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浩给张延龄讲了很多内容。
总结起来就一点,孩子,要坑大哥就要坚决坑到底,不能半途而废啊。
卖掉你大哥,这样你或能早点回京,以后你荣华富贵,让你大哥吃糠咽菜去,不然就是你们兄弟俩一起倒霉。
经过朱浩谆谆善诱的开导,张延龄的脸色好看很多,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朱浩向张延龄拱手作别,施施然拐过街角,马车已在前面路旁等候多时。
而马车旁,娄素珍一袭男装立在那儿。
这次朱浩办私事,需要带娄素珍在旁,就没有选择乘轿……马车车厢始终宽一些,不至于孤男寡女挤一块儿。
路上说吧。
朱浩笑着邀请娄素珍上车。
马车起步,娄素珍很好奇朱浩来见张家兄弟的目的,忍不住问了出来。
朱浩实在地道:我只见了张家老二,没见老大,目的还是为分化瓦解……只要他们兄弟不和,就会自乱阵脚,不用多余的动作就能把他们埋葬在历史的洪流中。
不容易吧?
娄素珍道,在下可是听闻,张家外戚兄弟二人虽然对外时凶戾非常,但好像兄弟关系很和睦。
呵呵,和睦?那也要看情形,亲兄弟明算账,能共富贵却不一定能共患难,在比较谁先回京城,谁先获取军功拿到权力这件事上,兄弟俩只要争起来,把对付外人的手段用在另一个身上,估计兄弟俩能互殴到头破血流。朱浩对此很自信。
娄素珍识相地不再多问。
朱浩掀开气窗的帘子,往外面看了看。
娄素珍道:今年年景不错,公子名下的生意挺好的,就说这工坊买卖,今年到现在,盈利已有两万多两。
朱浩摇摇头:才两万两,少了点。
娄素珍笑道:在下说的是织布工坊,不算其他的产业。
朱浩却认真点头:我就是说织布只赚两万两,有点少,按照我的设想,大明百姓衣食住行中,我至少垄断一样,一年下来怎么不赚它个一百万两?
娄素珍咋舌:那老爷还是开银号更稳当,织布这营生,只怕真无此能力为公子带来如此大的利润……至于银号账目,在下可接触不到。
娄素珍回到京城后,朱浩不用她当幕僚,干脆让她当名下生意的大管家。
给娄素珍找点事情做,让她实现个人抱负,朱浩不过是顺手推一把。
这是个很有主见和能力的女人,前半生就算有机会接触普通人,但偶像包袱太过严重,始终是王妃,约束多不说,更不能沾染太多俗务,而现在隐姓埋名,娄素珍无须顾虑太多,可以放开膀子干实事。
车厢里又沉默下来。
朱浩一直望着窗外,眼神中带着一丝迷离,像在想心事。
娄素珍盯着朱浩的眼睛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一直没说,这次到底要涉足什么行当……其实,若是公子信任的话,妾身可以一直帮公子打理织布工坊……
这次她之所以过来,是朱浩告诉她,要开门新生意,让她去当大掌柜。
娄素珍心里没底。
虽说看管织布工坊,当个掌柜加账房,她觉得没什么大前途,但始终这门生意一年下来能赚好几万两银子,一门新营生能赚多少钱?
朱浩道:兵工厂。
娄素珍一脸不解:何为兵工厂?
朱浩继续看着窗外,解释道:跟京城的王恭厂、盔甲厂差不多,不过这次我要找人制造的是开山修路疏通水道需要用到的硝化甘油,就是那种威力巨大可
以炸塌城墙的火药,还要制造新式火铳,用的不再是散装的火药和弹丸,而是眨眼工夫就能替换的弹丸,精度和射程都能大幅度提高的武器。我还要造火炮……这件事,就交给敬德你来负责。
你……公子莫不是在言笑吧?
娄素珍苦笑不已。
听起来挺好,但娄素珍怎么都觉得朱浩说的这个兵工厂,跟她一介女流没什么关系。
朱浩道:这话好笑么?以往杨阁老在朝,陛下跟我做什么事都被掣肘,想要开一家兵工厂,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开的话……其实这么说吧,这件事总负责人乃唐先生,但你知道他的性格,三杆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如今他更是一心想当散人,就只好劳烦敬德你来具体负责。
娄素珍差点被绕进去。
但后来大致听明白了,如果单纯让她去负责打理兵工厂,显然不切实际,谁会听她一介女流的命令?就算她可以一直伪装成男子,但显然兵工厂要跟各级官府,还有大批工匠和力夫接触,她又不是官,别人凭什么听她的?
但如果说让唐寅当幌子,实际上由她调度,情况就有所不同。
她做事就可以名正言顺,跟官府接触之类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别人来做,她只负责监督生产,厘清账目。
敬德,我觉得你该接受点挑战了,既然不想安于闺房生活,何不彻底走出来呢?只是看个工坊,多没意思?我的计划是,让敬德你来当兵工厂的实际话事人,做出成绩后,甚至可以直接当官……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官,而是新增加的官职,只对陛下负责,反正陛下也知道你的身份,会更加信任你。
朱浩给娄素珍规划好了未来要走的路。
娄素珍苦笑道:陛下怎会信任一个戴罪的民妇?
欸,这你可就说错了,你之前的身份,不容于任何势力,也就是不能跟任何人结党……当然除了我之外。如此一来,你在陛下眼中,就是个没有党派,只听从陛下号令之人,说句题外话,您这样的大才,谁不想用?朱浩笑道。
娄素珍想了下,这算是恭维吗?
堂堂大明状元,居然恭维我?
娄素珍道:公子实在是抬举在下
不是抬举,乃实话实说,以往我一直劝说你,跟唐先生走得近一点,但现在却觉得,可能唐先生配不上你,也就是你并非男子,不然的话……无论当官还是考科举,你都比他强。朱浩越说越直接。
这下娄素珍实在忍不住,频频摇头苦笑。
这个小小少年,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简直是拿我开涮啊!
朱浩继续道:顺其自然吧,有时候当朋友,高山流水觅知音,不也挺好?反正敬德你不想做事了,就跟我请辞,我随时让你回归宅院的安静生活……唉,我都在替唐先生捉急,他怎么不努力一点啊!
娄素珍白了朱浩一眼,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烟视媚行,却幽幽道:公子还是多顾念一下身边人为好,却不知多少红尘女子,为公子魂牵梦绕呢。
啊?呵呵,夫人说谁呢?红尘女子?为何不是风尘女子?
朱浩笑着问道。
娄素珍道:公子应该知道妾身说的是谁。
这纯粹就是斗嘴了。
朱浩可不会跟个大姐姐般的过来人纠缠这些话题,因为朱浩知道……论别的,自己有着领先数百年的见识,足以压制娄素珍,但若涉及儿女情长之事,自己可就不是对手了。
无论娄素珍平时表现出如何的能力,始终是女人,而且还是个成熟的女人,女人的天性就是家长里短八卦闲扯,不然为什么
媒婆通常都是七大姑八大姨?
以娄素珍的年岁,要逗个没开窍的小弟弟般的男子,还不是轻轻松松,手到擒来?
朱浩也学聪明了,不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去跟一个行家里手争,那会让自己吃亏,吃亏了就会没面子,干嘛费力不讨好?
……
……
朱浩带娄素珍去了兵工厂筹备地,准确来说,只是兵工厂在京城的办事处。
因为朱浩设计的兵工厂,涉及大批量制造火药和军械,而硝化甘油的危险性又比普通火药高太多,这就逼着朱浩只能把兵工厂选址往京师周边迁移。
西山不妥。
西山乃开煤矿的地方,距离京城太近,做什么都没法保密,而永平府那边本来挺好,却又因成为众矢之的,文臣武将都紧盯着,故此也不合适。
朱浩干脆在京南五十里的黄村找个地方建厂房,通过水路和陆路从各地运来材料,开工制造。
唐寅早早就等候在那儿。
见朱浩的马车停下,唐寅走过来正要迎接,但见娄素珍从车厢里下来,脚步明显一顿。
朱浩笑道:先生这次来得挺早啊。
唐寅点点头,随后又用眼神向娄素珍打个招呼,因为周围人多,唐寅在女人面前通常都有点蔫,不想也不敢上去跟娄素珍攀谈。
随后陆松从唐寅身后走了过来,旁边还跟着蒋轮和蒋荣父子。
蒋轮一直咳嗽,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小先生,等您半天了……入秋后偶感风寒,咳嗽鼻涕不断,恐怕要休养一段时间才会好……咳咳……
蒋轮仍旧咳嗽个不停。
朱浩点点头,心里却琢磨开了。
历史上,唐寅死在嘉靖二年,而蒋轮则是嘉靖五年去世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唐寅这老小子气色不错,蒋轮却病恹恹一副要死的模样呢?
陆松道:场地选好了,里面如何布置,以后又如何安排,请朱先生发话。
朱浩笑道:京城的场地怎么样,不是重点,充其量这就是个联络处。先进去,图纸我带来了,稍后拿出来,再把工匠叫来,探讨一下改进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