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烈火杀局
“所有人集合!”黎动冲着校场上大喊一声。然后就是一边骂骂咧咧地催促,一边把那些磨磨唧唧的人踢一脚屁股。
很快已经训练有些成效的军卒一个个整整齐齐地站成了队列,站到了萧雨歇和黎动面前。
现在的萧雨歇也懒得废话,大声喊道:“所有人出发,带上配发的随身武器。林家腾,你的辎重营给我带上火油、斧子、钜子、铲子、绳索、辟火珠等所有灭火需要的东西!目标,殇山城外北部山林,羊角拗山区。以最快的速度给我出发。”
“大人?出什么事儿了?要打仗吗?”荀天第一个紧张地问了起来。他的问题几乎是这里所有其他人的心声,谁都怕死,尤其是这些功赎营的,他们还没彻底从罪犯转变成士兵。
“我现在没空跟你们解释太多,简短点。就是现在,城外有一伙儿山匪,想要杀我!为此,他们想出的办法是在城外放一把山火,让几个村子面临被山火吞没的惨剧。就是为了把我引出去,然后借着我和山火拼命的时候,把我干掉!我现在一定要去,因为我不去,那里的老百姓死定了。”萧雨歇站在一众功赎营的士兵跟前,把已经发生的事简单一说,然后深呼吸了一口。
等萧雨歇说完,黎动接着大声吼道:“有孬的现在留下,我不怪他。跟着我们走的,算我欠他一回。就说这么多,马上出发。”
说完,萧雨歇猛然转身,打了一个唿哨,天上的墨鸢很快落到了地面上,萧雨歇几步跨了上去,一催巨鸟便要走!”
荀天忽然大喊道:“大人我跟你一起去......能骑马吗?”
“对啊!兄弟们都想骑。”铁鹏忽然也笑呵呵地说了这么一句,但很快,他又犹犹豫豫地说道“其实没马骑也行,上回叶烛儿受辱,你跟南营的混蛋闹翻。我就知道,你真心那我们当人,不是当罪犯。别人我不敢说,反正我知道,跟着你不会吃亏。”
燕七站出来,对着萧雨歇说道:“我娘说,出来混就怕跟错人。能不能跟着有本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一个肯替手下出头的。当时您也刚见我们没几天,人名还没人全,带着我们就干了。跟着你,挺有劲的。”
铁鹏回头大喊:“兄弟们,谁要一起去的?”
整个校场一下子沸腾起来,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生怕慢了,落于人后。
萧雨歇倒是,没想到,典小月他们倒是无意间帮自己收了功赎营兄弟的人心。他笑了笑,大骂道:“那还不快点儿。把马牵出来,会骑马的兄弟骑马走。黎动你带着不会骑马的兄弟徒步赶上,我们打前站,你们尽量快。走!”嘴上虽然笑骂着,心里却欢喜无比。
黎动看着眼前的一幕,更是欢喜无比,他木讷,可他喜欢兄弟,喜欢有很多好兄弟,喜欢能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走!救人去!”黎动斧子一把扛在肩上,兴奋地大吼一声。
当浩浩荡荡的人马疾驰出军营的那一刻,萧雨歇知道:这支军队,他从此如臂使指了。
同样心中欢喜的还有南营岗楼中偷偷观察的张嶙和典小月,他们的计划第一步已经实现。
山火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那火不是烧掉一座房子,一片建筑,当无尽的大火覆盖整片山区的,如同海潮一般往前推进时,你才会明白,就算你是半神,在天地面前也很渺小。那是任何一个半神,任何一种禁咒都无法达到的恐怖情形。所谓的毁天灭地的力量,在这真正毁天灭的情形面前,一文不值。
当萧雨歇他们赶到的时候,远远地就已经能看到那火海滔天的景象。
“祖宗的。”萧雨歇看着火海暗骂一声,然后大声命令道:“千亭、燕七、倪榫、荀天,你们速度快,你们带着两个小校的人马,去救人!其余人跟我下马,在火场前方先砍出一条隔离带。马匹都让给燕七他们,用来运送伤员。”
千亭是墨熏的老军官,去年之后升了军衔,他和陈宋勇是那几个这种校尉里唯一跟着刁英他们的,算是西南折冲营的老兵里面最大的军官。因为是斥候出身,这些天一直作为教官,帮忙训练萧雨歇的功赎营。他们听完,对着身边吩咐了一声,驱马赶紧走。
萧雨歇他们则是一下马就赶紧朝迎着火场而去,萧雨歇看着火势发展的方向,计算着风速,判断着风向。在一处山丘前终于停了下来。
山火这东西很难判断,山风多变,火势更是复杂,你根本不知道会往哪里吹。更不知道火会往哪里烧,更不知道会烧多快。这考验着萧雨歇的判断,也考验着所有人的勇气。
然后就索性全身元素化,水晶羽翼不断扇动,一个个较为高大的各种树木都被打断。
其他人也是各显神通,在大火中拼了命的砍断树木,并将一个个树木拖走,带离火场的范围。
萧雨歇他们能做的就是争分夺秒,火势随时有可能改变,多耽搁一分,就是多一分变数。
火,可以创造人类文明,也可以毁灭一切。
少女声嘶力竭地惨叫着,她的身前是一道高坡,也就五六米高,可是却异常的陡峭,而且土质异常松软,她废了好大的劲儿,每次快要爬上去了,不是脚下的踩着的泥土塌陷,就是手上抓到的石块滑落,时间久了她也就精疲力尽了;她的身后,是好几个和她一样的男女老少,他们来自一个村子,可现在就他们这几个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有人看着少女越来越累,想着搭个人梯把少女顶上去,少女身上带着绳子,只有少女上去了,这些人才有可能爬上陡坡。他们的后路已经全被烈火堵住,爬不上陡坡,就只能全部烧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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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里只有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已经被火烧了半边身子,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小孩,一听要搭人梯,老人说自己没力气了,小孩更是被烟呛的话都说不出。唯一一个年轻男子是少女的哥哥,他个不高站在坡下,手举到最高也托不着少女的脚。自己的脚又受了伤,还在流血。
大火眼看片刻就要烧到这里,浓烟越来越呛的人睁不开眼,热浪让人站都站不稳。
尤其是少女,她人在半坡,不其他人更高,浓烟和热浪更甚,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唯一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坡下,拼命地喊着:“你们过来搭把手啊!”
可是身后的那些人,却只是在拼命地喊着:“妹子你快爬啊!你怕不上去我们都要死啊!你快爬啊!”
“你们别催她了!想办法帮帮她啊!”年轻男子终于愤怒地喊了起来。
那些老头却还责怪起了他:“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怎么帮?这儿不就你们年轻,你快爬啊!你不就是一条腿受了伤吗?你忍忍使使劲!”
年轻人看着老态龙钟的老人,也不能埋怨什么。
少女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朝下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哥,我没力气了。”
说完,眼看就要滑下来。这可急坏了下面的老人们,有人手里提着拐杖就要上来打这姑娘,想要用棍棒,让少女不敢下来。嘴里还一个劲儿地骂着人家没用。
可少女是实在没力气了,人都几乎要晕过去。
就在少女松手的那一刻,一直灵巧而有力的手一把握住了少女的手腕。陡坡上,是燕七那张被火光映透的脸庞。他一只手死死握着少女的手腕,一只手上飞出真炁凝成的丝线,缠绕在远处的树干上,身子已经整个探下了陡坡。
燕七只是一使劲就将少女整个提了上来,随后一捆绳子扔下去,喊道:“抓住绳子我拉你们上来。”
一瞬间下面的老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争抢起来。
燕七在上面急的大叫:“你们一个个来!越挤越慢,你们这些老棺材瓤子!”燕七一个扒手,能有什么好脾气,哪里有尊老爱幼,当时就骂了起来。
听着燕七大骂,那些老人还有不满意的。这个时候,倪榫也冲了上来,这家伙一个飞贼出身,脾气更差,一嘴没溜的脏话,当即就摆出了一副混混的模样,一统大骂加威胁:“你们这些老不死的,一大把岁数活狗身上去了?想活命一个个按顺序上来,不想活命爷爷我转身就走。”
这些老人被这看着就是痞子样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吓住了,一个个乖乖的拉着绳索,被上面的人拽了上去。上去的老人觉得这些刃也不会把他们扔下去,当时胆子就大了,就想教训倪榫,被倪榫咬着牙的一个“滚”字活生生吓了回去。乖乖地被荀天他们带到了一边去。
直到最后一个年轻男子被拉上来,大火已经离陡坡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这点距离,山火瞬息便至。
倪榫急吼吼地冲着被救上来的人大喊:“其他人在哪里?你们知道吗?其他人有可能在哪儿?”
可谁知这时候一个老人带着哭腔说道:“这个时候就先别管其他人了,先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吧,这火肯定还得烧过来,再不跑来不及了!”
“谁说的?”另一个老头却急了起来,“我孙子,我孙子还在北边的磨房沟,你们快去找啊!”
之前那个老人却哭了起来:“还找什么?磨房沟半个时辰前就在火力了,之前不去找,自己逃命,现在就算去也就能找到灰了。先顾活人吧,我们自己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那是我孙子!你的生不出来孙子的老东西,嫉妒我孙子还咒他去死,我跟你拼了!”
倪榫简直被这些刁蛮老人气疯了,当了好几年飞贼,自以为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想过这个不讲道理。
千亭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穷山恶水,刁民悍匪。边蛮之地多这样,西南那些山民蛮起来比这还过分,一句话不合心意,直接动刀。别理他们就行。”
还是这个时候,那对兄妹中的哥哥最后说道:“你们去东边若水湖看看,困在火场里的人多半往水边跑。”
燕七一招手,对着荀天说道:“带着救下来的人去后面安全地带搭个那什么军医营帐,先就地治一下。”
荀天是个丹药学者出身,本身就有医术,更擅长配药、炼药。当个军医简直大材小用。赶忙自信地应了一声:“好嘞!”
天色越来越暗,眼看着就要彻底黑下来,要灭山火,都是趁着白天砍出隔离带,减缓火势蔓延,控制山火范围,然后晚上趁着气温降低,迅速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在山火蔓延的前方的道路上,再点起一道火线,以火克火。
两道火一烧起来,高温使空气膨胀,空气朝着火焰的方向汇聚,两股热风互相推进两道火焰,最终两股火焰撞在一起,这个时候,山火前方的可燃物已经被另一道火烧烧尽,也就失去了燃烧下去的燃料,只能熄灭。
可是说着容易,最起来哪里这么简单,光是判断山火前进的方向,就耗尽了萧雨歇所有的精力。
萧雨歇有办法判断准一支军队的动向,可是山火,山风。他也没把握,唯一知道的就是山火不会回头,因为后面的东西已经烧尽,再无可烧。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黎动他们的步卒这才堪堪赶到,这才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加大隔离带的规模,并进行以火灭火的方案。
再次之前,萧雨歇所带的那些许骑兵,大部分人都要去搜救还活着的百姓。剩下的人手也都忙于制造隔离带。还是需要马匹,或者其他的代步工具,光有两条腿根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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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色渐暗,再到深夜,隔离带的规模越来越大,终于那火势蔓延缓到了足够布置起最后那道火线的地步。
萧雨歇他们抓紧一切时间,冒着没活活烧死的风险,用火油在山火前方还算远的地方浇了厚厚一道。然后让千亭他们搜索并确保,猛火油前方到山火之间没有任何的活人。
紧接着,随着萧雨歇一声令下,猛火油带同时在十几个地方被一口气点燃!瞬间,一道巨大的火墙窜起。点火的人,萧雨歇都是选的反应和速度极为机敏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还是有几人躲避不及被烈火烧伤,好在周围的人马上用辟火珠和辟火符进行救助。
当火焰燃起,接下来就不是人力可控,萧雨歇和功赎营的士兵唯有以最快的速度不断地朝着更远一些的地方逃跑。
两道火线相撞的那一刹那,烈火猛然腾高数十米,好似要烧穿天穹,似有天崩地裂的气势,那是两股互相吸引的热气流冲撞在一起,就像两股骑兵狠狠撞在一起,然后就是金铁交鸣,血肉横飞!只不过,现在在空中四散摇曳的是漫天的灰烬和火星。
萧雨歇带着功赎营的士兵,在火线相撞那一刻的不久前,拼了老命跑出了火线相撞带来的冲击的范围。
狂风很快从身后袭来,裹挟着热浪,扬起一片尘埃。
士兵们好多都摔倒了下去,扑倒在地,躲避着滚滚热流喧嚣狂风。
满天的火星和燃烧着的杂草树枝四散,萧雨歇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以后停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蔚为壮观,接下来只要将火星和杂草飞落带来的零星起火点。
黎动看着满天的火焰,一副憨笑的样子,上一次这么轻松,仿佛是从迦叶陀回到墨熏的那天。
总算是能松下一口气来!
然而,下一刻,萧雨歇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马蹄声,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竹笋山和寺水河谷的山匪还是来了,他们看着萧雨歇他们带着士兵奋斗了大半夜,在这山火将灭未灭之时,终于出来杀人了,杀刚才救人的人,杀那些为了百姓风不顾身的人。他们是匪,穷凶极恶,野蛮无知的匪。从没什么绿林侠义,肝胆相照。
下一刻,萧雨歇只能爬起来,冲着已经累瘫了,烧伤了的众人大喊道:“快,跑!冲过火场!去那边的焦土!快!”
惊慌、恐惧、绝望,开始萦绕着每一个士兵的心中,他们是功赎营的新兵,他们还不是合格的战士,他们还会害怕,也还有资格害怕。更何况他们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刚刚松懈下来。更何况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甚至他们中,有很多人已经受伤!烧伤不比其他,凄惨犹如地狱。
黎动拼命站起身,一把拉起身旁一个受伤的士兵,拼命地跑,嘴中朝着周围大喊:“搀一下周围的同伴,互相搀一下!同伴活着,你们才能活!”
战马冲撞而过,一个功赎营的士兵像是破布袋一样飞起,再落下时已经成了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长枪刺进一个年轻士兵的身体,再次挑起伴随着士兵胸中火热的心脏。战刀挥舞过空中飘零的灰烬,再次收回已经染满战士一腔的热血。
马蹄践踏、战刀挥舞、长枪突刺,鲜血混合着灰烬飞溅,尸体沉重地跌落泥土。喋血是战场的本色,死亡是战场的旋律。不美,却充满悲凉雄壮的色彩。
萧雨歇的心头在滴落鲜血,朝夕相处的功赎营士兵,如今在成片的倒下,这三千人,都是萧雨歇的心头血,都是他的弟兄。
山匪的马匹跨过一道细细的火线,穿过还在零星燃烧的火堆、然而下一刻,冷不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已经列阵完毕的士兵。
“绊马索!”随着萧雨歇一声大喝。
一根绳子被从地上的灰烬中拉起,绳子的两枪系在两个长枪上,长枪插入地面死死固定住绳子两头。一下子那些猝不及防的马匹全都撞倒。
土匪是乌合之众,这些匪帮的马也好不到哪里去。
土匪马队算不上骑兵,这简单的一下,冲势立止。紧接着,萧雨歇片刻不敢耽搁,大吼道:“所有人,抹烟灰!尤其是脸都抹起来,只认衣服不认人。”
功赎营的战士,赶忙从地上抓起一把烟灰抹在脸上身上,有些人索性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大火过后,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化为焦炭的树木,化为飞灰的劲草,化为焦土的大地。当功赎营的战士在身上涂满黑灰,一下子他们的身形就开始模糊起来。本来天色就已是深夜,照明的光源本来还有通天的大火,但是当山火熄灭,光源就只剩下了远处零星的小火苗。而此时萧雨歇他们身处的焦土上,早已烧无可烧,哪里还有火焰,有些土匪的手中倒是还有火把,可这小小火把的火光,在苍茫的大山中又能照多远。全身裹满黑灰的士兵,又几乎和脚下的焦土融为一体,哪里还能分的清。
萧雨歇他们一下子隐藏在了黑夜和焦土之间里。
接下来,就是一场混战,首先那些拿着火把的土匪优先被一个个干掉。通常都是五六个人涌上去,有人抱住他,其余人把手里的刀枪捅进去。
火把掉落在地上,马上就有人把火焰压灭。
世界彻底归于寂静和黑暗,只有萧雨歇的命令不断地传递:“所有人不要乱动,往焦土中央摸索撤退,能抓到身边的人,就抓紧!”
萧雨歇知道,现在身边这些功赎营早已没有了一战之力,连续地灭火早已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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