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之后,约翰德维特单独邀请了尼尔、前往他的书房详谈…
“尼尔先生,您不妨给我一个准信,我与阿方斯先生此前达成的共识、还算数么?”
一进书房,约翰德维特就直入主题!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尼尔顿时心生提防!
“此前,阿方斯先生就说过,他想赢得荷兰人民的心,想要得到人民的尊重。”
约翰德维特一脸认真的盯着尼尔:“可您今天的要求、比此前的要求还要高的多!
我很难相信,这是阿方斯先生的意思,更难以相信、阿方斯先生会为了这点好处、寒了荷兰人民的心!”
这一下,尼尔就被难住了。
约翰德维特一上来,就一口咬定、阿方斯想要赢得荷兰人民的心、赢得荷兰人民的尊重,这是主动给阿方斯戴高帽;
等这高帽戴上了,他再反过来指责尼尔,说他今天的报价太高、不能赢得荷兰人民的心,甚至一口咬定、这不是阿方斯的意思!
那么,既然这不是阿方斯的意思,就只能是尼尔的意思;
如此一来,尼尔就没办法再把皮球踢出去、跟约翰德维特玩拖字诀了…
“当着我大哥还有安德里斯先生的面,我是给您跟阿方斯先生留了面子的。”
见尼尔无言以对,约翰德维特继续趁胜追击: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就直说了吧,我们一定要保护荷盾的货币地位,维护荷盾在全世界自由流通的权利!
阿方斯先生想入股阿姆斯特丹银行,我没有意见;阿方斯先生要分拆银行,我也没有意见;
阿方斯先生想债务重组,我同样没有意见;但是…
我衷心的希望,阿方斯先生能正视我们的诉求、满足我们的诉求,让我们能挣口饭吃、让荷兰人民更加伟大!”
约翰德维特把话说到这一步,尼尔也换上认真的表情,点点头问道:
“那么…您的诉求是什么?您的朋友、人民的诉求,又是什么?”
尼尔的话,让约翰德维特微微皱起眉头:
这是个陷阱,尼尔是故意把自己、自己的朋友、荷兰人民分割成三个利益团体!
把他们分成三个利益团体,那他们的诉求自然有所不同;
而尼尔需要优先考虑的,则仅仅是属于荷兰人民的诉求…
这一下,约翰德维特又麻爪了。
他如果只争取属于荷兰人民的诉求,尼尔倒是可以痛快的答应下来,可然后呢?
他没有给国民大会议的议员们分润一些好处,这些人…会同意自己跟尼尔的相关约定么?
如果他再为议员们争取一部分好处,那尼尔就有话说了:
与其让议员、人民都拿好处,阿方斯不如直接贿赂议员们!
“大议长先生?”尼尔似笑非笑,故意催促了他一句。
“咳咳…”约翰德维特连忙咳嗽了一声,这才收敛心神、尴尬回道:
“其实…我们的诉求都是一样的,我们希望…
阿方斯先生能保持阿姆斯特丹银行的独立性、为更多的荷兰人提供工作…”
“独立性?您是指什么样的独立性?”尼尔露出古怪的笑容:
“是指投资自由跟金银流通自由?还是…不受管辖、肆意妄为的自由?”
“不不不…我是说,由荷兰人管理银行,由荷兰人运营银行,只聘用荷兰人作为办事员。”约翰德维特咬咬牙回道。
他提出这样的条件,也是为了协调多方利益,像银行的管理层,这是预留给议员们的蛋糕;银行的办事员,则是留给人民的蛋糕。
当然了,他也知道,他这个条件、严重影响了阿方斯对阿姆斯特丹银行的掌控,阿方斯接受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他仍然要提出来,就是等着尼尔拒绝,然后提出其他的替代性条件,争取更多的利益…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尼尔点头了:
“我想,我可以说服阿方斯先生,依旧由荷兰人来管理银行、只聘用荷兰人担任办事员。”
尼尔这么一点头,约翰德维特就头疼了:
他敢肯定,阿方斯会把阿姆斯特丹银行拆得尽可能稀碎,只在阿姆斯特丹银行本身、还保持着全套的荷兰雇员;
至于分拆出来的银行,阿方斯可以巧立名目、改成什么公司、甚至是合资银行,从而绕开必须全部聘用荷兰雇员的要求。
可…这仅仅是他的猜测,他凭什么证明、阿方斯不会遵守这些承诺呢?
“既然您说,你们只有这一个诉求,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致了,对吗?”尼尔开始快刀斩乱麻,逼着约翰德维特认账。
“咳咳…咳咳咳咳…”约翰德维特当然不可能现在就认账,他连连咳嗽起来、以此掩盖自己的尴尬:
“我刚刚已经说了,我们还希望…银行可以为更多的荷兰人提供工作,如果银行进行分拆,会不会像西印度公司那样,让很多人失业?”
“您的意思是,银行分拆后,银行的雇员应该维持原有的规模,甚至继续扩大?”尼尔的眼睛微微眯起。
“不错!”约翰德维特咬咬牙、点了点头。
“那么…新的国家银行的雇员,算是分拆后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么?”尼尔又问道。
“…”约翰德维特盯着尼尔,紧咬牙关、硬着头皮回道:“不…不算!”
他当然知道,新的国家银行需要从阿姆斯特丹银行里面分拆出国家业务,自然也需要从银行分走大量的雇员;
可如果这些雇员、被算入了约定的雇员规模,那他提出的这个条件、就是大打折扣了…
然而,再度出乎约翰德维特的预料,尼尔略微迟疑、便再度点了点头:“可以,我会说服阿方斯先生的。”
尼尔愿意答应这个条件,既是要把约翰德维特逼到墙脚、却也是再次给约翰德维特挖坑!
新的国家银行会分走一大部分业务、一大部分雇员,可谁规定、分拆后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不能再度开启国家业务?
国家银行可以铸造荷盾,新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也可以铸造新的克朗银币;
国家银行可以发行荷兰国债,新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也可以发行荷兰的企业债、其他国家的国债、城市债;
国家银行可以征收税收,新的阿姆斯特丹银行也可以开启税务咨询业务,为商人、银行家合理减税、避税…
兴许、这一批雇员会给新的阿姆斯特丹银行带来相当的薪资压力;
可雇员跟雇员还不一样,只要他们多雇佣办事员、少雇佣管理层,根本亏不了几个钱;比起给约翰德维特添堵,尼尔认为…这完全划得来!
尼尔痛快的答应下来,这可把约翰德维特整不会了。
从一开始,他纠结的是丹麦海峡、是阿方斯要颠覆他们在北方的商业秩序;
等到事不可为、他便选择放弃商业秩序,尽力保住荷盾的霸权地位;
再然后,为了争夺货币霸权,阿方斯就开始给阿姆斯特丹银行添堵,主动挤兑银行;
直到现在,约翰德维特连阿姆斯特丹银行都保不住,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保护、荷盾的霸权地位?
他当然可以拒绝妥协,或者干脆掀桌子、直接召开国民大会议,用国家的力量、来驱逐阿方斯对荷兰商业利益的侵吞。
可粗暴的反抗,只会换来更粗暴的打压!
阿方斯已经拿捏住丹麦海峡、拿捏住丹麦,荷兰在北方的商业秩序,已是风雨飘摇。
而阿姆斯特丹银行,现在已经被阿方斯挤兑到关门,再这么关下去,银行迟早得破产倒闭!
如果这时候,约翰德维特再跟阿方斯翻脸,逼着阿方斯把所有的后手都丢出来,荷兰人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思索良久,约翰德维特才认真说道:“您说的这一切,我都能理解,不过…我还是想跟阿方斯先生再见一面,当面谈一谈。”
然而这一次,尼尔摇了摇头:“大议长先生,接下来几天、加莱将举办威廉?德赛爵士的婚礼;
那里有阿拉斯大主教冕下,有大郡主殿下、还有财政大臣阁下,有巴黎来的贵人们;
这种情况下,您不适合去加莱,而阿方斯先生、也不适合离开加莱;
至少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阿方斯先生才能抽出时间、跟您见上一面;
您确定、要先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再跟阿方斯先生见面么?”
显而易见,是阿方斯不想见自己。
约翰德维特这才明白,尼尔今天如此狮子大开口、还真是阿方斯的意思!
这又意味着:阿方斯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他要用更多的手段、迫使自己屈服;又或者…已经有某些能做决定的人、向阿方斯屈服了…
而他能想到的,就是奥兰治家族!
再结合此前、康斯坦丁突然的变脸,他知道,现在的局面、有他没他都一样…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会给阿方斯先生写信的。”见约翰德维特依旧一声不吭,尼尔再度开口。
“不…不必了。”约翰德维特叹了一口气:“就按我们谈的办吧,我只希望…阿方斯先生、不要寒了荷兰人民的心。”
“当然!”尼尔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举起杯子:“您不会后悔、今天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