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小船里头。
两盏小灯随着潮汐摇晃着、倒映得每个人的表情越发严肃、甚至有些狰狞！
“印刷工坊被查封了，是民兵团干的。”约翰内斯率先开口：
“市政厅傍晚还发了公告，说是已经将看守所上下全部停职调查，由民兵团接管，要给加莱人民一个交代。”
“狗屁的民兵团，我就是民兵团给抓的！”范斯滕气的牙痒痒，看守所的人都是民兵团卖给路易的，让他们去查，能查出个屁？
“我们都知道，别的不说，民兵团团长跟副团长都是他们的人。”另一个男人开口道：“但民兵团都是加莱本地人，这一点谁都知道。”
“本地人就不骗本地人？”范斯滕反问道。
“你跟我说，又有什么用？”那男人双手一摊。
“眼下整个看守所都停职了，民兵团也出动了，市民也没有再闹腾。”约翰内斯开口道：
“我给安特普先生送了口信，他没搭理我；而咱们，这要是还敢出去煽风点火，绝对是死路一条。”
“杰拉德先生呢？”范斯滕又问道。
“他好像下午来了一趟城里，但又回城外的庄园去了。”约翰内斯回道。
“他进了城，也没给咱们留信息…”范斯滕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不同意我们这么做…”
“那接下来呢？”约翰内斯眉头一皱：“我本以为，这次可以让他们焦头烂额，出了岔子…”
“这儿终究是他们的地盘。”范斯滕同样叹了一口气。
“不如这样，咱们…也找他们打官司？”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男人，这时候提议道：“法国佬向我们索赔五千万，那咱们就索赔一个亿！”
“他们会判我们输！”约翰内斯回道。
“那不正好，我们也判他们输，我们又不亏。”男人回道。
“不，如果我们去起诉，让他们赔我们一个亿，法院会判我们赢。”范斯滕叹气道。
“啊？不会吧？他赔的起？”众人一脸懵逼。
“法国佬有钱，还是VOC有钱？”范斯滕反问道。
“当然是VOC！”
“这就对了，法国人一共就那么多钱，就算要赔一个亿，他也只能赔那么多。”范斯滕回道：“反倒是VOC，我们真的赔的起五千万！”
“…”
“范斯滕说得对，就算咱们也赔不起，也会赔的比法国佬多。”约翰内斯回道：
“法兰西少了一个阿方斯?德?莫勒，它还是法兰西；但荷兰少了一个VOC，它还是荷兰吗？”
“这…”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先潜伏下来吧。”范斯滕回道：“想办法在加莱稳定下来，再找份工作，一步一步摸索共济会的罪证。”
“那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了…”约翰内斯眉头顿时一皱！
范斯滕他们是打工仔，在这里潜伏也就罢了；他不一样，他是大股东的儿子，家里还有家业要继承。
跑来加莱立功、镀金没问题，但真要他隐姓埋名蹲几年甚至十几年，谁受得了？
“等杰拉德先生回国时，你先跟他一起回去吧？”范斯滕自然也明白，约翰内斯在担心什么。
“我走了，只靠你们，恐怕什么也做不了。”约翰内斯眉头又是一皱。
“话不是这么说。”范斯滕回道：“你在这儿，就只能冲锋陷阵；
但回荷兰，你就可以为我们游说其他股东，为我们提供宝贵的资金跟更多的人手；你在荷兰，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帮助！”
“是啊，约翰内斯，你还是先回去吧。”另外两人也开口了：
“就因为我们在荷兰得不到帮助，那边已经要调查范斯滕了；如果你再出了事，我们怕是连荷兰都回不去…”
“呃…”约翰内斯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庄园中。
一直到晚上十点左右，伊莎贝尔夫妇才等到了回到套间的费尔曼。
“爸爸，怎么样了？路易的事…”一看到费尔曼进门，伊莎贝尔迅速开口了。
“你们还敢提？”费尔曼顿时横眉竖目：“阿尔芒他们过来，带了礼物；那个杰拉德先生来庄园，也带了礼物；你是财政大臣吗？你凭什么不给府邸的人带礼物？”
“我们可没法跟他们比…”伊莎贝尔撇撇嘴：“礼物有啊！阿方斯帮路易官复原职，我们马上就送礼物过来！”
“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费尔曼冷哼一声：“阿方斯不帮忙，你又想怎样？”
“…”伊莎贝尔顿时沉默。
“我们马上就去买礼物，明天一早就送过来，您看行吗？”路易连忙陪着笑回道。
“可以。”费尔曼淡淡点头：“记得，给伯爵大人也备一份厚礼。”
“这我明白，明白…”路易连忙点头。
“明天阿方斯他们要进城看船，酒馆已经拿到中午给船厂送酒的订单了。”
费尔曼又瞟了路易一眼：“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送酒，找个机会，跟阿方斯说说吧。”
“好！谢谢爸爸！”路易连忙点头，虽说船厂那边人多眼杂，但找阿方斯帮忙，几句话就能说完了，重点是，阿方斯愿意帮忙！
“还有，这次是民兵团去调查，路易，你要去谢谢他们，还有戴伦。”费尔曼又瞟了他一眼：
“以后，做事更要谨慎，出一次岔子，让人瞧不上不说，这赚的钱，不还得赔出去？”
“这我知道，可是这…”路易顿时苦笑起来：“颜料生意，真没有那么大的利润…”
“没有那么大的利润？”费尔曼似笑非笑：“前几天，是伊莎自己到处炫耀，一个月能赚几百利弗尔的吧？”
“…”伊莎贝尔顿时低下头。
“这事阿方斯压住了，要不然，就我姐姐那大嘴巴，一天就能给你们传遍亚眠！”
费尔曼更是恨铁不成钢：“莫勒家族的名声，全被你们给败了个干净！”
“爸爸，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是收入还行，可加莱这儿，比我们有钱的大有人在。”伊莎贝尔不满起来：
“我们要是有份体面的收入，谁还想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钱？”
“体面的收入？”费尔曼冷笑起来：“也不是没有，阿方斯刚到加莱的时候，除了一个船锚工坊，什么也没有；要不，我也给你们弄一个？”
“…”
“技不如人，就得认！”费尔曼指了指伊莎贝尔：“又没本事，又想挣大钱，想屁吃！”
“…”
“费尔曼，也别一个劲说他们了…”曼农夫人连忙过来和稀泥：
“这次就算挨过去了，他们这颜料生意也做不了了，要不…还是跟阿方斯说一说，给他们换个小生意做？”
“…”费尔曼顿时沉默。
“是啊，爸爸，帮我们出点主意吧？”路易也连忙开口。
“原来阿方斯跟我说，可以办一份报纸，售卖一些资讯。”费尔曼想了想道：“反正你们都认识字，要不就办报纸吧。”
“办报纸？那赚钱么？”伊莎贝尔小声问道。
“你不是要体面吗？这生意够体面吧？”费尔曼冷笑起来。
“…”
“我们可以做！”倒是路易飞快回道。
报纸这东西，其实是需要人手去销售的，他们确实没人手，但安东尼有啊！
安东尼手头那些小孩子，卖烟也是卖，卖报纸也是卖，何不…一起卖呢？
以他们跟安东尼的关系，安东尼肯定不会拒绝帮忙，说不定，卖报纸赚的比磨颜料还多！
“那就好。”费尔曼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晚上我还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戴伦可能要卖掉自己的镇长之位。”费尔曼一脸严肃道。
“什么？！！”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不是说…加莱马上就要晋升加莱市了？这时候卖掉镇长…”路易也是一脸古怪：“莫非…是财政大臣查出什么来了？”
“肯定是！他的屁股，肯定干净不了！”伊莎贝尔也吐槽了起来。
“闭嘴！”费尔曼脸色一黑：“他退下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呃…”路易顿时尴尬起来。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是弗朗西斯先生顶上来呢？以阿方斯在加莱的影响力，他肯定还是支持自己人的！”伊莎贝尔撇撇嘴道。
这句话倒也没错，就算戴伦要把这个职位卖了，肯定是找自己人卖掉；阿方斯不会买，那其他人里头，弗朗西斯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想谁都别想弗朗西斯先生。”费尔曼自然知道，这两口子跟弗朗西斯混的挺好。
“这是什么话？”伊莎贝尔顿时不满，如果现在的镇长就是弗朗西斯，他们早就上门去，让弗朗西斯把路易官复原职了…
“他是胡格诺教徒，就这一点，他就别想当上镇长。”费尔曼好没气道。
“这是什么道理？”伊莎贝尔眉头又是一皱：“胡格诺教徒就不能当官？他儿子不就在海关？”
“戴伦一直在推行优待天主教徒的政策，只要是改信天主教，全都有奖金，天主教徒家庭，只要一个孩子出生，就奖励20利弗尔。”
费尔曼看向伊莎贝尔：“弗朗西斯要是上来，他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