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听着这话，忽然怔了，怔了许久之后，忽然笑了。
他就像是一个孩子，听到一个很低俗的笑话，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越来越凄厉，直笑的他肚子都痛了起来。
他蜷缩在轮椅上，捂着小腹，半晌都抬不起头来。
凉果心头微乱，不知道对方抽了什么风。
他有些木然地站在一旁，看着身边的这位天镜阁曾经的主事，看着顾老爷子的花白头发在寒风里飘拂着，看着他眼角因为笑容而挤出来的泪水。
许久之后，顾老爷子直起了身子，一只手敲击着轮椅的椅背，皱眉想了半天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在意你，可能因为我的人生，遗憾太多了吧。”
然后他示意凉果把他往回推。
凉果依旧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凉风微作，顾青山惨白苍老的脸皮微微抖了一下，老同志的脸上就像是一层被涮了白浆子的桔子皮。
“哎，你知道现在天镜阁的四大行走都有谁吗？”
顾青山忽然眯起了眼睛。
天镜阁的四大行走，比起三大主事，实际上是要更加活跃的，但说到底，还是替三大主事办事的，所以虽然经常混在外面，但并不是非常出名。
之前和凉果打过交道的青衣道人唐换羽，算是在江湖上名头最响的一位。
凉果很恭敬地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也无所谓，其中有一个人，外号魔剑，真名，顾苍碑。”顾老爷子平静说道，脸上早已回复了往常的沧桑与宁静。
“魔剑顾苍碑...”凉果觉得这个名字非常陌生，觉得出现在这次对话中有些突兀。
他知道这话并没有结束，继续安静地听着。
“嗯，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恶魔信徒十八阎王中排名第三的人，是谁吗？”一老一少两个不同历史阶段，却又在属于自己的时代发挥出巨大光亮的人物，此时像村口的老人孩童一般平静聊着天。
“不知道。”
“魔剑顾苍碑...”顾青山双唇微启，面上，却是有些倦容。
“什么？”这一次，凉果终于不淡定了。
他感觉好像听错，又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下子跳了起来，“顾老爷子，您没开玩笑吧。这，这天镜阁的四大行走，和，和十八阎王排名第三的，是一个人？”
顾青山平静地点了点头，“不错，是一个人，或者更准确地来说，四大行走之一的顾苍碑入了魔道，曾经的四大行走，变成了十八阎王。”
“这怎么可能？”在凉果的世界观里面，能进入天镜阁的人，是已经被洗过一次脑的了，而上头的这些主事啊行走啊，就是被洗过无数脑的人。
正是因为他们被洗过无数脑，才能成为这些权柄的中心，正是心中抱有理想，才能被众人拥戴。
他万万没想到，四大行走，居然也会发生这种入魔的事情。
等等，那个人，叫顾苍碑，顾老爷子也姓顾，难道？
一个尘封了多年的秘密，似乎在这个冬日，被一层一层的揭开，就像是埋在沙子底下的宝箱，被风一吹，终又重见天日。
顾青山沉默着，凉果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试探问道：“顾老爷子，嘶，您给我讲这些，做什么？”
顾青山没有回答凉果，反倒是问道：“我很好奇一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年轻人，都不会处理得像你这般古井无波，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似乎经历过，更加璀璨惊奇的事情，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一针见血，凉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这老爷子的眼光是真的够毒，难不成，他真的已经识破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两世为人，凉果已经死过一次了，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不会那么在意。
凉果想了想，回答道：“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我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旅人，所有的经历，都是我精彩人生的一个部分，因为太过精彩，没时间感叹，只想去揭开接下来的故事。”
凉果的这番话，却是发自真心，顾青山笑了，像是一台破败的鼓风机，他笑得很单纯，像是一个傻孩子。
“哈哈哈，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好了，你的答案我挺满意的，该我来解决你的困惑了。你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凉果知道话已经说开了，就没必要遮遮掩掩。所以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我叫顾青山，我的儿子，叫做顾苍碑。但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儿子了。”
“嗡——”凉果只感觉有一道闷雷在自己的脑海中炸响，果然啊，这中间有故事啊，凉果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着。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我待会跟你讲，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对你疼爱有加，并非是单单因为巧七那么简单。”
顾青山动了动身体，他似乎有些乏了，说话有些慢，“冰封剑箱里面，其实一共有八柄剑，其中七把，我都给你了，而最后一把，在顾苍碑那里，叫做，魔剑，也是八把剑之中，能量最恐怖的一把，凭借着那把剑，他成为了四大行走，也入了魔，现在的实力，恐怕已经有妖神了吧。”
顾青山说话，没有一丝情感，看样子，他早就没把这个家伙当成自己的儿子了，逆子都算不上，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需要被诛杀的恶魔信徒。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凉果已经彻底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的家事，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照顾你，给你冰封七剑，一是觉得你小子跟脚不错，而且心善，二是，我对自己的儿子缺乏管教，让他成为了人族的败类，我只希望你有一天碰到他，能够将其诛杀，以解我心头的遗憾。”顾青山面无表情，说话的内容却是让凉果无比震惊。
这位老人，让自己去杀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