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彻底的死寂。
不仅仅是朱高炽和朱瞻基，甚至朱棣，此时都愣住了。
朱棣眼神微凝，心想，瞻墡确实是道出了大明国库的危机。
国库的情况，除了户部的人，朱棣是最清楚的。
此时大明国库，能够支撑起这次北征，但是，如果北征之后，没有缓解国库紧张问题……
现在的大明，看似鼎盛，实则已经布满隐患，内部矛盾重重，外部危机四伏，群狼环伺。
朱棣以为，外部的危机更为重要，内部尚可协调，窥伺大明的敌人，除了以刀剑相抗，别无办法。
所以，哪怕群臣反对，朱棣仍然坚持出征。
想到这，朱棣瞥了一眼朱高炽。
太子性子软弱，如果大明没有隐患，守成无大问题，但隐患重重的大明，交到太子手中，是有风险的。
原先，他寄希望于瞻基，有瞻基看着，撑到瞻基继位，尚可。
但是。
朱棣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感叹。
如果瞻墡的提高商税真的可行，大明内部的矛盾，兴许就可以从此处，撕开一个口子。
只要商人的地位没有被提高，就不会因此动摇国本，但，真的可以吗？
朱高炽悄悄抬手抹了一把汗，心里担忧不已。
瞻墡怎么如此冲动，竟然连任何惩罚都胆敢出口，父皇可不会顾念你是皇孙，就轻饶，真是糊涂！
比起朱高炽的担忧，朱瞻基更多的是震惊。
他看向朱瞻墡的眼神有些许复杂，心中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这等胆量与魄力，与往日的瞻墡截然不同，以前瞻墡是韬光养晦还是……
不怪朱瞻基疑虑。
与朱瞻墡接触最多的，无疑是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
突然变化这么大，现在一举一动都不是以前的朱瞻墡能够做出的，朱瞻基难免有所怀疑。
对朱瞻墡的变化，御书房内伺候的宫人也暗暗惊讶。
他们是有所了解这位皇孙的，以前的皇孙，看着不似能成事的，现在……
宫人们低着头，忍不住感叹，这个皇孙，隐藏得可真深。
片刻之后。
朱棣重新坐下，冷声道：“不提高商人地位？你如何保证。”
朱瞻墡抬头，声音铿锵有力。
“两者并非必然挂钩。”
“甚至，加收商税，能够削弱商人的实力。”
“自从降低税赋以来，农民纵然可以从中获利，但因商税一同降低，获利最大的反而是商人！”
“囤积大量财富，长久以往，事态恐会一发不可控制。”
“孙儿可以自身为担保，倘若此时出现意外，没有达到孙儿所说效果，任由皇爷爷处罚！”
“瞻墡。”朱棣的声音没有一开始的暴怒，但依旧透着冷意，“一旦失败，朕，会削掉你皇孙的身份。”
“父皇！”
“皇爷爷！”
朱高炽和朱瞻基皆惊慌出声。
然而朱棣不为所动，眼神紧紧锁住朱瞻墡。
朱瞻墡神情不变，眉目间满是坚毅，“孙儿甘愿。”
“瞻墡！”朱高炽低斥一声。
这个惩罚太重了，哪怕朱棣勒令不让朱高炽出声，他也做不到沉默！
不仅朱高炽，朱瞻基也跪不住了。
不管瞻墡是不是真的要跟他争，那到时各凭本事便是。
无论如何，瞻墡都是他弟弟！
朱瞻墡安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兄。
朱棣没有计较朱高炽和朱瞻基不顾命令，再次出声。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朱瞻墡，认真地问了句：“瞻墡，当真？”
朱瞻墡表情不变，眼神仍旧坚定道：“帝王面前，岂能戏言？”
闻言。
朱棣直接道：“寿全！取皇榜来！既然如此，瞻墡便用这皇榜，立军令状！”
一瞬间！
朱高炽和朱瞻基两人再次愣在当场。
立军令状！
站在朱棣身后的太监低头应“是”。
寿全已经算是宫里的老太监，头发有些花白。
自从马三宝被赐名郑和，奉命下西洋后，就一直是他侍奉朱棣。
寿全很清楚朱棣的性子，说一不二，对任何人都不会留情。
听到要用皇榜来立军令状。
寿全也是暗暗心惊。
低头走出去时，他忍不住悄悄瞥了一眼朱瞻墡。
这一看，让他怔住了。
朱瞻墡神情从容，没有半分害怕。
这是，胸有成竹，不会出意外，还是少年人过于狂妄？寿全忍不住想。
无论是何种，此时寿全不得不佩服这位皇孙。
虽然寿全经过朱瞻墡时怔住了，但只是脚步顿了一瞬。
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刚刚的异样。
除了朱瞻墡。
老太监在自己身边顿了一下步伐，朱瞻墡发现了。
他没有理会，在众人或明显，或隐晦的视线下，依旧不卑不亢地跪着。
朱棣再次问道：“立了军令状，就无可挽回，你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确定吗？”
朱棣话中给了朱瞻墡再次选择的机会。
闻言。
朱高炽连忙伸手拉了一下朱瞻墡的衣袖，低声道：“瞻墡，莫要再胡闹了！”
对于朱高炽的小动作，朱棣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止。
朱瞻基看了一眼朱棣，一股寒气猛地从脊背窜上来！
朱高炽刚准备开口继续劝朱瞻墡，就被旁边的朱瞻基按住了手。
这一刻，朱高炽心中又失望又恼怒，转头瞪向朱瞻基。
瞻墡如今是表现非常出众，但瞻基怎么能就因为这样而开始针对弟弟？！
一旦军令状立下，就当真无力回天！
朱瞻基示意朱高炽看向上首的帝王。
朱高炽甫一抬头，朱棣眼底的寒意让他心头一凉。
爹分明，就没有真正给瞻墡选择！
倘若瞻墡此时选择退缩，朱棣同样会严惩瞻墡。
身为朱家人，临到阵前却畏缩不前。
朱棣必会震怒。
更何况。
前面朱瞻墡已经应承下来，此时拒绝，那先前所言，岂非欺君？
朱高炽有些颓然，没有再劝。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别无选择。
朱瞻墡从朱棣的神色中，同样窥知了这一点。
但他本来就不曾想过退缩！
要救大明，他必须要随朱棣北征，所以，国库的问题必须现在解决！
这是唯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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