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只能做出让步、跟阿方斯合作。
也许…这就是安德森的底气？自己不敢得罪阿方斯，又不愿意放弃这份暴利，所以他才往死里压榨自己？
那这是安德森的意思、还是阿方斯的意思呢？
想了想，安德里格斯只得再度使出拖字诀：
“这样吧，安德森先生，您要求的数目太大了，我必须咨询一下我的朋友们的意见；
不如这样，咱们先谈到这儿，我回头约几个朋友聊一聊，过几天再办个宴会，请您过来详谈，如何？”
“可以。”安德森也不想把他们逼得太紧，又担心他们拖着不给答复，便补了一句：
“我准备回加莱过万圣节，在此之前，我随时欢迎您跟您的朋友。”
万圣节？安德里格斯眼皮一跳：
从现在到万圣节，满打满算才10天，如果安德森再提前一两天回去，时间只会更少；
此外，中间还有两个晚上要举办沙龙宴会，安德森也是没办法参加他们的宴会的；
这就意味着：在沙龙宴会前、他们就必须谈拢，确保在沙龙宴会结束后的一两天内，能给安德森一个答复！
“您有不同的看法？”见安德里格斯没有回答，安德森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不不不…我没有意见！”安德里格斯连忙摆摆手：“我们会商量好、尽快给您一个答复的！”
“那就好…”
从安德里格斯的银行出来，安德森刚上马车，就被不速之客吓了一跳：菲尔！
“你怎么来了？”看着已经坐在自己马车里面的菲尔，安德森脸色一变！
“走吧。”菲尔先敲了敲车门，示意车夫驾车，这才转头看向安德森：“夫人让我送封信给您。”
安还有信给自己？安德森缓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眉头却皱成一团！
要知道，本杰明今天下午才从加莱过来，还让自己替安送一封信给芭芭拉夫人；
如果安有信给自己，为什么不让本杰明一起带过来，反而要交给菲尔、让他亲自交给自己？
“看看吧？”安德森刚刚陷入沉思，菲尔就把一封信递到他面前。
“…好！”安德森这才回过神来，从菲尔手中接过信封。
然而，没等他拆开信封，菲尔便再度开口：“夫人让我问您，“大计划”能保证成功吗？”
“当然！”安德森想都不想、就飞快回道！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换一个答案…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说话！
“您确定么？”菲尔的表情有些古怪：“如果您做不到，夫人可以让尼尔先生过来。”
“不！我非常确定！”安德森后背已经被吓出冷汗：“我敢肯定，“大计划”一定会成功！”
谁知，菲尔听到这句话，反而沉默了。
在安德森的注视下，菲尔缓缓低下头去，双手扣在一起、缓缓的叩了叩自己的额头。
好一会儿，他才再度抬起头来，目光中毫无感情色彩：
“您有底气是好事，不过、我丑话还是说在前头，如果您没有说到做到，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死…
从菲尔口中蹦出这个词汇，安德森的眼皮不由自主的疯狂跳动起来！
如果他搞砸了“大计划”，安竟然要他死？！！
这一下，安德森终于明白，为什么安要绕过本杰明、让菲尔给他送信了。
如果他没猜错、从现在开始，菲尔一定会派人24小时监视他，只要他敢逃离伦敦、就是死路一条！
然而，他并没有别的选择。
无论是给阿方斯写信求助、还是向安求饶，都不会改变他的境况；
相反，如果安觉得这是他不自信的表现，那么…他可能会死的更快！
“您不看信吗？”
这时，菲尔突然问了一句，又把安德森吓了一跳：
“看…我看、我看…”
说着，他双手颤抖着、缓缓拆开这个厚实的信封。
信中内容确实不少，但总结起来，其实就几点内容：
首先，
安要求他火速解决麦克林议员的官司，万圣节过后、玛利亚将再次造访伦敦、参加呢绒商店的开业仪式；
届时，安德森还要安排好行程，让玛利亚可以随意进出宫廷、跟凯瑟琳王后建立亲密的联系；
其次，
她听说本杰明只有五千人左右的军队可以发动“大计划”，为了保险起见、她建议安德森再跑一趟苏格兰；
由于巴迪斯一行即将到港，一些苏格兰雇佣兵也会随之返回爱丁堡，正是再次雇佣他们的好时候！
其三，
安已经授意给菲尔，接下来一段时间，菲尔会听从他的调遣、全力以赴的配合他的计划；
但是，如果“大计划”失败了，安德森就必须承担起责任，自己准备好一切后事、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信纸从安德森手中滑落，无尽的绝望涌上心头！
这…就是贪婪的代价吗？
为了留在伦敦、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野心勃勃的提出“大计划”，还把本杰明哄骗入局；
等本杰明上了套，他又不得不被动前进，继续给阿方斯、给安写信，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结果，阿方斯拒绝了，但安却因此入套，也下了血本支持他的“大计划”；
现在好了，连阿方斯也被拖下水，再也没人能救他一命。
要么一条路走到黑、顺利拿下“大计划”；要么搭上自己的小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哦，是了，所有人。
除了安、阿方斯、本杰明这些人，他还得给阿尔弗雷德、给克劳迪娅夫人他们一个交代；
正如安说的那样，他还必须解释好一切，证明他的死跟其他人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才能“体面”的离开。
去他娘的“体面”！
这是你们这些尊贵者、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才有的体面！
而他…一日为奴，终生为奴！
霎那间，无尽的不甘也随之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永远当奴婢，给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不！
他要成为人上人！对！他一定要完成“大计划”，彻底成为人上人！
想到这儿，他的眼睛再度迸发出精光！
他猛然伸出手来，将落在脚下的信纸捡了起来，朝菲尔扬了扬：“你要看看吗？还是夫人已经交代你了？”
“夫人告诉我，接下来全力配合您的行动。”菲尔摇了摇头，并没有伸手接信。
对菲尔来说，他不需要赌上小命去配合安德森，而是要死死盯住他、确保出事后，可以拿他的人头回去交差…
“那就好。”菲尔不想看信，安德森也不强求：“巴迪斯提督大人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预料的话，三天内会抵达加莱。”菲尔再度摇头：
“不过、列日大副会带着另一支舰队前往费尔岛，略作修整后再前往苏格兰那边。”
果然，菲尔什么都知道！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安德森只得开动脑筋、飞快的盘算起来：
按照航程计算，列日去费尔岛的航程、并不比巴迪斯去加莱远，所以、他们应该是同一天抵达港口；
之后，按照惯例，列日至少会休整2天，才会继续前往苏格兰，并在那边也呆上2天、再返航加莱。
这也意味着，从现在开始、5-7天内，列日就在爱丁堡那边，如果他抓住机会、或者能得到列日的帮助？
要知道，列日一直是弗朗索瓦的心腹，又即将成为亚索的便宜女婿，跟尼尔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哥俩好；
如果他能抓住机会、利用雨果跟雷安娜的关系，把列日也拉拢过来，兴许还能调动费尔岛的海盗们？
可惜的是，他已经跟安德里格斯约好了，这几天要等他的消息、断然是不能离开伦敦的；
如此一来，就只能反过来、请他们来伦敦了？当即，安德森再度开口：
“帮我送封信去爱丁堡，给莱斯利女爵跟皮特，就说…我请皮特跟列日大副来伦敦做客。”
“可以。”菲尔点了点头：“还有吗？”
“暂时没有。”安德森摇了摇头，忽然，他又问了一句：“约尔小姐，没有乱说什么吧？”
“放心，她什么也没说。”菲尔耸耸肩，他只保证约尔不出卖安，可没保证约尔不出卖安德森…
“呵…”面对菲尔的回答，安德森摇了摇头：“改道，送我去诺福克公爵大人府上。”
“得嘞～”车外传来车夫轻快的声音，似乎冲淡了车内的凝重、又似乎没有…
隔天，加莱。
会客厅里，阿方斯倒上半杯红酒，笑眯眯的递给对面的中年男人：
“很抱歉、特意请您过来一趟，欢迎您的到来，高乃依先生。”
“您太客气了！”坐在他对面的高乃依自然摆了摆手：
“您愿意请我过来，说明我们的友谊更进一步了，这是好事嘛！”
“是么？那我们可得干一杯，敬我们的友谊！”阿方斯笑着举起自己的酒杯。
“敬友谊！”
半杯酒下肚，高乃依这才放下杯子，笑着又问了一句：“还不知道、您这次请我过来？”
“谈大事！”阿方斯眨了眨眼睛，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推到高乃依面前：
“这是我的朋友、本杰明?霍金斯爵士的来信，您先看看？”
“哦？好！”高乃依先是一愣，却还是满脸堆笑的、从阿方斯手中接过这封信。
然而，高乃依怎么也想不到、这封信并非出自本杰明之手…
昨天下午，安利用跟他撒娇卖萌的机会，主动建议阿方斯放弃“大计划”，免得输掉太多的投资；
对安来说，这可以挽救阿方斯对她的最后一点信任，也不用担心“大计划”失败后，阿方斯再也不理她了；
而对于阿方斯来说，安的让步，不但可以挽救他们濒临死亡的婚姻，也可以缓和安跟安妮玛丽的关系；
既然日子还过得去，他也不能让安一个劲的吃亏，还得给她一点好处，以“奖励”她向自己低头…
因此，他稍作思索，便决定把荷兰人也拉下场，让他们也参与到“大计划”中！
事实上，荷兰人对英国的政界影响力虽然不大，但对他们的经济、金融的影响，却远超阿方斯！
别的不说，英国政府欠下的近两百万英镑的国债，有70%来自荷兰；
另外，除去镜子、葡萄酒等法国特产外，英国70%以上的进口商品，都来自于荷兰；
可以说，坚决不跟阿方斯做生意的英国人不少，但坚决不跟荷兰人做生意的、十个里都不见得有一个…
恰好，荷兰人也希望推翻《航海法案》、恢复他们的“贸易自由”，不正是阿方斯最好的合作对象？
因此，阿方斯特意找了苏珊娜夫人、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才仿造出这封“亲笔信”！
同样是提及“大计划”一事，这封信把跟安德森有关的一切都删除，把本杰明变成了“大计划”的策划人；
此外，信中还添油加醋的说了很多查理二世的坏话，还提到他正在策划第二次英荷战争一事；
最后，“本杰明”还希望阿方斯能倾力协助他们完成“大计划”，作为回报、他们将在英国推广承兑券！
“怎么样？”等高乃依看完信中内容，阿方斯便笑着问了一句。
“本杰明?霍金斯？”高乃依没有急着回答，反而拿起信封，仔细的辨认起信封上那个古怪的印章。
这是一个盾徽，上面绘制着一个被捆绑的奴隶；显而易见、这象征着家族不光彩的致富之路…
“您没听说过他？”阿方斯倒是有些错愕：按理说，本杰明也没有那么无名小卒吧？
“当然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私掠商人本杰明?霍金斯，他也是费尔岛背后的投资人之一，对吧？”
高乃依放下信封，这才再度开口问道：“信里面说，他们想推翻自己的国王，成立新的政府？”
“嗯哼？”阿方斯嘴角微微一翘，微不可觉的点点头：“您怎么看？”
高乃依还能怎么看？
在短短20年里，英吉利已经爆发两次政变了，连前任国王都被杀了，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