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饼听得美滋滋的,光是想象一样良田千亩,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场景,他都有一种骄傲感。
原来他老宋家,曾经也有辉煌的时候。
要是他家现在也有这么多资产,该多幸福啊。
这时,林初渔又继续说道。
“当年你祖父养了四个姿色上佳的小妾,而你祖母只是他家里买回来的童养媳,算不上正妻,因为姿色平平,也是唯一被他冷落的一个。”
“你祖父因为是家里的小幺,所以最受宠爱,导致年轻时候纨绔爱玩,有上学堂条件也不去学,最后大字不识一个,喝酒赌博却样样沾。”
“有一年宋家以前居住的地方遭遇大旱,宋家人家道中落后也跟着一起逃荒。”
“一路颠簸流离,你祖父的亲人死的死,散的散。你祖父原本就脾气不好。他的几个美貌小妾都是因为钱才从的他,见他没钱了,也都不想跟着他受苦,一个接一个地溜走了。”
“最后只剩你祖母带着你祖父和你爹在桃源村定居。”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原本当时你祖母一家子,算是桃源村最有钱的一家。但你祖父不知进取,都到这时候了还拿着仅有的一点钱在外面喝花酒,养小媳妇。在外面稍微有过得不如意的地方,回家就拿你祖母和他的孩子撒气。你祖母的第五个娃就是被你祖父酗酒之后打掉的,你祖母也差点被他打死。”
“你祖母在这之后再也不惯你祖父了,把他赶出家门。”
“你祖父在外面花光了所有的银子,被人打得半死后才知道错。”
“等他收了心想回家后被你祖母赶去田里干活。这时候两个人的地位完全互换,他要是干不好活儿,你祖母也揍他。”
“他本来就比你祖母大十岁,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后更不受待见。”
“你爹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被你祖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你祖父从没有付出,所以现在他老了才遭嫌弃,被打被骂也没人护他。”
听完,宋大饼沉默。
怪不得自他有记忆起,宋一虎从来没喊过宋老爷子一声“爹”。
从小,宋老太太都极其疼爱他们这些孙辈。
在宋大饼心中,娘排第一,爹排第二,宋老太太排第三。
宋大饼一想到祖父以前差点把祖母打死,心中就冒出来一阵怒火。
他如今是一点都不觉得刚才的宋老爷子可怜。
林初渔看着宋大饼,幽幽开口道,“别怪娘没提醒你。”
“不会疼媳妇和宠娃的男人,老了以后只能是你祖父那个待遇。还得多亏了你祖母心眼好,不然你那没出息的祖父现在估计得在外面当乞丐。”
“……”宋大饼表情凝固。
现在,他的脑海里正在快速回忆他和宋粟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打过宋粟粟。
他骂过宋粟粟。
宋粟粟生了他闺女后,他还想把娃丢掉。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宋大饼哭唧唧。
完了,他好像跟祖父一样,是个坏男人。
宋大饼跟着林初渔回家后都还在想这件事,僵硬的脸色始终没有恢复。
“娘,旺财好厉害,帮咱们把小鸭找回来了。原来这两只小鸭被树根缠在小河边的树洞里呢。”宋小龙抱着两只嫩黄色的小鸭子,咧嘴笑着从外面跑回来。
旺财骄傲地昂首摇尾巴,只要一被夸,那小模样别提有多得意的。
旺财喜欢跟着宋小龙混,因为他是家里最喜欢夸它的小主人~
宋粟粟则是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走到宋大饼身侧垂头丧气地道歉,“我以后放鸭子的时候,再也不粗心了。”
宋大饼之前还在生宋粟粟的气,到现在早已烟消云散。
他现在心里半是愧疚,半是恐惧。
想起刚才和宋粟粟说话的语气确实是太凶了,但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如何道歉。
他最终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便进了屋子里。
晚上,宋大饼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变成了瘦骨如柴的老头子,被宋粟粟和孩子们拿着棍子追打,从院子里追到村头,浑身伤痕累累。
一路上,周围的村民都在笑话他,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年轻时候不是好人,老了活该被这样对待。
他丢尽了脸面,还被宋粟粟一脚踹到了大街上乞讨。
大冬天的,鹅毛大雪纷飞。
他在街边像条狗一样乞讨,求了好几天,连他一文钱也没求到,浑身又疼又饿。
呜呜呜……
他好像快死了。
这时,衣着华丽的宋粟粟带着儿女们从他身旁走过,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张开手,使劲想抓住他们。
媳妇,我错了。
闺女,爹错了。
他想道歉,但话都卡到了嗓子眼里,任他费劲了力气,都吐不出来一个字。
宋大饼泪崩,眼看着前面的人离他越来越远,他独留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
“嘤嘤嘤~”
一声婴儿的啼哭,把宋大饼从噩梦中唤醒。
他猛地睁开眼,浑身大汗淋漓。
他大口喘息,看了一眼漆黑的周围,隐约看得见他还睡在床上,发现刚才只是个梦。
感觉脸上冰冰凉凉的,他摸了摸,是湿漉漉的水。
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汗水。
“幸好不是真的。”他捂着胸口感叹。
此时,宋粟粟也被小繁星的哭声所吵醒,想起床去哄娃。
宋大饼抓住了她的手,“你先睡,我去哄咱闺女吧。”
一场噩梦过后,他还是心有余悸。
和宋粟粟说话都不敢大声,低沉且略有磁性的嗓音没了戾气,显得很是温柔动听。
明明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但宋粟粟听着,却不禁红了脸颊。
宋大饼用火折子点燃屋子里的烛台,在暖黄色烛火的照耀下,去婴儿床里把小繁星抱出来,发现她是尿了之后,熟练地给她更换干净尿布。
抱着小繁星哄了一会儿,等她睡着后,默默地拿上烛台和脏了的尿布和出去洗。
宋粟粟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估计还是深更半夜。
宋大饼虽然脾气差又憨,但有一优点——不怕累不怕脏。
自从林初渔交代过让宋大饼洗小繁星的尿布后,他确实是洗了所有的尿布,期间连一句埋怨的话都没说过。
望着外面躬着搓洗尿布的宋大饼,宋粟粟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宋大饼刚搓洗干净尿布,外面一阵大风刮来,哗啦啦的大雨也随之降下。
晒不了尿布,宋大饼就赶紧回屋躺下。
家里是稻草的屋顶,一下雨,总喜欢漏风又漏雨的。
怕小繁星被冷着,宋大饼把她也抱上了床,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睡吧。”宋大饼搂好被子说道。
刚闭上眼睛快要睡着之时,他感觉床在抖动。
莫非是地震了?
他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
睁开困倦的眼睛一看,似乎是宋粟粟在床边的角落里,蜷缩身体在颤抖。
他将手伸过去,刚触摸到她的肌肤,是冰冰凉凉的。
“怎么了?”
“疼……”宋粟粟的声音很小。
也就是因为房间静悄悄的,他才听得见。
昏暗的光线下,他瞧见宋粟粟疼得表情纠结,贝齿紧紧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