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秦灼出生在一个只要流露出一点不满就会被骂矫情的家庭。
严格意义上来说, 秦灼并不算富二代,他是富n代。
秦家在百年前就已经是富甲一方的盐商,后因时境困难出于拳拳之心捐了大半家财从商之后又从了政。
秦家并不像那些时过境迁之后便从内里腐败溃烂的传统富商家庭。
秦家完美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甚至还有愈来愈富的架势。
百年从商, 三代洗礼。
秦家商业的明线暗线已经渗入到了社会的各行各业。
秦家如同一棵擎天大树一般, 遮蔽了整个商界的巨幕。
只是树有主干和枝杈, 秦家也有主业和副部。
秦灼这一支便是整个秦家附庸的领主。
秦灼的父亲与祖父接手秦家后便像有神降身似的每一步路都走到了时代的风口上。
为了永葆秦家的荣光,他们在结婚生子上都选择了对秦家利益最大化的联姻。
秦灼是秦父与海外运输巨头许家独女试管得来的孩子。
对于他们这些全部生活都要为工作让路的人来说,试管比自然受孕方便丶迅速丶成功率高, 也能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孩子的血缘。
至于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如何,是这场联姻交易中最不值得商榷的内容。
秦父和秦母之间没有爱, 他们对秦灼这个血缘熟悉相处时却又无比陌生的孩子也没有多少感情。
他们只在乎“秦灼”这个继承人能否接下秦家的重担, 并不在乎秦灼这个人。
小时候的秦灼并不清楚正常人的家庭氛围是什么样的,他只在书中的插画里看到过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一家人。
在现实生活中,秦灼见得最多的是自家的管家丶保姆丶司机和来来往往秦家大门的各科老师。
秦灼小时候所学的知识大多都是超出他的生理年龄理解范围内的数字和金融。
同龄人还在纠结鸡兔同笼问题时, 秦灼已经开始比较计算汇率了。
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着地的小秦灼并不喜欢那些不苟言笑头发花白的老师, 也讨厌那些没有情绪和喜好的数字。
但他只有在学习那个被称作“金融”的东西时, 秦灼才会在饭桌上看到爸爸妈妈的存在和他们脸上罕见的笑脸。
也许是血缘的作用, 小秦灼就算一个星期只能看到一次爸爸妈妈也喜欢他们喜欢得不得了。
爸爸说要增加学习时间,小秦灼平时就只看书消遣。
妈妈说不许随意跟人交朋友, 小秦灼就只在家里的后院自己跟自己玩。
后院的花草树木, 昆虫和动物以及一切有生命的物体都是小秦灼的朋友。
其中, 小秦灼最喜欢的是那个住在后院专门打理景观植物的园艺师。
那个园艺师跟秦灼认识的人好像都不一样。
他常年只穿着一件破损发旧的工作服,头发花白, 脸上总是挂着笑。
小秦灼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轻声细语落落大方, 但那个园艺师却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似的,说话和大笑是不会有任何遮掩。
有时候他的笑声会震得秦灼耳朵疼。
小秦灼第一次看到超出自己理解范围内的园艺师时有些怕他, 不过秦灼很快就被他手里变出来的各种自制小玩具和草编昆虫吸引了。
年龄差了半个多世纪的两人从陌生到熟悉只花了一下午。
小秦灼知道了园艺师姓张,是从一个叫做“a市”的地方来到这里的。
熟知各国汇率和金融知识的小秦灼从没听过这个地方,他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带着满满的好奇问园艺师:“那个地方很远吗?”
园艺师闻言看了眼秦灼后又将视线放到广阔无垠的天空。
一直洪如钟的声音在此刻轻柔了不少:“是啊,很远。”
虽然他脸上挂着笑,但小秦灼不知怎的却感受到了一丝难过。
小秦灼想开口安慰他一句,先根据他的模样和自己之前学所学过的知识确定了对他的称呼:“张爷爷,你如果想家可以坐我们家的飞机回去,很方便的!”
园艺师听到秦灼这话后又笑了起来。
声音是令人心安的洪亮:“爷爷?我都已经这么老了吗?”
秦灼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刚想开口补救时,却被一只粗粝干燥的手揉了揉头:“不过按照辈分你叫我爷爷也合理。”
“毕竟我是看着你爸长大的。”
小秦灼对这句话感到好奇,想从指尖的缝隙里看他,却对上了一道自己从没见过的眼神。
小秦灼不知道那个眼神该称作什么,也不知道跟那个眼神对视后自己心里生出的情感是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暖洋洋的,像是被人裹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可小秦灼还没来得及再过多感受,园艺师就已经把那道眼神收了回去。
揉他脑袋的动作却加重了。
像是故意逗他一样,园艺师把小秦灼的头发弄得乱蓬蓬的,看到他诧异中带着一丝生气的目光哈哈大笑起来。
“这才像个小孩嘛。”
本来因为自己头发被弄乱心里有些着急的秦灼看到园艺师这副模样不知怎的也笑了起来。
不过小秦灼还没忘了他刚刚说的那句话,他开口问园艺师:“张爷爷,你跟我爸爸很早就认识了吗?”
园艺师点头,笑着用手比了比秦灼的个子,开口说:“我刚来到秦家的时候你爸也就跟你这么大。”
“只不过现在有了更专业的管家我就被分到了后院。”
小秦灼想了想,又问:“那你也会给我爸爸玩具吗?”
园艺师看了看他手里拿着做出来木头还有些发湿的竹蜻蜓,爽朗地笑着:“当然了,你爸小时候跟你一样也总爱往我这里跑。”小秦灼想起前院那个只会喊他少爷的管家,按照老师教的比对方法自己在心里做了个评估,然后很认真地跟园艺师说:“我觉得你比他好一点。”
园艺师听到秦灼突如其来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谁啊?”
秦灼擡手指了指前院的方向:“现在的管家。”
园艺师像是没料到秦灼会这么说,表情又惊又喜:“你这小孩真有意思,刚认识我没多长时间就觉得我是个好人?”
小秦灼的表情十分认真:“我做了评估的。”
中气十足的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秦灼现在却不觉得吵。反而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秦灼还想再跟他多说会话,手腕上的手表却提醒他快要到学习时间了。
“我要去看书了。”他盯着园艺师的脸,眼睛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恋恋不舍,“我明天还可以来找你玩吗?”
园艺师答应得很干脆:“可以!”
小秦灼的眼睛亮起,唇角也弯了起来:“那我可以叫你张爷爷吗?”
像是怕他不同意,秦灼说完又紧急补充了一句:“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
园艺师看向那张表情既紧张又期待的稚嫩的脸,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只是又擡手揉了揉秦灼的头,告诉他:“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学习该迟到了。”
小秦灼在商业话术课程中学过一条可以在当前场景里应用到的知识——如果对方没有明确拒绝那就说明还有转圜的馀地,甚至可以说他内心是同意的。
老师告诉他届时只管大胆去做就好。
于是小秦灼的世界便多了个叫“张爷爷”的朋友。
虽然他这个朋友在听到这个称呼后有过抗议,但他从未开口阻止过秦灼这么叫。
渐渐把他当成自己“第一好朋友”的小秦灼有一天带着不安试探了一句他:“张爷爷……我们是朋友吗?”
张爷爷正在用草编着秦灼嘴里一直说着的“大黄蜂”,听到他开口这么问头也没回的否认:“不是啊。”
听到这三个字的小秦灼,五官瞬间低垂了下来。
但还没等脸上的情绪传递给大脑,秦灼便见张爷爷又看向他笑了起来:“你不是叫我爷爷吗,我们怎么当朋友?”
小秦灼愣神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张爷爷是在逗他。
自出生以来便一直被规规矩矩对待着,也一直规规矩矩对待别人的他第一次切实体会到“玩笑”这种东西。
内心腾升出的情绪奇怪又陌生,但小秦灼知道这并不是负面情绪。
于是他笑了起来。
又黑又亮的眼睛盯着张爷爷,张爷爷突然觉得有种欺负人的内疚感。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手里的草织物成型后张爷爷把东西递给了秦灼。
小秦灼看着自己手掌里那只带着两个触角的草编昆虫,擡头问他:“张爷爷,这是什么东西呀?”
“大黄蜂啊。”张爷爷想起前几天秦灼嘴里一直念叨的东西,开口说,“你前几天不是一直想要这东西吗?”
张爷爷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解释道:“真的黄蜂毒性太大了,不然我在收拾后院要是看到就给你抓一只了。”
小秦灼盯着自己手掌里的“大黄蜂”,反应了两秒才扬起来一个笑:“谢谢张爷爷,我很喜欢。”
一只只有手指长还带着碎草与木屑的草编黄蜂在小秦灼的玩具柜里实在算不得精致。
可那却是他最最最喜欢的玩具。
喜欢到等到茎叶的水分流失,黄蜂褪色干化秦灼也一直好好地保存在自己的房间。
小秦灼跟张爷爷认识的事就像彼此间的秘密一般。张爷爷没有告诉任何人,秦灼也从没有跟身边的人透露过。
秦灼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这件事说出去。
他们有时会在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偶遇,但张爷爷和小秦灼总是默契的装作是第一次看见对方,在独处时又总能瞬间熟稔。
小小的秦灼第一次有了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他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活泼了起来。
后院变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秦灼童年时期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都是在那里産生的。
但小秦灼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会那么快就被“攻破”。
这天,小秦灼如同往常一样又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后院,可他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那人看着跟他差不多大,衣服上沾了泥裤子上也被划破了一片。
那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后,朝秦灼的方向看了一眼。
脸上带着灿烂又有些傻气的笑。
张爷爷正蹲着身子给他清洗手上的泥污。
秦灼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开心。
秦灼还没动脚,就看到那个小男孩伸出胳膊朝他挥了挥手。
表情和声音都明朗:“你好!”
张爷爷听到男孩打招呼的声音才发现秦灼的存在。
但当他看到秦灼的那一刻,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一丝激动:“秦灼,快来!”
秦灼兴致不高地走到两人面前,张爷爷给男孩处理好手之后站起身拍了拍秦灼的肩膀说:“这是新搬来的邻居,不太熟悉自己家里的布局就迷路走到了后院。”
张爷爷看着面前年纪差不多的两人,脸上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容。
秦灼除去在学校很少能接触到同龄人因为母亲的主动限制朋友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他们能成功交上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男孩很是热情,伸出手对秦灼说:“你好,我叫韩三省!”
秦灼看着那只刚被张爷爷清洗过的手有些抗拒。
他抿了抿唇,但最后还是出于礼貌开口回了句:“我叫秦灼。”
韩三省是个自来熟,知道秦灼的名字后又开口问起了他的年龄:“秦灼,你几岁了?”
秦灼看了眼张爷爷,对上他鼓励的目光后又不情不愿地说了句:“……九岁。”
韩三省的眼睛倏地一下亮了起来:“我也是九岁!你几月生日。”
“八月。”
听到这个回答的韩三省整个肩膀都耷拉下来:“我是十二月的。”
不过他的情绪转换的很快,刚失落不到两秒便又高兴了起来,看着秦灼说:“那我可以叫你灼哥吗?”
“我看电视里的人都这么叫,很酷的样子!”
很少看电视的秦灼不知道韩三省说的“很酷”是什么,鲜少跟陌生人接触的他跟韩三省交流的全程都在看张爷爷的眼色行事。
看到张爷爷舒展的表情后,小秦灼看着小韩三省点点头:“可以。”
得到许可后的小韩三省高呼一声后便像只小鸟似的跟在秦灼身后“灼哥灼哥”地叫着。
秦灼一开始觉得韩三省很烦,但韩三省这人钝感力很强,不管秦灼作何反应他都只是自顾自地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桥段跟在秦灼后面玩。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三两天的功夫秦灼也开始跟韩三省称兄道弟了。
张爷爷的后院从笑比话多的一个人变成了叽叽喳喳的两个人。
小秦灼去后院的频次越来越高,察觉到异样的管家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秦父和秦母。
秦父秦母很少在家,他们是在一周一次的家宴上问出秦灼这件事的。
秦父坐在饭桌上跟自己的家人吃饭语气也像是在开会:“秦灼,你这两天为什么总是去后院?”
本来还在开心终于能跟爸爸妈妈见面的秦灼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他第一次在父母面前说了谎。
秦灼垂下眼角,表情像是在示弱和认错:“……我去找朋友玩。”
“朋友?”秦母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追问道,“什么朋友?”
秦灼下意识地隐瞒了张爷爷的存在,看着母亲的眼睛说:“他说他姓韩,叫韩三省。”
秦母和秦父听到秦灼这话对视了一眼,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隔壁刚搬过来那家能源行业巨头好像就是姓韩。
秦父的表情稍缓,看着秦灼脸上甚至还带上了笑意:“有时间也把朋友带到前院来玩,你们喜欢什么玩具就跟管家说。”
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对儿子最寻常的嘱咐,可他的这份关心秦灼还是第一次收到。
秦母听到秦灼口中的名字后却是蹙起了眉,盯着秦灼,语气带有一丝不满:“秦灼,你应该多接触韩家的大儿子。”
“他虽然比你大几岁,但他可比韩三省聪明多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意见受到了反驳,秦父也拧起了眉头,将视线移到了秦母身上。
像是在谈合同一般,秦父说出了自己的考量:“韩家大儿子比秦灼大了整整五岁,你现在是要让一个小学生去强行跟一个初中生交朋友吗?”
“更何况韩二儿子虽然不够聪明,朋友却多。路家和关家的儿子都跟关系匪浅,秦灼跟他交朋友也是在积攒人脉。”
秦母闻言也开始权衡起了利弊,向秦父输出自己的观点:“那如果韩三省把秦灼带得不学无术了怎么办?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要人脉有什么用?”
第一次得到父亲关心的秦灼也第一次在饭桌上看到了争吵。
周围的秘书丶管家丶保姆都不敢上前阻拦,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秦灼坐在椅子上泪眼汪汪的手足无措。
第二天,没人再管秦灼去不去后院这件事。
秦灼自己却陷入了为难。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纠结了一下午,最后在日落时分才慢悠悠地蹭到了后院。
张爷爷见姗姗来迟的秦灼,看到他的表情后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你不舒服吗?小韩一直在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秦灼摇摇头,张了张嘴,开口问道:“……韩三省走了吗?”
张爷爷先是点头,观察了秦灼几秒后立马敏锐地发现了他的不对。
张爷爷蹲下身子跟秦灼对视,语气轻柔地问:“秦灼,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灼垂眼抿紧唇,沉默了好久才对张爷爷开口说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秦灼看向张爷爷,开口问:“张爷爷,爸爸妈妈因为这件事吵架了,我是不是不该跟韩三省交朋友?”
平时健谈到有些唠叨的张爷爷闻言却意外地安静了起来。
最后他握住秦灼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很认真地对他说:“秦灼,你不该问我,也不该时时刻刻都看着你父母的反应做事。”
“你应该问你自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布满沟壑的眼睛和一双充满生机的眼睛对视,张爷爷握着秦灼手掌的力气像是要把自己一生的阅历都教给他。
相隔半个多世纪的生命碰撞,前者却只对后辈说出了六个字:
“秦灼,做你自己。”
每天的衣食住行一日三餐都被规划好的秦灼听到这句话像是被飓风卷袭。
心跳像是得到了重生,愈发热烈。
秦灼第一次询问起了自己的内心,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他开始继续跟韩三省做朋友。
无关利益牵扯,只有情感联系。
秦灼平日里仍旧像寻常那样学习和生活,但他的人生却悄然无声地发生着改变。
秦灼的内心渐渐有了为自己发声的反叛精神。
比起与父母的饭局,秦灼现在更期待与张爷爷和韩三省的相处。
秦灼跟韩三省越来越熟悉,韩三省也开始帮自己的朋友介绍给秦灼。
秦灼不知道他们是哪家哪业的哪门哪户,他交朋友的原则就像是张爷爷教给他的一样——跟从自己的内心。
秦灼也和张爷爷愈发亲近,他从张爷爷的嘴里知道了a市的风土人情和他年轻时的经历。
张爷爷说他曾经有过一个喜欢的女孩,只不过在他像那个女孩表白心意的前一天,她就跟自己说要去打工了。
张爷爷还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也许不会离开那个村子,就那么偏安一隅平静的出生和死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也许是对家乡的怀念,张爷爷总爱在电视里看那些乡土电影。秦灼有时会一起陪着张爷爷回忆往昔。
张爷爷看的那些乡土电影情节很少,场景和配乐却多得有些无聊,可秦灼总能被那些画面吸引得全神贯注。
电视里的场景一年比一年清晰,秦灼也一年比一年成熟。
不知是否是记忆作祟,秦灼总觉得张爷爷一年比一年佝偻,身体也一年比一年虚弱。
上了高中后的秦灼除去学习,生活里还多了一项交际。
他和张爷爷的相处时间越来越短,但张爷爷的咳嗽声却越来越多。
在秦灼生日宴的前夜,他听到张爷爷愈发浓烈的咳嗽声蹙起了眉,给他倒了杯水后开口对他说:“爷,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张爷爷接过水喝了一口,表情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声音却不似从前那样洪亮:“去什么医院,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
“你明天只管开开心心过生日就行。”张爷爷像是怕秦灼担心,开口又玩笑似的说了句,“记得明天给我留一块蛋糕。”
“说不定我沾上寿星的喜气就能好了呢。”
秦灼闻言笑了起来:“行,我肯定给你留一块最大的。”
秦灼的生日宴在秦家举办,但这场名义上是庆祝秦灼生日的活动更像是一场交际的宴会。
宴会上的大人比起秦灼更加活跃,跟秦灼同龄的人虽然不少,但除去韩三省老二和小关他们,秦灼对所有人都保持着礼貌但疏离的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经紧绷了一天,秦灼总觉得有些心焦。
他趁着秦父秦母和其他宾客都在交际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溜出了宴会。
脚步下意识地带着秦灼走到了后院,他在一个岔路口偶遇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灼哥!”韩三省看到秦灼之后表情有些兴奋,“你怎么也在这?”
秦灼没有正面回复韩三省,而是开玩笑似的开口说了一句:“这是我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韩三省连忙示弱:“行行行,您自便自便。”
两人相视一笑,擡脚走向了张爷爷的住处。
没有人开口问前厅的那场宴会如何,也没有人担心秦灼这个主人公离开会不会出现什么查漏。
他们只凭自己的直觉和想法敲响了张爷爷的门。
可平时总是敞开着迎接他们的那扇门此刻却紧闭着,不管他们敲了多久里面都没有声响。
呼唤了好久也没有得到回应的秦灼和韩三省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变得有些心慌,他们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对视一眼后便开始用肩膀撞击。
那扇木门并不牢固,他们只撞了三两下便踉跄进了屋子里。
屋内有些昏暗,只有窗栏的月光洒在地上。
秦灼看见昨天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张爷爷现在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秦灼看着张爷爷一直盯着一处无神的眼睛和他发紫的嘴唇,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手脚和四肢都突然麻痹起来,喉咙也像是被水泥浇灌住。
秦灼说不出来话,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韩三省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他用颤抖的手把张爷爷扶了起来。
过了几秒后,他擡起头,用带着颤抖和哭腔的声线对秦灼说:“灼哥……张爷爷没有呼吸了。”
秦灼像是被一声惊雷击中,他的眼前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才被脸上带着寒意的湿润惊得回过神。
秦灼走上前跪倒在地紧紧握住张爷爷汲取不了一点热量的手。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得发疼,秦灼在一片月光下无声痛哭着。
秦灼和韩三省是在后半夜被警卫队找到的。
穿着定制西装被打扮的一身喜气的秦灼此刻眼睛红肿,整个人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被找到的秦灼还深陷在打击中浑浑噩噩地被人架了回去。
等待他的却是秦父充满怒意的耳光。
秦灼脸侧像是烧起了火,耳朵也出现了嗡鸣。
但他却是像是没有知觉似的,眼神无光。
秦父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他质问秦灼为什么作为宴会的主人公任性缺席。
被打的嘴角流了血的秦灼仍旧像是没回过神一般,只在嘴里喃喃道:“……张爷爷走了。”
“张爷爷?”秦父听到秦灼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反应了两秒才想起刚才助理对他说过的事件经过。
秦父恨铁不成钢地又在秦灼的脸上打了一巴掌,脆亮的响声填满了整个房间。
秦父怒目圆瞪,气急败坏道:“你就为了一个除草的老东西把秦家的合作商晾在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