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宣年间整个河淮地区(含京西北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以及京西南路北部地区),人丁繁衍逾两千万,乃是中原最为繁硕之地,但即便如此,朝廷从河淮所能征得的租赋,尚不足以维持京畿十数万驻军、满朝文武百官及后廷的天量用度。
其时中枢度支除了主要依赖江淮、荆湖等地的供给外,每年还能从河东路解池征收五六百万贯的盐税收入。
而此时的河淮残破不堪,人口损失六七成,到处都是残破的城寨、荒芜的田野以及洪水肆虐的河流。
倘若赤扈人从河淮主动撤出,也一定会大肆纵火烧毁村寨城池,进一步破坏道路、河道,将令河淮变得更残破不堪。
到时候不仅恢复河淮地区的农耕生产需要投入大量的赈济钱粮,在堤坝、河道受到严重破坏的汴、蔡、泗、涡等河流修缮恢复畅通之前,短时间内通过那一条条驿道,还是被破坏严重的驿道,每年往黄河沿岸输运四五百万石粮食以及其他必要的生活、作战物资,需要付出多么惊人的代价?
更何况镇南宗王府、平燕宗王府的镇戍骑兵虽然受到重创,但并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两府虏兵一方面可以从草原签征新的精锐骑兵补充进来,另一方面可以从河西、陇右等地借调骑兵增援过来。
而一马平川的河淮大地又极利于骑兵进出。
司空府短时间内无法在黄河沿岸建造密集的军塞、屯寨与城池结合形成完整的防御体系,就没有办法阻止赤扈骑兵渗透进来袭扰杀戮。
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司空府即便最后将河淮北部、东部等地的民众都截下来,不叫赤扈人强行掳走,但其中也必然会混杂大量的降附汉军眷属。而河洛及河淮东部逾二十万降附汉军兵卒又多半会被赤扈人带到黄河以北去,短时间也难指望河淮地区的人心会稳定下来。
此时就迫切还都汴梁,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不管后续的战事会如何发展,司空府下一步的重心乃是建设颍水防线。
建设颍水防线的意义,并不是说担忧赤扈人还有大举进攻颍水沿岸的能力。
第二次淮南会战之后,徐怀重点推进的就是大举将骁胜、宣武、靖胜诸军将卒眷属迁到淮河沿岸的寿、濠、光等地安置。
在颍州会战启动之前,两年时间开垦抛荒粮田三百万亩,其中直接授田逾一百万亩,建设屯寨一千座,修建屋舍二十余万间,使得寿、濠、光三州人口快速恢复到一百二十万。
颍州会战,司空府除了总计动员三十万兵马外,还超大规模征调近四十万辎兵、民夫参与前线支援作战。之所以能如此豪阔,除了京襄路的建设根基日益稳固外,另一个重要的核心因素,就是光寿两州除了就近了十万辎兵、民夫外,还额外从地方征购了一百五六十万石粮食。
司空府下一步重点建设颍水防线,实际上是要以京西、京南行营为核心,将许陈颍三州的防线建设与生产恢复结合起来搞。
除开更为遥远的京东东路外,许、陈、颍三州对河淮腹地在地理上有着高屋建瓴的战略优势,同时又依托颍水,与淮河沿岸形成有机的整体。只要能将许、陈、颍三州经营好,收复郑汴宋亳商宿徐海等地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即便这个秋冬季赤扈人从河淮撤出,徐怀也只会要求宣武军北进收复宋宿二州即可,而京南行营则主要将北面的亳州治谯城等城作为秋冬收复作战的目标。
更北面、紧挨着黄河南岸的诸州,前期以建设前哨军寨为主,积极引导这些地区的民众往南疏散,迁到许、陈、亳、宿四州以更密集的屯寨集中居住。
后续除了重点恢复许州、陈州、颍州等地的农耕生产外,同时也是要在这些地方建立更严密、稳固的基层统治,将人心不安的河淮之民,转变成司空府掌控、可动员的军事潜力。
要说这个秋冬季的必夺之地,则是河洛,则是居天下之中的洛阳府。
除了新设立的河洛行营下辖四镇主力战兵,正积极筹备收复洛阳作战外,京西行营到时候也可以从箕山与嵩山之间的禹州、登封,对洛阳东部门户之地轘辕关用兵。
在收复洛阳后,河洛行营兵马也将负责进占河洛全境。
一方面是河洛有关塞之险,利于守御,另一方面河洛西窥关陕、北临河东,东出便是郑汴卫怀诸州,地理位置太过关键、重要了。
要不是被暴雨中断攻势,徐怀也不急于从颍州回来,下一步要强攻的也是河洛,而非郑汴。
不过就算今年秋冬成功收复河洛,徐怀也不会急于出兵北上或西进,还是要将河洛当成西进、北上的基地,先用两三年的时间经营出一定的基础,才会再去考虑其他。
除开作战及防线建设等安排外,朝堂之上,徐怀接下来重点要做的,先要将浙东、江东、江西、荆南的州府兵马进行改制。
大越立朝以来,以文治武、以文御武,在地方上最典型的一个标志,就是兵马都监作为州一级的军事主官,不再单纯是接受知州等主政长官节制,而是普遍由知州等主政长官直接兼任。
此外,地方州兵指挥使、都虞候、都指挥使等主要军将武吏,也主要由知州等主政长官推荐,兵部对地方州兵武吏的任命权形同虚设。
这些都使得地方兵备完全沦为士臣的附庸从属。
路一级的兵马都部署司,只能直接指挥或多或少的驻泊禁军,对州兵只有节制,这也使得路司四监之首的经略使,权柄甚至不及路州主官。
这主要也是与大越立朝以来畏惧强藩出现,千方百计在路一级监司搞制衡,千方百计想着加强州府一级的权势有关。
建继帝在襄阳登基,首先改了荆襄北路的兵制。
一方面使诸州知州不再兼领兵马都监,另选能干武将专任州府兵马都监之事,同时诸州府兵马都监司接受路兵马都部署司的垂直统领。
经过改制之后的荆北军,战斗力虽说不能跟禁军精锐相提并论,但在第一、第二次淮南会战以及诸多轮戍守御作战中,都有远比其他诸路州府兵出色的表现。
徐怀现在除了要将这点推广到江东、江西、荆南、浙东四路外,还要使州府兵马都监合并团练使之职,将乡兵操练兼起来,而不是完全放手交给地方宗族把控。
除开第二次淮南会战期间执领诸路勤王兵马外,徐怀以司空府执掌朝政以来,诸路州府兵马也已经参加过四期轮戍,特别是这次颍州会战,总计有十五万诸路州府兵马参战。
无论围攻淮川、泉河、焦陂,还是参与泰和、汝阴北拦截作战,诸路州府兵都涌现出一批作战勇敢的将卒。
中高级军事指挥学堂,将加大从诸路州府兵立功将卒中招录生员的力度,作为后备武吏进行培养,然后在后续轮戍守御及作战过程中,一步步补充到诸路兵马都部署司及州府兵马都监司中去。
诸路州府兵的授田及限减租佃等事也要更大力度推进下去。
目前浙东、江东有王番、刘衍主持,相关工作已经在推进,后续只需要将工作做更扎实就行,而江西、荆南两路,徐怀计划推荐周景、徐心庵出任这两路的兵马都部署,推进其事。
徐怀此时着意在司空府的旗下打造一支横扫天下的精锐之师。
这支精锐之师除了要有雄厚的物资基础进行支撑外,还需要有庞大的后备兵源随时进行补充。
至于别的事情,徐怀此时还不会太着意考虑。
颍州会战,收俘总计高达十一万众。
除了两万归德军战俘对赤扈人没有什么归属感,将直接编入京西、京南行营所辖的屯兵序列,将其家小从荆南迁来团圆,在陈许颍三州组织军屯外,其他近九万战俘皆是降附汉军兵卒,一部分将用于弥补各大矿场开采劳力的不足,一部分将通过长江航道,送入邛崃山、送到打箭炉,加快开发邛崃山的力度,也用来增援契丹残部加快往吐蕃高地扩张的步伐。
目前对大理国的影响力相当有限,即便勒令广南西路进一步扩大与大理国的茶马榷买贸易,大理国不积极配合,能从西方获得的战马数量还是相当有限,每年两三千匹良马,都不够选锋军将卒训练消耗的。
要想大规模获得优良战马,只能支持契丹残部加快对吐蕃高地扩张的步伐,直接从吐蕃诸部手里缴获大批的良马运来京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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