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属于投桃报李。
朱浩既会办事,还能帮忙赚钱,光是朱四登基后,由朱浩出面筹措的银子就已超过三十万两,就这还不算朝廷在银号中的股份,以及皇庄官田的收入。
怎么看,朱浩都应该当皇宫的大管家。
可这对朱浩来说……
却不是什么好事。
朱浩赶忙推辞:“陛下,内府之事,不应由外臣打理。”
“啊?”
朱四眨眨眼,看了看旁边正带着羡慕之色望向朱浩的众人。
明摆着的事情。
大明内府,并不单纯只涉及内库事务,还有二十四司衙门,更有九千宫女,朱浩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怎可能经常出入于宫廷?
你找大管家前,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实际情况?你把户部或者仓场交给我都行,为啥要交内府的管理权呢?
张佐笑道:“陛下,朱先生的意思是,得有专人在皇宫内打理内府,不然……有些事,朱先生不方便去做。”
“哦,这样啊,那没事。”
朱四笑了笑道,“都是自己人,谁跟谁啊,以后皇宫的人你看着调遣,若是有不方便的地方,就让东厂的人协助你……朱浩你看怎么样?”
唐寅听了用促狭的目光望向朱浩。
好似在说,你小子要当太监总管了。
朱浩态度坚决:“陛下,若只是府库之事,臣可以帮忙协理,但若涉及皇宫事务,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臣会尽力相助。”
“知道啦,知道啦。”
朱四不耐烦地挥挥手,“朕交给别人不放心,以后让张佐、黄锦他们都听从你的调遣就是。账册什么的都交给你,回头单独在宫内设个衙门,有事你就在衙门里处置公务,对外高度保密,有事的话朕会找人跟你沟通。”
就算朱浩推辞,朱四还是坚决要把内府财政大权交给朱浩。
太监和宫女不用朱浩来管,但钱粮一定要交给朱浩。
不单纯是因为朱浩能赚钱,更因为朱浩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同窗兼老师深得朱四信任,至少到目前为止,朱浩一心为朝廷赚钱,或者说是为皇帝赚钱,看不出有任何私心,朱浩甚至用家底贴补内府亏空。
在这点上,就算张佐和黄锦有抵触情绪也没用。
过去他们都局限于兴王府的一方天地,眼界有限,管理水平也不行,光是这次拍卖新勘探煤矿之事,他们就自叹不如。
朱浩在商贾中的人脉绝不是普通人可比,募集钱粮方面号召力一流,更主要的是……鬼知道他用什么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勘探出储量丰富的煤矿,这本事,简直是半仙,正常人能比吗?
接下来的庆功宴,朱四点名吃火锅。
众人平时吃火锅,绝不像今日这般拘谨。
朱四在场,每个人都觉得无比荣幸,但吃起来就束手束脚,不那么痛快了,在皇帝面前得规规矩矩,不能越雷池一步。
“朱浩,你说明天朝会上杨老头会怎么给朕找麻烦?你吃完要给朕想好对策,朕明天得好好跟他们斗上一斗。”
朱四若初生牛犊,憋着一股劲儿要跟文官缠斗。
朱浩沉吟了一下,道:“以臣估量,明日杨阁老或会袖手旁观。”
“不可能吧?”
朱四瞪大眼。
旁边几人俱都落筷。
吃饭时突然说及朝堂上的正事,此时就算享用的是御膳,也要先停下。
朱浩笑道:“拍卖煤窑之事,乃杨阁老自己提出,明日朝会上他总不能亲自站出来扇自己耳光吧?就算说此举乱了朝堂规矩,那也是杨阁老坏规矩在先,或许明日杨阁老还会站在陛下这边,跟出面找茬的人好一通理论呢。”
“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朱四听得心花怒放。
显然今日之事结结实实坑了杨廷和一把。
张佐在旁不解地问道:“朱先生,您怎么让杨阁老同意拍卖煤窑?”
朱四抬手打断张佐的话:“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是朱浩跟朕商议的策略,总之现在卖煤窑之事步入正轨。朕明天好好跟那些找茬的人理论一番,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所谓的规矩重要。”
翌日。
紫禁城,唐寅奉诏前往奉天殿参加朝会。
唐寅并非第一次上朝,在场官员对他已有所了解,也明白他因何而来。
如朱浩所料。
朝议一开始,没人提及昨日盔甲厂拍卖煤矿之事。
还是等大事商议完,朱四自己主动把事情提出。
“……昨日,朕让新任工部员外郎唐卿家,在盔甲厂前的广场上进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拍卖会。朕年初提出要在西山开煤窑,以此来填补朝廷用度缺口,尤其是弥补东南海防钱粮缺额,终于有了成果……三处煤窑,卖了近十四万两银子,唐卿家居功至伟啊!”
唐寅从众大臣最后面走了出来,俯身行礼,坦然接受了皇帝的褒奖。
户部右侍郎邹文盛随即走了出来:“陛下,唐寅此举扰乱朝纲,请陛下及时纠正。”
本来邹文盛没出来前,一旁的工部右侍郎童瑞便跃跃欲试。
这就体现出文官集团的谋略。
杨廷和以及几名内阁大学士是不能跳出来反对的,六部尚书及通政使、左都御史等大佬也都不能出面,甚至让六部左侍郎出面反对都不太好,就以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右侍郎出面打头阵。
邹文盛和童瑞虽为六部侍郎,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堂官。
他们一个负责治理宣府军饷,一个主要督造康陵,很多时候不在京师,尤其是邹文盛,年底刚接任户部右侍郎职位,去宣府转了一圈发现很多事情难以解决,又回到京城来奔走,讨要钱粮军饷,今天上朝前得到通知要他打头阵,此刻便冲锋陷阵。
朱四皱眉问道:“邹卿家,你认为,朕做错了吗?”
这个问题很直接。
邹文盛举起笏板,老泪纵横:“陛下,吾朝之安稳,溯本清源在于维持朝纲法统稳定。西山更是我大明龙脉所在,万不可动!”
辩论方向另辟蹊径。
先跟你讲规矩的重要性,但阐述的重点却是在西山开煤矿破坏大明“龙脉”。
这涉及一段历史典故。
为什么西山有煤矿,而大明历史上官办矿窑却没能在西山开采?全在于西山乃传闻中京城龙气汇集之所,涉及太宗皇帝大位的正统性。
朱四心里骂开了。
果真是一群无耻小人!
知道论什么规矩,会把杨老头牵扯进去,毕竟是杨老头先提出拍卖煤窑,现在却跟朕扯什么西山乃龙脉所系?
朱四看着一旁站着的杨廷和等人,问道:“杨阁老最清楚朝廷的事情,天文历法这些,想来也有所涉猎。杨阁老,你说说看,真如邹卿家所言,西山真是我大明龙脉所在吗?”
杨廷和出列道:“回陛下,是有如此说法。”
“那意思是,西山不适合开矿喽?”朱四问道。
“这……”
明明是杨廷和暗中授意朝官反对,但此时他却不能公开表明态度,显得很犹豫,“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朱四道:“别跟朕说什么从长计议,若西山真是大明龙脉所系,先前在西山开矿的那些人,岂不是盗挖我大明龙脉?他们这是居心叵测啊!
“具体都有谁来着?朕先前听人说及,好像大明有爵位之人,在西山开矿的人不少,听说在场诸位卿家中,就有很多……”
破坏龙脉?
笑话!
朕才是真龙天子,要是有人在安陆挖矿,朕一定跟他们急。
但京城这地方,朕就是个窃夺者,要是不挖这龙脉,朕还坐不稳皇位呢。
现在朕卖煤矿赚了钱,你们这些文臣开始跟朕讲什么龙脉所系,先前别人挖的时候怎么不讲?
工部右侍郎童瑞出列道:“陛下,若是西山龙脉有毁,因此而影响大明国运,只怕不好收场。”
“呵呵。”
朱四笑道,“没事,大不了那时朕让人把西山煤窑全关了就是……反正煤窑都卖给民间了,亏了也算不到朕头上。”
蒋冕出列劝谏:“陛下,既如此,那将西山煤窑卖给百姓,便有失朝廷风范。”
朱四恶狠狠地瞪着下面:“什么意思?朕把煤窑卖出去,只是因为有可能破坏龙脉,就要废止成交的生意?”
毛纪也出面:“回陛下,矿藏本就属国之财富,不能轻易转售于人!”
一席话说出来,朱四有些无语。
朱浩的既定策略中,并没有涉及眼前这部分。
众文臣完全是另辟蹊径,把一个简单问题给复杂化,朱四憋了一肚子气,却发现从一开始辩论方向就错了,让他很捉急。
“诸位卿家,你们也是如此认为的吗?是不是在你们看来,朕应该把西山的煤窑悉数收回,放在那儿不开发?就算这些银子能填补东南海防缺额,也不行?”朱四望着在场大臣。
又是一道夺命题。
在场大臣,很清楚这是杨廷和跟皇帝博弈出现的结果。
什么龙脉不龙脉,那是唬人的。
还不如说是杨廷和觉得卖煤窑让小皇帝得到了财政大权,想趁机剥夺小皇帝获取财富的机会,龙脉受损不过是个借口。
就算很多人心中并不认同杨廷和等人的说法,可问题是……这时候谁出来替小皇帝说话,不啻站在整个文官集团的对立面!
难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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