，看来…是加莱的医生说得对。”
“那…那臣弟、这就让人把他们叫过来？”约克公爵脸上的紧张，却没有丝毫退却。
“不急…”
查理二世摆摆手，示意约克公爵扶自己坐起来，这才继续说道：
“朕担心的是，朕随时可能再次晕倒，会给朝堂带来不必要的慌张；
朕昨天让阿林顿伯爵他们去了一趟加莱，请阿方斯先生派医生过来；
阿林顿伯爵说，阿方斯先生本想让丹麦御医乌姆大师过来的，可谁知…让安妮给截了胡；
许是觉得朕是骗她的，还给朕送了万圣节贺卡跟糖果，真是气死人！”
“…”约克公爵嘴角狠狠一抽，却也没心情再计较这些，只能追问道：
“那臣弟亲自去一趟加莱，务必把乌姆大师请过来？”
“不行…”查理二世再度摆摆手：“朕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承担起国家的重任！
你别急着拒绝，朕还不想死、也没那么快死；只是眼下…朕除了你，谁也信不过；
这样吧，你一会儿回去办个宴会，朕找个理由过去那边，在你那边先住一段时间；
接下来，你要先办好两件事，一是让阿林顿伯爵去爱尔兰，想办法稳住那边的局面；
一是秘密调查克拉伦敦伯爵，先让他同意你跟安妮?海德离婚，再把他的首相之位废了！”
“废了？”约克公爵脸色微微一变：“您确定？”
“确定！”查理二世回了一句，一阵眩晕感再度袭来，让他更是咬牙切齿：
“在朕治病这段时间，我们需要先稳住阿方斯先生，让他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所有不利于这件事的人，该清理就清理；不好清理的、就让本杰明爵士跟安德森去处理…”
“好…”
“还有，朕已经让本杰明爵士去秘密调查奥蒙德公爵遇刺一事，如果他来找朕、而朕又没办法见他…”
查理二世深深的望了约克公爵一眼：“你要把相关人员先控制起来、绝不能落入克拉伦敦伯爵手中！”
“是！”
“行，你先回去安排吧，朕这就让人通知阿林顿伯爵，让他再往加莱跑一趟。”
查理二世摆摆手：“你也给安妮写封信吧，让她务必给朕多派几个医生，要最好的！”
谁知，听到查理二世的安排后，约克公爵竟提出一个奇怪的提议：
“王兄，若是要让阿林顿伯爵再跑一趟的话，莫若…让斯宾塞伯爵也跟着去一趟？”
“斯宾塞伯爵？他去干什么？”查理二世自是一愣。
他倒也知道，斯宾塞伯爵是约克公爵的门下之宾，让斯宾塞伯爵去打个前哨，也可以缓和他跟阿方斯的关系；
可眼下，多一个陌生人露面、就多一份不确定性，万一斯宾塞伯爵说话不好听、得罪了安妮玛丽呢？
“是这样的，刚刚阿林顿伯爵去了我那儿一趟，想见见艾伯特骑士。”
约克公爵压低声音：“我们聊天的时候，他还跟我说、阿方斯先生的表妹正在寻一门亲事。”
“阿方斯先生…的表妹？”查理二世眉头一挑：“那个…克里斯汀娜小姐？”
“不是，另一个，叫什么…玛格丽娜小姐。”约克公爵再度压低声音：
“听说长得还可以，她的母亲凯瑟琳夫人是阿方斯先生的姑姑，她姐姐伊薇特夫人则嫁给了阿方斯先生的哥哥…”
“这关系倒是挺近的，可…我们也没怎么听说过这个人，恐怕不行啊？”
查理二世皱了皱眉头：“话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值得让斯宾塞伯爵去谈这门亲事？”
“是这样的，王兄。”约克公爵将查理二世扶起、这才继续说道：
“您应该知道，斯宾塞家族是国内最大的牧场主，他们的诸多牧场、总计拥有超过20万只羊；
而眼下，羊毛的价格从35便士\/磅跌到20便士\/磅；算下来，他们一年要亏掉4万英镑以上；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拿到更便宜的钾碱；那么…还有谁，能拿到比阿方斯先生更便宜的钾碱？”
“这倒是…还有什么、比娶阿方斯先生的妹妹，更容易拿到钾碱的？”
查理二世点了点头：“不过，虽然他是爱尔兰人，可他已经改信国教了，还能为了娶阿方斯先生的表妹、再改回去不成？”
“这又是重要的一点。”约克公爵压低声音：“她的嫁妆并不多，如果男方愿意给足够多的聘金，她同意改信。”
“你确定、这是阿方斯先生的表妹？”查理二世一听，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
这可是加莱首富，甚至已经是法兰西首富的阿方斯！
他的妹妹出嫁，还怕没有嫁妆？还愿意为了聘金改信？这怕不是假冒的骗子吧？
“这是阿林顿伯爵大人亲耳所闻，是凯瑟琳夫人对一个荷兰人说的。”
约克公爵小声回道：“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全信法国人的话，他们其实是看人下碟的。”
“哦？”查理二世眼中闪过一丝八卦之火。
“阿林顿伯爵打听过，阿方斯先生很重视家族成员，即便他的家人对他都不怎么样。”
约克公爵的表情有些古怪：“他大哥一家把他赶到加莱，但他从没有怨恨之心，还很尊重他哥哥；
他叔叔的女儿，据说跟安夫人有很深的矛盾，而且曾经得罪过他，以至于整个加莱都排斥她；
结果昨天阿方斯先生开宴会，已经把她请了过去，在凯瑟琳夫人试图赶走她的时候，阿方斯先生还为她解了围；
至于那个克里斯汀娜小姐，伯爵大人说她是自己见过的、最无礼的小姐，可阿方斯先生还是无条件的庇护她…”
约克公爵举其他例子，查理二世是不太能理解的，但克里斯汀娜、那就不一样了。
不只是去过加莱的人，就连从加莱过来的费尔西、安德森、阿方索夫妇，一提到她、也都是直摇头…
这么个人憎狗嫌的家伙，愣是在阿方斯的庇护下继续为非作歹，可见阿方斯对自己家人有多么慷慨；
问题是…如果他对家人极为慷慨，凯瑟琳夫人为何拿不出嫁妆？甚至为了聘金、不惜让女儿改信？
“我个人认为，这是一种试探。”约克公爵似乎看出查理二世的疑惑，主动说出自己的猜想：
“他们必须这么说，来试探求婚者的诚意，那些因为没有嫁妆、亦或者要求她改信的人，都会被取消资格。”
还别说，这分析还挺合理的！
大家都知道阿方斯不差钱，也知道他重视自己的家人，那肯定不会短了她妹妹的嫁妆；
问题是，这么丰厚的嫁妆，难免会引来那些只想着骗嫁妆的人渣，到时候她们就是人财两空了；
因此，在谈亲事之前，就先摊开了说、她们没有多少嫁妆，就可以先筛掉一群急功近利的家伙；
至于改信的问题，那更好理解。
加莱前不久才花了重金、请了阿拉斯大主教为他们镇场子，还砸钱修建去阿拉斯的“朝圣之路”；
另外，阿方斯还因为他个人的“蒙圣经历”、被阿拉斯大主教授予了“虔诚者”的称号；
试问，花了这么多钱的阿方斯，会不爱惜羽毛？会任由自己的家族成员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