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什么?做你的眼……线?”
李信则立刻眉毛一挑,“怎么,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了!我是去传……道的,可不是……给人当……棋子的!”
“什么棋子不棋子的,听上去多难听啊!不就是让你在传道的过程中顺便收集一下所见所闻嘛!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再者说你们的主不是常说‘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吗?”
“什么我……不如地……地狱,谁……入地狱?那是佛……祖说……的,跟我们的主有什……什么关系啊?”
“是么?哎呀反正都是圣人,肯定都说过类似的话!难道你就因为那么一点儿个人的自尊心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身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痛苦挣扎吗?”
“这……这个……”
李信这一番话还真就说中了他的软肋,使得他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勉强地点了点头,“好……好吧!我答……应你,不……过我只负……责记录,其余的一……概不管,怎……怎么样?”
“可以!”话音未落,李信便满口答应了下来,“这第二条嘛,相信你一定感兴趣,就是到了收容区以后就开始挑毛病,发现任何问题都要大张旗鼓地曝光出来,但是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必须言之有物,这总不算为难你吧?”
“要我去挑……毛病,发现问题还要……曝光出来?你这是吃……饱了没事干,找……罪受么?”
“先别管为什么,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就……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的眼……里可容不得沙……沙子!”
“那就好,那么最后一条就是……”
……
两人的对话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王木生才紧锁着眉头从李信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李信则立刻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喂,总机吗?帮我借灾民收容筹备委员会办公室……伯仁吗?我是李信,过会儿可能有个姓王的牧师那着我的批条到收容区去,这个人你重点关注一下,发现什么问题立刻向我报告!”
而就在李信挂断电话之后不久,周远川便敲门走了进来,“李科长,不打扰吧?”
李信一见来人竟是周远川,便不由得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换上了一副笑脸对他说道:“不打扰,周科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的办公室来了?快请坐!”
那周远川也不推辞,落座之后便也是满面带笑地说道:“我听说这次南京警备司令部的高级会议,处长要带你一块儿去参加,是吗?”
闹了半天,这家伙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该不会见自己这段时间跟处长走得近了些,又在憋着什么坏呢吧?
尽管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李信依旧半开玩笑地说道:“周科长不愧是搞情报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只是这件事就连我这个当事人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周科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然而面对李信半开玩笑的质问,周远川却依旧淡笑着说道:“李科长不要误会,就在刚刚,处长特意把我叫了过去,告诉了我去南京开会的事,并且还打算将在此期间处里的大小事务全部都交由我来代为处理。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并且还向处长推荐了你,处长这才告诉我说你要跟他一块儿去南京,我这才答应了下来。”
“既然周科长已经从处长那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还要大老远地跑到我这来再确认一遍呢?”
“这个……”周远川谨慎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你知道南京那边这次为什么要开会吗?”
听他这么一说,李信便连忙如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实话告诉你吧!警备司令部把处长叫过去,明面上是开会,可实际是就是要追究处长踢走孙育成的那件事!”
“可是……孙主任他自己都承认了曾经收受过那卓一伟的贿赂,铁证如山啊!”
周远川却冷笑了一声,“铁证如山是不假!但是别忘了那孙育成可是梁院长的学生,处长他于情于理都应该请示一下他吧?”
这下李信听了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处长没有请示梁院长,就定了孙主任的罪?不可能吧?”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林文强是什么样的人,李信可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只粘上毛比水晶猴子还精的老狐狸,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当然不可能了!处长那么英明神武,怎么会做出那么欠考虑的事来?还不都是他那个亲外甥惹的祸?”
“亲外甥?!你说苏队长啊?他怎么了?”
“他呀!”说到这周远川便忍不住一阵好笑,“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当上了行动队队长,还是因为抓到了策划了宪兵队大牢劫案的主谋郑大宝而被云子小姐大加赞赏,整个人都飘飘然了起来,要是给他接上根尾巴估计都能翘到天上去了!好不容易过了两天风平浪静的日子便闲不住了,索性跑到地牢里对着孙育成就是一顿严刑拷打,差点弄出人命!这还不算,在那之后那小子知道这件事第二天一早就会露馅,于是便瞒着处长命人将他直接送到南京去了!”
“还有这事?那处长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啊?”
“可不是嘛!处长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差点当场就把那小子给毙了!好在处长夫人们苦苦相劝,这才让处长冷静了下来。不过却还是关了他的禁闭,都已经关了两天了!”
听到这,李信才有点恍然大悟,难怪这两天没看到那苏正飞在处里露面呢!原来是被林文强关了禁闭!
此外,李信也基本可以肯定,那周远川此番前来应该是林文强想借他之口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自己,好让自己提前做好相应的准备的,毕竟说到底这可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
想通此节之后,李信便很是感激地对周远川说道:“多谢周科长将实情相告,我会做好相应的准备的。改日我一定设宴专程向你表示感谢,还请周科长务必要赏脸呀!”
周远川则摆了摆手,“好说!”
说完便起身告辞,迈步离开了李信的办公室。
可几乎就在那周远川出了办公室的门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便已然消失不见,不由得阴恻恻地在心中暗道:设宴?还是等你能活着从南京回来再说吧!
而另一边,在送走了周远川之后,李信的大脑也飞快地运转了起来,一边极速思考着应对之法,一边将刚刚那周远川所说的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找了个信封装了起来,然后才把陆修明给叫了进来。
“姐夫,您叫我?”
“去!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李信一边说一边将那封刚刚密封好的信递了过去。
可那陆修明接过去之后就是一愣,“姐夫,你这是?”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快去!”
“哦!”见李信好像真的有些发火了,那陆修明连忙应了一声,拿着那封信急匆匆地走了。
打发走了陆修明以后,李信才又抓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喂,总机吗?帮我要南京贸易部部长办公室……”
而与此同时,情报科的监听室里。
“处长,电话通了!”
听到周远川的报告之后,一旁的林文强便立刻抓起了耳机,仔细地听了起来。
然而让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电话接通之后李信却好像知道有人在监听似的,只说了一句便将电话给挂断了。
“明日随处长赴京开会……老周,你确定把我的意思准确地传达给他了吗?”
“应该传达到了吧?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却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暗示,要他替苏队长被这个黑锅了!”
“希望吧!郑大宝的事,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有可能心生不满,这样下去一旦有了隔阂,即便日后再怎么弥合恐怕也无济于事了,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
“处长放心,届时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自会为您彻底免除这一后顾之忧。”
“嗯……”林文强听了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周远川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周远川则继续趁机表起了忠心,“为处长分忧,远川义不容辞!”
……
临近傍晚,华灯初上。
正值饭口,大西路上的行人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行色匆匆,而是纷纷聚集到了一家张灯结彩,即将开业的饭庄门口。
一场精彩的舞狮表演过后,一身灰色长衫的达叔便走了出来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拱了拱手,朗声说道:“感谢各位街坊邻居的捧场,敝店今日开张,竭诚欢迎各位光临惠顾。同时为了让大家能够尽快打出我们‘和生庄’的名号,在此我隆重宣布一下我们的开业酬宾大活动。暨:从即日起三天内,所有菜品一律免费,但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品尝到我们‘和生庄’的手艺,每人每桌最多只能点两道菜,并且在规定的时间内米饭酒水一律不限量供应!”
“吼!”
此话一出,整个人群便瞬间沸腾了,眨眼的功夫便在饭庄门口排起了长队。
不一会的功夫,负责招呼客人的鹅五便喊哑了嗓子。
负责传菜的服务生则仿佛化身成了通勤的电车,在厨房和大堂包间之中来回地穿梭。
后厨里的四个厨子更是铆足了劲使出了浑身解数煎炒烹炸各显其能。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饭庄里却依旧处处都是一派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热烈景象,就连在饭庄门口排队的人都不减反增,足足排到了好几个街口以外。
民众的热情一直持续到了宵禁都没有减退,以至于大西路分局的巡警不得不全体出动,这才劝散了还在饭庄外面排队的人们。
尽管这样的狂欢只持续了几个小时,但不可否认的是,“和生庄”的名号算是彻底打响了!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宵禁才刚刚接触,便已经有人开始在饭庄门口排队了,哪怕店家再三声明饭庄每天中午才开始营业,但却依旧没能消退人们排队的热情。
而就在他们还在为了免费的午餐而大排长龙的时候,李信便已经跟着林文强一块儿登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
“政之啊!这头一次跟着上级一块儿出差,很不适应吧?”落座之后,林文强便有意无意地说道。
李信则连忙摇头,“不会,能跟处长您一块出差,是属下莫大的荣幸。”
“你啊!就是会说话!不过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说话就不妨随意一些吧!”
“是!我知道了。”
“你看看,又板起来了不是?”说着林文强便从兜里掏出了一包哈德门抽了两根出来递到了李信的面前,“来一根?”
李信连忙用双手接过了一根,紧接着便摸出了打火机殷勤地替林文强把烟点着,直到他吸完了第一口之后才把自己手上的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林文强却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说道:“政之啊!你我虽然没有师生之谊,但是我却已经不自觉地当成自己的学生了。其实我也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老师,能教出你这么优秀的学生出来。”
李信则笑了笑,“处长您过誉了,我不过只是个初入官场的生瓜蛋子,还有好多需要向处长您这样的老前辈请教的地方,处长您只要随便点拨一下,就足够我受用一生的了。”
“呵呵呵,政之啊,你要是再这么奉承我,恐怕就要把我捧到天上去了啊!”
“处长明鉴,属下所说完全都是属下的肺腑之言,绝无阿谀奉承之意。”
“好好好,我相信你就是了。”林文强连连摆手说道,但随即却猛地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那么敬重我,那我要是在工作中出了差错,你又该当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