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知道,你这样大少爷,都是忙的没办法出门寄信的。”茹娜翻了翻白眼好没气道,
却还是把笔记本也递了过来:“笔记也借给你吧,你可以带回宿舍去看看。”
“好,我这两天把漏掉的课程补习起来。”小威廉接过笔记笑道。
“你这次回加莱都干了什么呢?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茹娜又开口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加莱忙些什么…”被茹娜一问,小威廉突然发现,自己在加莱的日子几乎是混过去的:
一天天都是在吃喝、宴会中度过,偶尔留在家里,不是学习礼仪就是看书,时不时还要指导一下为人处世跟政治手段;忙忙碌碌,似乎又不像个学生该有生活!
“你怎么了?”茹娜见小威廉露出迷惘的神情,不得不担心问道。
“我突然有些明白,阿方斯哥哥为什么说,仅仅是听话、并按着他们安排好的去做,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小威廉叹了一口气回道。
“这…家里人逼你…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了吗?”茹娜问道。
“不是,他们都是为我好,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替我想好了;可是,仅仅是按他们安排好的去做,我就感觉很力不从心了;
我想按自己想的去做,却又不知道,不按他们安排好的,我会不会做的更加糟糕?”小威廉随即又摇摇头回道:
“不是会不会,是一定会,没有他们,我有太多的事情做不了;现在我遇到任何事情,也只能向他们求助。”
“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吧?或许,你可以考虑摆脱这样的生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茹娜看着满脸疲倦的小威廉心疼道。
“我能做什么呢?是的,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也能过得很好,只要我不铺张浪费,我一辈子都不会缺钱。”小威廉摇了摇头苦笑道:
“爸爸跟哥哥花了多少钱财、精力跟人脉,把我送到了巴黎;又尽他们最大努力的经营人脉,为我在巴黎遮风挡雨;他们不求我的回报,难道我还要辜负他们的期望,回到家里当个废物吗?”
“可你真的太累了。”茹娜回道。
“你知道吗?这不是爸爸跟哥哥强加给我的,是这个世界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我不去接受这些困难,就会全部由爸爸跟哥哥来承受。”小威廉摇摇头道:
“我是很累,可爸爸跟哥哥只会更累,就算我受不了回去了,也没什么;就像我这次回到家里,我什么都不需要想,在家呆着就好。
可这只会让我更加的痛苦,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一天又一天的,花着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金钱,过着大少爷的日子。”
“你想太多了,他们已经拥有足够的财富跟地位,对你来说困惑的难题,也许根本没办法给他们带来压力。”茹娜开解道:
“你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你只要认真的学习,不就可以帮上他们了吗?”
“你想的太简单了,茹娜,人总是要长大的,总有一天,爸爸的担子会交给我,如果我做不好,就只能都交给哥哥,可这能坚持一辈子吗?
也许可以,毕竟哥哥才大我一岁,可这样只会更证明我的无能,仅仅比我大一岁的哥哥,需要一个人支撑起整个世界,我却心安理得的站在他的身后享受生活?”小威廉看向茹娜笑了笑回道:
“我不会这样做的,哪怕再辛苦,我都要成长起来,就算我一辈子也比不上哥哥,起码我可以骄傲的告诉他们,我是哥哥的弟弟。”
“你会做到的。”茹娜看着小威廉,伸手握住了小威廉的手,她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的男生,也胸怀着一个强大的灵魂!
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教室听课,牵在一起的手却藏在桌子下不曾放开,小威廉也想着向茹娜表白或者拒绝她,但无论哪个决定,他都无法现在就决定下来,他只能默默的坚持着。
让自己更强大,就像阿方斯跟安那样,慢慢的、慢慢的让人不敢再质疑阿方斯跟安的关系,哪怕他们一个出身贵族、另一个只是南方的平民姑娘…
此时的小威廉还不知道,自己按阿方斯教的那样、搪塞路易十四的话,给路易十四跟卢浮宫带来怎样的动荡?
只有阿方斯最为清楚,路易十四一生中经历的战争数不计数,有为了领土、有为了彰显权威、有为了震慑敌国、有为了扩张利益;但回归本源,一切的驱动力,其实来源于路易十四对宗教的诉求跟对上帝的虔诚。
没错,路易十四打的每一场战争,都毫无例外的是因为宗教狂热。在他漫长的一生,实际上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新教徒。
无论是跟荷兰的战争、跟英国的战争、甚至是跟西班牙、跟神圣罗马帝国的战争,都是为了成为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上帝最强大的代言人!
也因此,阿方斯告诉过小威廉,路易十四是一个绝对的狂信徒,只要有足够的勇气跟路易十四谈信仰跟宗教,那你放心,你会永远被保留在路易十四的谈话名单之中!
果不其然,小威廉学西班牙礼仪,本是为了蹭王后的交情,如今却被他转移成对宗教的见解、并认为路易十四会以西班牙礼仪模板、创造出对上帝更虔诚的礼仪后,回宫后的路易十四,还真就提出这样的设想!
“陛下,您说,有人认为您…会参照西班牙礼仪来改进我们的礼仪,以更符合对上帝最虔诚的国家的名号?”孟顾尔能成为宫廷总管,自然是清楚路易十四的狂热宗教倾向的。
但他能一直当宫廷总管,正是因为他能巧妙的阻止路易十四的宗教狂热:“陛下,这样的说法我认为难以接受,您对上帝的虔诚来源于您的心灵,而礼仪来源于贵族对您的忠诚,礼仪应该是朝着您的,而不是献给上帝。”
“你是说,他是胡说的?”路易十四的表情明显不快,但很快又掩盖住了;然而,在他第一时间作出反应的时候,孟顾尔已经看到了。
“这确实只是一种猜想,陛下,但这猜想也是来源于猜想者对您的忠诚,正是想要符合您的心意,他们才会作出这样的猜想。
这样一来,只要他们忠诚于陛下,那猜想本身是对是错已经无关紧要了。”孟顾尔尴尬回道。
既不能打自己的脸,也不能继续火上浇油、让路易十四更加不快;只能以和稀泥的方式往忠诚上说,毕竟臣子只是因为愚忠,才做出的错误判断嘛,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还别说,这话又说到路易十四的心里去了!他才刚刚从小威廉那里听了加莱义民的故事,正觉得全天下的子民,都应该是这样忠诚于国王、甚至不惜与侵略者同归于尽的义民。
这时候,同样的话来自于小威廉,路易十四自然会认为,正是这样朴实忠诚于国王的人,才会提出这样超出他人想象的猜想;越是不受理解,就越代表对方对自己的忠诚、对上帝的忠诚!
如果不是对自己足够忠诚,又怎么会想到从礼仪上顺从自己呢?而如果不是对上帝足够忠诚,又如何会总认为,自己会改造礼仪来表达虔诚呢?
“您又如何确定这个猜想是错误的呢?”路易十四反问道。
其实孟顾尔刚刚已经说了,礼仪不是献给上帝的;但路易十四还要再问,说明他并不认可孟顾尔的话。甚至可以更进一步的认为,路易十四觉得礼仪即是献给国王、同时也是献给上帝的最虔诚的信徒的,那它同样也应该是献给上帝的!
“这...”孟顾尔哪能证明这一定是错的?再说了,就是他能证明它是错的,也不能证明它错了,因为路易十四就不想听它是错的...
“也就是说,这个猜想未必是错误的,我们观察观察吧。”路易十四便如此回道。
“观察?”孟顾尔一脸懵逼。
“当然,晚上安排一下宴会,我要跟王后还有王弟一并用餐,你不觉得好奇吗?为什么王弟一眼就看出,那是西班牙礼仪呢?”路易十四意味深长回道,却没想过,不仅他的王后是西班牙人,他的母后也是…
孟顾尔更是一脸懵逼,转头看向邦当,见邦当歪了一下头示意他最好避开这个话题,便直接点头道:“是的,我马上安排。”
“走吧,邦当,我们去见见王后,你说,为什么菲利普可以认出那是西班牙礼仪呢?”路易十四又对着邦当开口道。
“这...陛下,您知道的,殿下向来敏感。”邦当低着头回道,他可不想加深路易十四的误会,认为菲利普跟王后有什么秘密关系。
“你是说,这两种礼仪有相当的辨识度?”路易十四倒也没有觉得,菲利普跟王后有什么特殊友谊;因为菲利普是同性恋,对于虔诚的王后来说,菲利普跟异端差不多,王后能给他有好脸色就不错了,绝不可能有什么超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