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下午,伦敦。
一条普通的货船在码头靠岸,不一会儿,就引起了众多人的注意:这条船上,卸下了一块十字架墓碑!
墓碑不大,被用黑布盖着,还特意找了一辆马车,把墓碑带上,随着船上下来的其他人、货物一起,开往霍金斯家族的豪宅…
霍金斯家族!
很快,更多的消息被传出来:同行的还有巴黎驻伦敦大使、费尔西?科尔贝尔!
紧接着,那些从员的法国人打扮、奢靡得离谱的数十辆马车的货物,让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法国阔佬来了…
下议院。
安东尼?阿什利?库珀手上拿着一个文件,与几个圆颅党议员有说有笑的往办公室方向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匆匆赶了过来:
“库珀爵士,法国人来了!”
“是什么样的法国人,让您如此担忧?”库珀面不改色:“是卢浮宫的矮子带着军队?还是加莱的野蛮人带着金子?”
“野蛮人除了带来金子,还带来了墓碑。”年轻人一脸严肃的看着库珀。
“墓碑?”周围几个议员嘿嘿一笑:“怎么?他们还打算杀了我们?”
“不,是真的墓碑,黑色十字架墓碑。”年轻人一脸严肃:“他们去了西敏公墓。”
威斯敏斯特公墓自十世纪就已经存在,但那里埋葬的法国人寥寥无几,而与阿方斯有关的法国人,怕是一个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对方不远百里、非得从加莱带来一个普通的十字架墓碑、还一到伦敦就送到威斯敏斯特公墓去,确实有些令人费解!
“西敏公墓?”库珀的神色也开始变得严肃:“您的人,看到上面的署名了么?”
“看到了,他们没有掩人耳目的意思,一切打听得清清楚楚。”年轻人叹了一口气:“但是…我恐怕各位,不想听。”
“哪怕是克伦威尔,我们也不怕。”库珀冷笑起来:“他如果能从坟墓里站起来,他的尸骨就不会被吊上绞刑架。”
“他们买下了约翰?皮姆的墓地,将一副尸骨、原来的墓碑,一并入葬。”年轻人说道:“墓碑上写着:一个爱国者,1584-1643。”
“去他娘的法国佬!”库珀一拳头、狠狠的砸在走廊的柱子上!
恶心吗?恶心就对了,阿方斯的第一步,就是从恶心他们开始的。
此前,费尔西就告诉过他,虽然短短二十年时间里,英国已经换了三个朝代,可坐在上面的议员们,依旧是二十年前那批人。
比如说,身为三朝元老的库珀本人…
当年,库珀是以保王党人的身份进入政界的,只可惜,他不是什么贵族出身,又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根本得不到上升的机会。
后来,查理一世要加税,跟议员派吵得不可开交,议员派的约翰?皮姆站出来、号召所有人,加入反抗国王的阵营。
其中,就有在保王党中郁郁不得志的库珀。
库珀在约翰?皮姆的号召下加入圆颅党,在约翰?皮姆死后,还扛起对方的大旗,支持克伦威尔击败保王党,成为克伦威尔政府的大人物。
然而,当克伦威尔死后,政局变得艰难起来,身姿柔软的库珀爵士,摇身一变,又成了迎接新王复辟的“好人”;
且还是他本人,提出应该严厉的报复克伦威尔、约翰?皮姆等人。
最终,他曾经的政治导师、去世了17年之久的约翰?皮姆,在1660年被戮棺鞭尸;
其尸身惨遭绞刑、鞭打、野狗撕咬、泥沼浸泡等酷刑,几乎只剩下残破的头颅。
现在,法国人给他收尸,顺便插上一个“爱国者”的墓碑,把国王跟他们这群议员们的颜面,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最让他们无语的是,今时不比往日,他们现在还真不敢,再去掀约翰?皮姆的旧账…
当年他们把查理二世找回来,是想让他当傀儡国王的,蹂躏皮姆、克伦威尔等人的尸体,也是给人一种、查理二世在倒行逆施的恶心感。
现在,查理二世正在积极的争夺国家权力,他们曾经与皮姆的关系,会成为查理二世收拾他们的借口;
与此同时,如果他们敢公然再次对皮姆戮棺鞭尸,那些曾经支持皮姆的人,尤其是威尔士的商人、小地主们,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库珀爵士,这样可不行…”一个议员小声道:“要不…我们去找大主教?”
“闭嘴!”库珀就差把牙齿咬碎:“皮姆在反对国王,我们也在反对国王;他要是错了,我们不就也错了?”
“…”几个议员顿时无语:“难道…就这么…由他去么?”
“未必不行,他们说皮姆是爱国者,咱们还能忍受,陛下能忍受吗?”年轻人露出戏谑的神色。
“对啊!陛下!”几个议员也幸灾乐祸起来。
然而,库珀并没有这么乐观。
查理二世真的无法忍受?不,他甚至怀疑,这个鸡贼的国王,一定会让法国人继续恶心他们,而不是拆了这墓碑,让自己变得畅快!
要知道,被戮棺鞭尸的有11人,更有名的克伦威尔也没被拿出来说事,偏偏选中这个皮姆?这让库珀真切的感受到,阿方斯比他想象中更聪明!
库珀的成名之路,就是靠皮姆的大旗,这让相当一部分人认为,他是皮姆的政治继承人;
而皮姆还是圆颅党的创始人之一,打击皮姆,也是在动摇圆颅党的根基。
正因此,阿方斯埋葬了皮姆,让那些真切的敬重皮姆的人、不再对他有敌意,至少、绝不会再无端攻击阿方斯了。
埋一个死人,就可以打掉库珀至少1\/3的助力;而且是精准狙击,完全不会波及人民,还收割一波人望,性价比高的吓人!
“他们现在去了哪里?”库珀再次问道。
“似乎…是要去拜访托马斯·费尔法克斯。”年轻人回道。
“该死的法国佬!该死!”库珀更是跳脚!
托马斯·费尔法克斯是曾经的议会军统帅,与克伦威尔并称议会派双雄,现在的所谓名将乔治?蒙克、鲁珀特亲王等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作为一个真正的军事家,托马斯·费尔法克斯没什么政治野心,明明成为了国家军事统帅,却还是让克伦威尔成为国家执政;
当克伦威尔施行军事独裁后,他愤而辞职,开始支持复辟;复辟后,他又反对查理二世凌辱克伦威尔等人的尸体,愤而退出政坛!
像这样一个正直得吓人的政坛、军方宿老,只要他活着,就是在啪啪啪的打这群厚颜无耻的议员们的脸。
现在,法国人跑去拜访他了。
这能怪托马斯·费尔法克斯?不能,人家是埋葬了皮姆,跑去找托马斯·费尔法克斯邀功了;
那怪法国人?那更好了,法国人就是要他恶心,他越是坐不住,阿方斯就越高兴!
“这些该死的法国佬!他们还想怎样?”其他议员也骂骂咧咧起来。
对他们来说,法国人哪怕拜访乔治?蒙克,也比拜访托马斯·费尔法克斯强;这个无愧于民、无愧于己的大佬,他们连骂、都不敢骂出声…
“法国佬…只剩下这点恶心人的本事了?”库珀冷笑着:“听说他们要办沙龙晚会,我打算过两天去看看,各位有兴趣吗?”
“当然!只要您开口,我们一定到!”一听库珀这话,就知道他要砸场子了!
“卡文迪许爵士,您能帮我们弄到邀请函么?”库珀转头看向年轻人,他估计,法国人根本不会邀请自己。
“没问题。”年轻人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尽量给每位大人都弄到一份请柬。”
“那就麻烦了,卡文迪许爵士…”
隔着一条街的怀特霍尔宫里,查理二世也正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陛下,法国人来了。”查理二世面前,是个矮胖墩,这是他最忠诚的狗腿子之一、威廉姆森阁下。
这位阁下从苏格兰陪着他去法国、去荷兰,又陪着他回来复辟;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好歹包打听的能力还有,目前就成了他的情报大总管。
“是么?本人来的?”查理二世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法国人,只能是阿方斯。
“不是,是他的手下,据说是管家。”威廉姆森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掏出掏出一个纸条,偷偷看了一眼,这才又道:“叫安德森?巴尔。”
“他们来到伦敦,都干了什么?”查理二世开口问道:“给克拉伦敦伯爵大人递帖子了么?”
“还没,看起来行程很紧凑。”威廉姆森连忙回道:
“他们从船上卸下来好几十马车的货,一直拉到霍金斯家族的豪宅去,然后,拉着一个墓碑去西敏寺公墓…”
“墓碑?西敏寺公墓?”查理二世眉头一挑:“什么情况?”
“他们…还买下了约翰皮姆的墓地,为他敛尸…这墓碑…”威廉姆森吞了吞口水。
“皮姆?”查理二世变得咬牙切齿:“墓碑上,写了什么!”
“一个爱国者,1584-16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