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阿蕴,其实这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了,反正顾远洲……已经死了。所有的恩怨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你知道得越多,你心里就会后悔,会越来越难受的。”
“难受是难受,但我不想糊里糊涂里欺骗自己一辈子。”
“可是,顾远洲人都没有了,他又没有父母兄弟,你上哪去找真相啊?”
温雅这问题刚一问出来。
苏培盛就给我答案了,“他不是有个姑姑在青木山那个尼姑庵?”
温雅立即又踢了他一脚,“就你聪明,就你话多,你不说心里难受是吧?”
我拍了拍温雅的手臂,“没事的,他说的是对的。其实他不说我也想到了,我打算明天过去看看。”
“阿蕴,真的没有必要。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我没有跟温雅辩驳。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黑白分明,凡事都要弄得清清楚楚。
不能有半点迷糊。
这一顿宵夜吃了很久,一直到凌晨一点。
温雅声称喝多了,非要留在我这里住下来。
我看得出来她并没有喝多,只是想借故陪我而已。
我没有留她,而是将她跟苏培盛都劝回了家。
都是成年人了。
再难的坎,我自己也能跨过去。
这一夜,我无法入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抱着枕头滚了好几圈,明明很想睡着,但脑子里异常清醒。
直到天亮时分,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而并没有睡多久,我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起床开门时,就看到沈逸书站在门口,左手拎着打包好的早餐,右手拿着文件袋。
定睛细看时,正是我遗落在车上的,顾远洲给我的信件。
“这么重的黑眼圈,你昨晚上又没有睡好?”
“嗯,失眠了!”
“我感觉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吃一下江医生给你开的那些药?”
沈逸书将打包好的早餐放在桌面上。
我刷牙洗脸,洗漱好坐在椅子上时,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为何,昨晚上又是梦了顾远洲一整夜。
时尔梦见他在法庭上,瞪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看着我,嘴里苦涩地说着,阿蕴,你想要让我死吗?
“阿蕴?”
我猛一抬头,沈逸书正盯着我看。
“呃,怎么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你小蕴啊?怎么了,小蕴,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有事,最近可能感冒了,还有点虚弱。”
“哦,把这些早餐吃了吧!一会我陪你去看医生。”
“我不去看医生,小病而已……”
事实上我一点也不饿,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过,既然沈逸书已经买过来了,我总不能拂却了他的一片好心。
而且,吃早餐这种事情,是每个人都应该吃的。
我随便吃了一点。
沈逸书就坐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
良久,他来了一句,
“丁一诺还没有回来?”
“嗯,他没有回来!”
“那你们……”
“我不想谈这个事情,沈逸书,我得出门一趟。”
“你去哪里?”
我拿了一件风衣外套,拿着包包看向沈逸书,“你去上班吧,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小蕴,今天我给你当司机吧,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就行了。你放心,我不掺与你的事情。我只是看到你这个状态,怕昏倒在外面,我在旁边有个照应。”
沈逸书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拒绝了。
这便点头同意了。
我们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天空是阴沉沉的。
沈逸书开车,我上车之后,他又拿了一盒巧克力给我。
“去哪里?”
“青木山!”
沈逸书当真是遵守承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问。
那个地方真是又远又偏。
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沈逸书将车子停在了山脚下的停车场,我推开车门下来。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小雨,雨不大,但落在脸上是冰冷的。
我朝着林间那庵堂的屋檐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便沿着山路往上走,沈逸书从后面举着伞追了上来。
“小蕴,等等,别走这么快,山上路滑啊。”
“嗯,好!”
上山的路,两个人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山路本来就是不太好走,再加上下雨湿滑难行。
这一路上,幸亏有沈逸书扶着,不然我真的会摔到满身是泥。
好不容易到了庵堂,想不到竟然大门紧闭。
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老尼姑过来开门,当我们说明来意之后。
老尼姑摇头道,
“她不见客了!”
“师傅,麻烦你跟顾心兰通报一声,我真的是找她有急事。”
老尼姑叹了一口气道,
“原来妙慧是带发修行的,她心里唯有一个尘缘,那就是她的侄子。前个月,她侄女去世了,她将骨灰盒领回来之后就要求剃度!她现在尘缘已了,心已死了,不会再尘俗的任何人了。还请两位回吧!”
这样的话,落在我耳中,是无比的心酸。
顾远洲大约是顾心兰这辈子唯一的念想了。
最后的亲人。
他的死,对于顾心兰的打击是致命的。
她不想见我们也是正常的。
老尼姑说完正准备关门。
沈逸书连忙道,
“大师,我们此行前来,是为了还愿的。等我们向菩萨烧完香,还完愿就走,可以吗?您看,这大雨天的,我们上山一趟也不容易,好几次都差点滚下山悬,我还在想着,这或许是菩萨的考验。您看,我们都坚持上来了,总不能不见菩萨一面吧?”
那老尼姑看着我们满身的泥水,也是大发慈悲,开门让我们进去了。
沈逸书先是捐了功德香,跟我去大殿里拜拜……
见老尼姑离开之后,他立即对我道,“你去后厢房找顾心兰吧,我在这里帮你看着。”
这才回过神来,他刚才说还愿是假,想办法让我进来是真啊。
我上次来过一回,知道顾心兰的住所,这便直接往后厢房走去。
终于,在这间简朴的房间里,我看到了顾心兰。
此时的她,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穿着一身的僧衣,头发剃光了,跟其他尼姑已经完全一样了。
现在她就跪在团蒲上,那小小的身影几乎是缩成了一团,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手里捻动着佛珠,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
我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陪着她,跪在了她身边的一个蒲团上。
我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听见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钟声。
她这才停下了念经,看了我一眼,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