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来找高乃依聊天,自然是采纳了阿方斯的建议、来讹诈他们一笔和解费用的;
可现在,荷兰人的态度很奇怪:一边表示不会接受自己的敲诈,一边又表示愿意支持爱尔兰人?
莫非、他们以为是自己在支持爱尔兰的叛乱?
那如果…自己承认下来呢?荷兰人会不会给自己一笔钱、让自己去支持爱尔兰人呢?
苏珊娜夫人觉得会。
不仅如此,她还想到另一点:
荷兰人跟英国人的关系也不好,自己帮他们找英国人的麻烦,他们总该多给一点吧?
当即,她再度微微一笑:“您说得很对,我们应该站在正义的一边;
不过、这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还得尽我们所能去帮助他们才行;
我们至少应该帮他们武装起一万人的军队、再提供五个月的补给,确保他们能抵御到明年春天…”
武装一万人的军队?还要附加五个月的补给?
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一个500人的步兵营就需要300支火枪跟6门小口径火炮;
按一支火枪10荷盾、一门小口径火炮60荷盾计算,这批武器就价值3360荷盾!
而一万人,就是足足20个步兵营,要把他们全部武装起来、就需要67200荷盾。
另外,按每人每月4荷盾的薪水、2荷盾的食物补给、2荷盾的弹药补给计算,每个月就要8荷盾的军费;
而一万人、五个月的补给,那就是足足40万荷盾的军费!
这两笔加起来,再算上各种冗余支出、技术人员、医生等费用,总费用恐怕在60万荷盾以上…
那么…西班牙人会让自己出多少?
高乃依觉得,至少也得出6万,多的话、30万他们也敢要!
显而易见,高乃依绝对不会出这么一大笔钱;因此,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由于财政负债累累,英国人早就大量裁撤了他们的陆军,只保留了三千人左右的兵力;
即便对方把兵力都调到爱尔兰去,爱尔兰又需要多少兵力对抗呢?我个人认为、不超过五千人;
此外,爱尔兰人是本地作战,他们要善于利用他们的地理优势,而不是困守城内;
因此,他们不需要五个月的补给,最多只需要两个月、就足以在春天到来前、将英国人彻底消灭!”
从一万人砍到五千、再从五个月砍到两个月,那预估的军费支出,就可以从60万削减到15万;
按照这个数目,高乃依认为他们可以出2—3万荷盾,算是有效参与、但绝不多花一分冤枉钱!
然而,高乃依满意了、苏珊娜夫人自然不会满意。
她本就是漫天要价、准备狠狠讹上一大笔的;结果荷兰人落地还钱,在打了对折后、又砍了个四折;
自己报的十成价码,硬生生被砍到只剩下两折,她要是能答应、那才有鬼呢!
不过,大家都是体面人,要讨价还价、还得拿出一些筹码才行;那么…她能拿出什么筹码来?
略微思索,苏珊娜夫人便把英国人放上牌桌:
“没错,按照您的想法,他们兴许可以维持住局面,不至于在英国人的兵锋下、迅速落败;
但这是我们想要的吗?并不是,我们要的是伸张正义,让他们彻底消灭邪恶的英国人!
所以,我们必须壮大他们、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让他们围住英国的士兵、彻底歼灭他们;
依我看,仅仅是维持住场面,就需要至少五千人,如果要把英国人的舰队也赶走,至少还要七千人;
另外,英国人在战败后、也未必会善罢甘休,我们需要提供更多的补给、让他们坚持到谷物收获的时候…”
这一次,又轮到高乃依不满意了。
原来还只是说一万人,现在变成五千加七千,www.youxs.org?
还有,本来只是五个月时间、说是坚持到明年春天;现在又变成丰收后,那就是九个月以后的事了…
这么算下来,军费预算不得飙涨到一百万荷盾以上?别说是西班牙人,就算上帝来了,荷兰也不会给这么多!
不过,苏珊娜夫人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与其白白花掉几万荷盾,倒不如多出一点、让他们拖住英国人的舰队,好歹还能听个响?
想到这里,高乃依便稍微让了一步:
“这样吧,五千人确实不太够,但七千人肯定够了;他们可以先灵活的利用地形、把英国人的陆军消灭;
等休整过后,再集结充足的兵力、去打击英国人的舰队;这样一来,两个月虽然不够,但四个月总是够的。”
这样一来、他就把预算从15万让到了40万,而预期的分摊费用、也从2-3万上升到4-5万,可谓提升巨大。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苏珊娜夫人认可了他的方案,却提出了远超他想象的分摊比例:
“那就让爱尔兰人试试看吧,我们也希望、他们能用最少的损失、消灭更多的英国人;
考虑到这是一项正义的事业,我们也愿意参与进来,这样吧,我们各自出一半、如何?”
一半?!!
那就不是4-5万荷盾了,是20万荷盾啊!就是上帝来了、也没得商量!
高乃依几乎想都不想、就把头摇成拨浪鼓:“抱歉,我们愿意支持正义的事业,但我们给不了那么多。”
“嗯?”苏珊娜夫人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不出钱,您打算怎么支持他们?靠口号么?”
“不不不…”高乃依眼珠子一转、便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阿方斯先生之前就说过,他原则上不过度干预他国政治,也不希望他的人过度干预他国政治;
而我们、现在跟阿方斯先生就是自己人;而阿方斯先生的原则、也就是我们的原则;
因此,我们愿意支持正义的事业,但仅仅是以朋友的角度帮忙,我认为…10%是最合适的。”
如果高乃依敢直接说10%,苏珊娜夫人都敢动手扇他!
但、他把阿方斯拿出来了,还拿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以至于苏珊娜夫人都无从反驳…
想一想,既然无从反驳,苏珊娜夫人就干脆不反驳了:
“这样吧,如此正义的事业,也许我们应该再问问阿方斯的意见,您觉得呢?”
老实说,高乃依觉得…不怎么样。
可他既然拿阿方斯当挡箭牌了,再拒绝让阿方斯参与进来、又显得站不住脚…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点了点头,却又不忘拖延时间:
“明天巴迪斯提督大人他们也能抵达加莱,不如、到时候一并咨询他的意见?”
“很好,我没什么意见…”苏珊娜夫人深深的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再度钻进人群之中…
此时,人群的最前排处,阿方斯跟安妮玛丽正并肩而立。
“安肯定是故意的,对吧?”
安妮玛丽手上拿着一块手帕,拼命的擦拭着阿方斯脸上的唇印。
这是安刚刚留下的,因为阿方斯没有及时擦掉,现在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就放过我吧,再擦下去,皮都让你擦破了。”阿方斯不得不拉住她、免得自己的脸皮遭罪。
“哼!”安妮玛丽更加不高兴:“我简直不敢相信,安竟然会这么做!”
阿方斯该怎么回答呢?
他也不敢相信、安竟然会这么做;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安这个决策明显更高明。
此前,一直是安妮玛丽粘着自己、时不时撒娇卖萌;而安呢?则一边端着正牌夫人的架子,一边羡慕嫉妒恨;
在安妮玛丽的步步紧逼下,安终于发现,她跟阿方斯的关系直线下降、分分钟跌破冰点!
这时候,她面前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高冷至死,守着她的子爵夫人之位、当她的活寡妇,顺带着继续跟阿方斯斗智斗勇;
要么低头屈服,按照阿方斯设定的线路、跟安妮玛丽友好相处,维持住子爵夫人的体面。
显而易见,无论哪个选择、都救不了他们的爱情,只不过一个急性死亡、一个慢性死亡罢了;
对于安来说,爱情不是最重要的,但爱情背后的利益、影响力,却是她不能放弃的;
因此,如果保住体面的代价、就是牺牲爱情,那她干脆反其道而行之,牺牲体面来夺回爱情!
而事实证明,当她这么做之后,她不但抢救了自己的爱情,也没有失去体面。
相反,这开始让安妮玛丽嫉妒得面无全非、即将失去体面…
“你应该离她远一点,阿方斯。”看着阿方斯脸上淡淡的红唇印,安妮玛丽更是气得牙痒痒!
她年纪比安要大、又不如安聪明,本就很难跟安竞争,全靠死皮赖脸粘着阿方斯、来维持自己的地位;
现在安还撇下脸面、跟她抢死皮赖脸的路子,这不是走她的路、让她无路可走了吗?
“英国人去找你了么?”既然没办法让安妮玛丽不再嫉妒,阿方斯就只能转移话题了。
“英国人?哦!他们给我送了查理的来信,说查理生病了。”
安妮玛丽撇撇嘴:“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这个谎话连篇的家伙。”
“哦?”阿方斯倒是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他生病是假的?”
“事实上,除了加莱这儿,我从没听说过、有人会到处告诉别人、自己生病了的。”
安妮玛丽再度撇撇嘴:“我们是上帝的宠儿,怎么可能受到恶魔的侵害而生病呢?
没错,人都是会不舒服的,但我们不是生病,我们…仅仅是感到不舒服,明白吗?”
阿方斯当然明白!
贵族的两大统治基础、就是血统与信仰。
谁拥有更高贵的血统,谁就有更高的话语权;谁拥有更虔诚的信仰,谁才能得到教会的支持;
而作为贵族顶端的王室、甚至是国王,他们就更加需要神化自己、摆出自己百毒不侵的架势来。
因此,如果他们真的生病了,肯定会想尽办法隐瞒住;相反、如果他们说自己生病了…那一个字也别信!
这么一想,倒是变得合理起来!
自己本以为、查理二世是感染了黑死病之类的恶疾,现在看来,更有可能是故意装病?
可他又为什么、要自己派医生去伦敦呢?
忽然,阿方斯脑海中浮起另一种可能:如果查理二世确实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呢?
正如安妮玛丽说的那样,查理二世毕竟是国王,他如果生病了、肯定要千方百计的瞒住;
但人都快死了,总不能真的等死吧?因此,他肯定还得找医生、尽可能抢救一下;
这时候,比起那些宫廷御医,让阿方斯帮他找医生、也未尝不是一种隐瞒的办法?
那自己、要不要派出医生呢?
别忘了,如果查理二世病死,那继承王位的、可就是跟自己有仇的约克公爵;
此前,阿方斯就在非洲狠狠坑了约克公爵一把,而安德森、又给他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
一旦约克公爵继位,他必然会动用各种手段来报复自己!
可若是派出医生,也未必是好事。
如果查理二世确实病危,那大概率是救不回来的;万一约克公爵不当人、把查理二世的死算在自己头上呢?
到那时,肯定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谁也别想好!
稍作思索,阿方斯便打定主意、不能给查理二世派医生;只是…他应该如何委婉的拒绝呢?
想了想,阿方斯再度将目光投向安妮玛丽:“你觉得他是骗你的,那你打算怎么回信?”
“我打算给他送一本《圣经》,我帮不了他,也许上帝可以。”
安妮玛丽露出讥讽的神色:“也可以送他一盒糖果,毕竟万圣节快到了,就当满足他的恶作剧。”
Trick-or-Treat?
安妮玛丽的回答,让阿方斯有些哭笑不得;可再想想、又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要知道,查理二世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阿方斯根本不知道;万一他真的病入膏肓呢?
没准阿方斯前脚刚送了礼物,他后脚就挂了;到时候、阿方斯就算有一百个嘴巴、也别想解释清楚…
但安妮玛丽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