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人......”
离开健身房,照入眼中的阳光和车水马龙的街道让我有种恍如隔世感。
和只做了形体矫正的轻度运动的于珺不同,我做了很多消耗体力的运动。说不上有多累,只是最后的慢跑让我头脑感觉到了缺氧。
不管是在运动时还是现在,我都在想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的事。
“居然是只大我们一届的高中生,真想不到。”
该说是有着成年人的外形还是说气场根本不像高中生,直到他自我介绍之前,我下意识的认为他是步入社会的成年人。
而且,他还是三中的学生。
“说起来,于珺初中也是三中的吧?那人说他是三中直升的,于珺说不定初中时见过他。”
三中有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有着全市第一的教学质量,也汇聚了全市成绩最好的尖子生。刚才那个男生的气质,让我不由得觉得他在学校不会默默无名,所以向于珺提了问。
不过当我看过去时,于珺只是沉默的低着头,我又叫了声她名字,她才小幅度摇晃脑袋。
我也觉得我问错人了,于珺很可能连本班同学都认不出几个。
我又回忆起刚才与那名男生的对话。
“朱涛”是他的名字。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刚和我搭话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是做什么推销的业务员?”——我以前在父亲的公司见过类似的业务员,开朗大方,初次见面就像老熟人一样亲切,毫不拘谨谈吐得当。
当然,我并不会因此小瞧他,我很羡慕他们这样的个性——我不确定这是个性还是能力——我没有不自信,也不是内向,但我有很多时候会顾及别人的眼光而畏惧表达自己。
等到“朱涛”说出他正在读高二时,我改变了看法。
我很会察言观色,对于自己所属的学生这个“群体”,我观察出不少感悟。在我迄今为止的学生生涯中,有一类人必然是团体的中心。其他人会像是被光辉聚拢的萤虫向他靠拢,大家会附和他的提议会优先听取他的意见。比起“业务员”的亲和力,他们更厉害的是能做出最佳选择的判断力和可靠的行动力。
我对朱涛是初次见面,一开始的对话也没有让我对他有多少认识。但很多时候第一印象就能把人进行分类——也不能说是气场,朱涛有着和那些“中心人物”相似的“味道”。
我知道,这种第一印象自然会有搞错的时候。
相互的介绍结束,朱涛很直接的告诉我这家健身俱乐部正在举办一项活动——邀请一名新会员能够享受会员续费的折扣。他告诉我他正是听见我带了位还未办卡的新人才来向我搭话的。
“再过几天我的会员就到期了,这时候想拉人进来可不容易。这次这么凑巧,你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吧。”
话语听起来有些蛮横。
他接着对麦姐说:“麻烦麦姐带这位学妹去登记,费用记我账上。可别让她跑了哦。”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于珺就稀里糊涂的被拉走了。
我一直想说“这不好吧”,又因为察觉到对方话里的矛盾没问出口。
不可能真有人会为了折扣多交一笔会员费。
“大佛,”朱涛叫出我的名字,“你会还我吧?”
意识到他问的什么后,我立马放小声音。
“这里的会员费到底多少钱?”
“慢慢还总会还完,我不收你利息。”
我看他在微笑,便试探的问道:“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
朱涛不以为然的看着我,目光中似乎有打量又似乎有戏谑。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诶?”
“上周六,电影院。”
他也在吗?完全没印象。
不对,那个时候他也不认识我,一般说来应该也对我没印象。
“今天就先这样,我们还会再见。”
没等我反应,朱涛转身走向门口。
“账单,别弄掉了哦。”
账单我当然会收好——不过也没人想听我回答。
看着朱涛消失的门口,我实在没法不把他和学姐联系起来。
第一印象有搞错的时候,朱涛很可能不是我以前“观察”过的任何一类人,他给我的感觉更多是许多种的“似是而非”。
——也许他和学姐挺像的。
想到学姐诸多残念的表现,我又赶紧否定了这个想法。
“今天就遇到了这样一个男生。”
“哦。”
“我在想是不是只要避开他,钱就不用还了。”
“有可能。”
“丽姐,你不知道,那个健身俱乐部的会员费真是贵得离谱!”
“但是有游泳池吧?”
“那也不是贵的理由啊!要是向物价局举报,说不定我能白退两笔会员费。”
“白退?”
推着单车的丽姐疑惑的眨了眨眼——睫毛煽动的轨迹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她不知道两个会员我都没花一分钱,不过说出来有些丢脸,还是算了。
今天难得能约到丽姐一起回家。晚自习结束,我用冲刺的速度跑到校门她已经在等着我了。
看到她扶着单车站在路灯下的身影,我第一次感觉触摸到了“幸福”的轮廓。
我们没有走灯火通明的大街,而是有默契的绕了点路走在清净的河滨小道。
“我说的事情是不是不怎么有趣?”
我观察着丽姐的侧脸。
并不明亮的路灯下,丽姐的侧脸就如明月般皎洁,在深黑长发的衬托下,美得像纱罩下的梦幻。
丽姐的视线始终平视前方。
“嗯。有点。”
“不愧是丽姐,真直白。”
“昨天是女生,今天是男生,大佛总是跟奇怪的人在一块。”
“......其实现在也是在和奇怪的人......”
“简直像在嘲讽我只能在学校独自打游戏。”
“你倒是去上课啊!”
“今天没有我喜欢的课。”
“这话会让你的任课老师伤心的!”
“看到他们我也不高兴。”
“这......”
丽姐经常旷课我早就察觉到了。很多时候她都是中午才来学校,大部分时间也只呆在学姐的秘密基地,大概一周上的课一只手都数得清。
“丽姐,你不担心功课跟不上期末考不好吗?”
“担心。”
“那你还......”
“这和我去不去上课无关。”
“为什么?”
“上课我也听不懂。”
丽姐看过来了。
她用坚定的目光告诉我她的证言一切属实,她的所作所为全是遵从自己的意识,她的选择贯彻了自我的觉悟。
我无语的站在原地。
“这种状况出现多久了?”
“初中就有。”
“亏你这样还能升上高中啊......”
“我是体育特长生。还有——”
丽姐也停下来在我额头弹了一下。
“注意你和学姐说话的语气。”
我摸着额头,沉默了。
我喜欢的女生可能不是妖精,但她肯定是个笨蛋。还是个不求上进、早已放弃努力的问题学生。
“丽姐。”
“又想说什么?”
“没关系,丽姐以后不用去工作,我养你。”
“啪——”
又被弹了,这次丽姐特别用力。
“好痛啊,丽姐......”
我飞快的揉着额头缓解疼痛,再看去时丽姐已经骑上了单车。
“来比赛,看你能不能追到我。”
骑上单车的丽姐格外帅气,但是——这个非对称竞速赛是故意刁难人吗?
“丽姐,你刚才说的是那个‘追’吗?”
“才不是啊。”
迎着河风,丽姐苦恼的撩动长发。
“以后不准开这样的玩笑,不然绝交。”
我没有哪一次是在开玩笑,可惜不能告诉她。
“那我先走了。”
说着,丽姐蹬动踏板,骑着单车奔向夜色。
她的长发落在风中的轨迹让我想到了“妖气缭绕”,但更直观的感受是“潇洒飘逸”。
看到远处一对散步的老夫妇被飞驰而过的丽姐吓得险些摔倒,我深吸口气迫不得已跑了起来。
——追就追吧,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追给你看。
夜的清凉惬意完全被疲惫和上气不接下气取代。在河滨走廊通向小区的路口,丽姐骑在单车上等着我。
“又是你输了哦。”
“我知道。”我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所以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我要和丽姐一起上学,”稳住凌乱的呼吸,我抬起头望着月光下的她,“明天我在小区门口等你,丽姐多久去上学我就多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