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帕特森的沉默已经不起作用了。
至少,约翰德维特不打算理睬他了。
在他看来,这就是英国人跟他反复拉扯的新技巧,通过“最后通牒”来给自己施加压力,让自己主动退步。
可“狼来了”这种话术,喊个一两次还行,三次四次还在喊,信的一定是傻子!
“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约翰,你大哥过来了,你要不要?”
“哦…你让他在楼下坐一会儿。”约翰德维特回了一句,又转过头来,看向帕特森。
“哦…好的…”德维特夫人回了一句,便从门外离开了…
见约翰德维特直直的望着自己,帕特森也很是踟蹰,他不能答应约翰德维特的条件,又不能现在就得罪他…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这样吧,我回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只要有了答复,一定第一时间回复您…”
“可以。”约翰德维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别说英国人还不敢翻脸,就是现在就翻脸了,他也无所谓;在他看来,这些英国人比阿方斯还黑,至少阿方斯还知道,搞点好处补偿他们!
见约翰德维特连客套话都不讲,帕特森就觉得憋屈!可…没办法,谁让他现在是求人呢?
他还得主动伸出手来,跟约翰德维特握手告别,规规矩矩的离开别墅…
帕特森一走,约翰德维特也跟着下楼,却在楼梯口、就让妻子堵住了:“约翰…”
“那个投资品我听了,我们还得考虑一下。”约翰德维特连忙回道。
“谁说这个破投资品啊?”谁知,德维特夫人摇了摇头:“他肯定是来说钾碱的事,对吧?”
“嗯?你知道?”约翰德维特倒是一愣。
“那还用说?这些英国人,要不是说钾碱的事,能跑到咱们家里来?”
德维特夫人压低声音:“我大哥在瑞典弄到几万磅钾碱,40荷盾就能到手,咱们卖个80荷盾,自己赚一笔!”
“那你大哥身边一定有间谍,英国人啊…就给了45荷盾的报价。”约翰德维特撇撇嘴。
这安德里斯也是够黑的,他从瑞典人手里弄到的钾碱,成本价不超过5荷盾\/磅,竟然一倒手、就要卖给自己40荷盾?
“他们不如去抢!”德维特夫人也一脸不满:“赶走他们!这个价格,想都别想!”
“反正我是不同意的。”约翰德维特摆摆手:“先忙你的吧,我有事要跟我大哥聊。”
“哦…好…”德维特夫人讪讪的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让开楼梯…
“大哥,怎么样?”约翰德维特朝坐在沙发上的高乃依招了招手,此时他正被一群小家伙围着呢!
“爸爸!爸爸!”一群小家伙一听见约翰德维特的声音,顿时回过头来,朝着楼梯口涌了过来!
“伯伯给你们带礼物了?”约翰德维特一眼就看见、小家伙们手里都拿着玩具,转身就朝身后一指:“拿去给妈妈看!”
“妈妈!妈妈!”一群小家伙顿时绕过约翰德维特,朝着楼上的德维特夫人涌去…
“康斯坦丁先生不在,我跟老康斯坦丁先生聊了一会儿。”高乃依从旁边拿过两个杯子,开始给自己跟约翰德维特倒酒。
“不在?”约翰德维特眉头一挑:“不在家,还是不在海牙?”
“不知道。”高乃依摇摇头:“老康斯坦丁先生嘴很严,不过…直觉告诉我,他不在海牙。”
康斯坦丁秘密离开海牙,背后肯定有猫腻!就是不知道,这猫腻跟阿方斯有没有关系?
“刚刚是英国人来了,他应该跟您打过招呼?”约翰德维特朝门口一指:“说丹麦海峡的事,想利用我们跟阿方斯先生的矛盾,从中牟利。”
“你这话就有问题!”高乃依瞟了他一眼:“我们跟阿方斯先生没有矛盾!
没错,我们在很多地方存在不同的看法,但只是求同存异、完全不影响大家的友谊!”
“…”约翰德维特脸色一尬:“对!您说得对!求同存异!”
“坐吧。”高乃依把一杯酒放到约翰德维特面前,这才再度开口:
“阿方斯先生好不容易、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英国人身上;就算扒了他们几层皮,咱们也是拍手叫好,而不是替英国人说几句公道话!
他们也不是傻瓜,知道咱们吃过亏,就想着挑拨我们,联合他们给阿方斯先生找茬;可这样一来,不就只有我们吃亏?
所以,就是要跟他们联合,也得等他们被阿方斯先生打痛了,最好是损失比咱们还惨重,咱们再跟他们合作;
等到那个时候,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他们对阿方斯先生的恨意,比咱们还深;在咱们收回成本之前,他们都别想收回!”
还别说,高乃依这个逻辑,精妙的让他无从辩驳!
他们吃亏的时候,英国人在旁边看戏,凭什么英国人要吃亏的时候,自己得帮忙?
自己淋过雨,就得给别人打伞?我更想打着伞、站在屋檐下、看着别人淋雨啊!
更重要的是,他们跟英国人也有仇,看着他们让阿方斯罢了一层皮,也挺解气的…
“您说的,道理我都懂…问题是,我们会错过时机。”约翰德维特叹了一口气:
“我当然知道,我们也要打击英国人,可错过这个机会,阿方斯先生会得到海峡的通行权…”
“你为什么要抓着海峡通行权不放呢?”高乃依反问道:“不不不,我觉得…你不是想抓着海峡通行权不放,你其实是抓着阿方斯先生不放。”
“…”
“你不用急着反对我。”高乃依摇了摇头:“从一开始,阿方斯先生要入股VOC,你无比的担心,不惜用各种手段、跟阿方斯先生对抗;
结果呢?你差点搞砸了自己的选举,却也没能阻止阿方斯先生把持VOC的股份;最尴尬的是,阿方斯先生的入股,没有给VOC带来什么危害;
现在看来,你当初完全是自己紧张过度,还拉着别人一起提防阿方斯先生;最后还没讨着好,兴许还有人骂你多管闲事!”
“怎么能说…阿方斯先生没有给VOC带来危害?霍根霍科先生的抚恤金官司…”约翰德维特急忙辩驳道。
“抚恤金官司?”高乃依就气不打一出来:“如果没有我们尊敬的安德里斯先生,我们会跟阿方斯先生闹翻吗?霍根霍科先生会另起炉灶?”
这一点,约翰德维特也无法辩驳。
如果不是安德里斯动了歪心思,要吞并阿方斯花钱培养的、乔安?克劳的政治势力,就不会导致霍根霍科脱离议会派、又成立新党派。
如果不是乔安?克劳反水,阿方斯就不会继续支持霍根霍科,更不会丢出范斯滕的抚恤金官司、并以此引发更多的抚恤金官司;
而如果不是安德里斯自己脑子进水、去坑霍根霍科的慈善捐款,就不会形成独立的慈善资金,也不会把乔安?克劳逼到霍根霍科那边去…
可以说,霍根霍科有今天,安德里斯是“居功至伟”;他的每一次成长,全是安德里斯给他挖的坑!
“我们退一万步讲,你真的能阻止阿方斯、入主丹麦海峡的通行权?”
高乃依带着几分嘲讽:“你现在去找安德里斯先生,请他带头捐款,建设去丹麦的舰队,你猜他出不出钱?”
“…”
“不会出,说不定…还会劝你别动这种心思。”高乃依继续吐槽起来:
“丹麦海峡终究是丹麦人的,他们乐意给谁就给谁,你要是搅和了阿方斯先生的投资,你来赔偿他们的损失?
我告诉你,安德普先生也说了,阿方斯先生每年替他们出40万克朗;你要是不给他们,他们自己会守着海峡口,从荷兰商船身上刮这么多!
到那个时候,阿方斯先生恨你,丹麦人恨你、安德普先生也恨你,连那些在北方做生意的商人也恨你,你又得到了什么?”
约翰德维特依旧无法辩驳!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阿方斯已经答应给丹麦人这么多,不管他最后给没给,丹麦人都会让他试一试;
那要是阿方斯试了,他还给了,丹麦人肯定死死抱住他的大腿;要是阿方斯试了,但没给,丹麦人肯定一脚把他踢开;
但如果…约翰德维特连试的机会、都不给阿方斯,那丹麦人会怎么想?他们肯定默认自己损失了这么多,要从约翰德维特这里找补啊!
约翰德维特要是给不起,他们就会从其他荷兰商人身上剥削;如果这些荷兰商人不给,那抱歉,要么让阿方斯回来,要么…荷兰人也别想过了!
“你明白了吗?不管阿方斯先生能不能做到,只要你做不到,你就别瞎掺和!”
高乃依再度开口:“你担心阿方斯先生找荷兰商人的麻烦,担心他在海峡通行权上搞事;
这没问题,我们可以跟丹麦人商量,也可以跟阿方斯先生商量,拿出一个章程来;
我们可以强调,我们给丹麦人带来很多利益,如果阿方斯先生损害我们的利益,丹麦人也会遭受损失;
这样一来,就算阿方斯先生要胡搞瞎搞,丹麦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