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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秀回到汉军大营,到了自己的寝帐,进去一瞧,阴丽华竟然不在,他正要把外面的侍卫叫进来问问,这时,龙渊进来,拱手说道:“陛下,大司马求见。”
“有请。”
很快,吴汉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刘秀后,他躬身施礼,说道:“陛下!”
刘秀向旁摆摆手,笑道:“子颜,坐。”
“多谢陛下!”吴汉在一旁跪坐下来。他举目看向刘秀,嘴唇动了动,低下头,接着他又看眼刘秀,又是嘴唇动动,最后还是低垂下头,一声没吭。
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刘秀被逗笑了,乐呵呵地问道:“子颜,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吴汉深吸口气,小声说道:“陛下和贵人之事,本不是微臣可以说三道四的。”
听闻这话,刘秀一怔,随之扬起眉毛。他没有接话,等吴汉继续说下去。吴汉说道:“陛下离开大营不久,贵人便去探望邓奉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刘秀眼眸闪了闪,暗暗皱眉。阴丽华和邓奉有交情,这点刘秀是知道的,现在邓奉因谋反被关押,阴丽华去探望他,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走的时间可不短了,丽华去探望邓奉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些吧?
吴汉小心翼翼地看眼刘秀,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小声嘀咕道:“就算阴贵人和邓奉之间清清白白,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也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
他前面的话还属实情,但后面的这句话,就纯属在添油加醋了。
阴丽华又不是只身一人去探望邓奉,身边还有雪莹、红笺两个贴身丫鬟,再者说,关押邓奉的营帐里面,也有侍卫看守,根本谈不上什么孤男寡女。
吴汉恨极了邓奉,对阴丽华,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是对郭圣通,吴汉的感情可是很深。
其实也很好理解,当年在河北征战的时候,跟在刘秀身边,陪王伴驾的一直都是郭圣通。
郭圣通在军中也很有王妃的风范,对他们这些刘秀的心腹爱将,照顾有加,甚至有的时候他们衣服破了,郭圣通还会令人取来,帮他们缝缝补补。
虽说郭圣通年纪小,但在吴汉等将领的心目当中,她就如同自己的长嫂一般。
听了吴汉的话,刘秀的表情依旧很平淡,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吴汉皱着眉头,向刘秀这边倾了倾身子,意味深长地说道:“陛下,邓奉这个人,断不可留!即便陛下饶过他谋反之罪,但为了阴贵人的名声,陛下也不可留下邓奉啊。”见刘秀皱着眉头,正要开口说话,吴汉继续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阴贵人对邓奉只是念及当年的情谊,而邓奉对阴贵人存的什么心思,谁又能知道?留下这个人,以
后阴贵人会不会受他利用都两说呢!”
吴汉的这句话,倒是多少触动了刘秀。他相信丽华对邓奉的心思很单纯,只是出于青梅竹马的情谊,但正如吴汉所言,邓奉心里打的是什么注意,谁又能知道?
就在刘秀沉默未语的时候,阴丽华带着雪莹和红笺两名丫鬟从外面回来。看到阴丽华回来,吴汉立刻起身,躬身施礼,说道:“阴贵人!”
阴丽华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她先是说了声:“陛下!”而后又向吴汉点点头,说道:“大司马!”
吴汉没有再多做逗留,向刘秀躬身施礼,说道:“陛下,微臣告退!”见刘秀点了头,他又向阴丽华躬身说道:“阴贵人,微臣告退!”
等吴汉离开,刘秀站起身形,走到阴丽华近前,握住她的手,感觉有些凉,他问道:“丽华去探望邓奉了?”“嗯!”阴丽华没有隐瞒,坦然说道:“陛下走后,臣妾就去探望元之。元之对臣妾说,陛下现在若不放他,等回到洛阳,他定然没有活路。元之还向臣妾交代起许多身后事
,要臣妾在他死后,照顾紫君和他的家人……”说到这里,她禁不住潸然泪下。
刘秀面露不悦之色。
自己并没有说过带邓奉回洛阳后便要杀他,甚至都没有生出过这样的心思,可邓奉现在对丽华这么说,这不是摆明了在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吗?
阴丽华看着刘秀,问道:“陛下是要回京之后就处死元之吗?”
刘秀握着阴丽华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说道:“我没有这么说过,也没有这么想过,邓奉对你说这些,要么他是杞人忧天,要么他就是别有用心!”
说到这里,他放开阴丽华的柔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握伤了她的小手。
阴丽华眼中含着泪,哽咽着说道:“这次元之犯下的过错,罪无可恕,臣妾还是希望陛下能饶过他这一次。”
“我知道了。”看着阴丽华为了邓奉苦苦哀求自己的模样,刘秀顿感心烦意乱,他向阴丽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寝帐。
到了外面,他禁不住长长吸了口气。而后,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龙渊,说道:“忠伯,陪我去走走!”
刘秀已经很久没唤过龙渊的字了。龙渊怔了一下,急忙跟上刘秀。走了几步,见龙渊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刘秀停下脚步,向他招招手,说道:“到我身边来。”
龙渊快走了几步,不过还是没有和刘秀肩并肩的同行,而是稍微靠后一点。
他严守君臣之礼,刘秀也不好多说什么,问道:“子颜的话,忠伯都听到了吧?”
龙渊点点头,小声回道:“属下听见了。”
刘秀问道:“忠伯怎么看?”
“这……”“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说无妨。”
龙渊沉默了许久,方轻轻吐出一句:“属下以为,邓奉不可留。”
刘秀一怔,他没想到,龙渊竟然也支持自己诛杀邓奉,龙渊可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表示过这样的想法。他好奇地问道:“为何?”龙渊笑了笑,说道:“其实大的道理,群臣众将,都已经说得很多了。邓奉犯下的是谋反之罪,古往今来,哪怕是皇亲国戚谋反,也要伏诛,何况他区区一个外臣。谋反者
而不死,此先例一开,后患无穷。陛下能放过邓奉,那么幽州渔阳的彭宠,陛下是不是也要放过,如若不然,陛下岂不要被世人取笑,处事不公?”
刘秀陷入沉思,一言未发。过了半晌,他方幽幽开口道:“可我先前已承诺过子陵,也承诺过丽华,不杀邓奉。”
龙渊苦笑,说道:“这就是事情最难办的地方。现在陛下不能处置邓奉,而邓奉不死,又后患无穷。”
刘秀也露出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他并没有考虑得太多,没想到,要不要杀邓奉这件事上,会变成一个让他骑虎难下的难题。
他向前走了一段路,问道:“忠伯,若是依你之见呢?”
龙渊小心翼翼地看眼刘秀,欲言又止。刘秀笑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之间,还需这般支支吾吾吗?”
“属下以为,邓奉不能活着到洛阳。”
刘秀扬起眉毛,诧异地看着龙渊。龙渊解释道:“一旦邓奉活着到了洛阳,被打入天牢,那么再想杀他,就真的很难了。现在他被关押在大营里,能让他死的办法有很多,能让他死的人,也同样有很多,陛
下完全可以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邓奉死于非命。”
刘秀多聪明,一点就透。龙渊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但刘秀一下子就领悟了他话中的含义。
他承诺过严光和阴丽华,不杀邓奉,堂堂天子,金口玉言,话已出口,断然不能再有反悔。
他可以饶过邓奉,但若是有人背着他,私下里杀了邓奉,这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而且也不和他当初的承诺发生冲突。正如龙渊所言,现在邓奉被关押在己方大营里,守卫还谈不上有多森严,旁人对他下手的机会有很多,一旦他被带回洛阳,被关进铁桶一般的洛阳天牢里,别人再想神不
知鬼不觉地杀掉邓奉,可就太难了。
刘秀眯缝着眼睛,心思转动个不停。龙渊瞄了刘秀一眼,向他近前凑了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只需稍微点拨一下大司马,大司马定会把事情全部揽下。”
以吴汉对邓奉的仇恨,只要陛下稍稍用话点拨一下,哪怕是稍稍有所松口,吴汉绝对会抓住机会,置邓奉于死地。
刘秀闻言,没有说什么,沉默无语地迈步继续往前走去。刘秀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杀邓奉。
翌日一早,有羽林卫向刘秀禀报,说是许美人派来的两名侍女,求见陛下。
得知许汐泠派来两名侍女,刘秀颇感莫名其妙,让羽林卫带她二人进来。走进营帐的是竹兰梅菊中的小竹和小菊。
二女进来时,手中都是大包小卷的,见状,刘秀和阴丽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前者以开玩笑的口吻问道:“小竹、小菊,你二人可是从洛阳逃难过来的?”两名侍女被刘秀的话逗乐了,小竹把一只包裹放在席子上,打开,先是从里面拿出一桶茶叶,说道:“陛下,这是美人托付婢子给陛下送来的凉茶,美人说现在天气热了,
南阳比洛阳还热,陛下在洛阳喝惯了美人的凉茶,现在喝不到,一定很不习惯。”
刘秀接过小木桶,打开上面的盖子,低头闻了闻,里面的茶叶既有茶香味,也有丝丝的甜味。
他放下小木桶,对身边的阴丽华含笑说道:“汐泠在洛阳还能想到南阳炎热,特意让小竹、小菊送来凉茶,为我解暑,可真是有心了。”
阴丽华也是含笑点头,对许汐泠的考虑周全,很是敬佩。
小竹像献宝似的,从包裹里又取出一只只的木盒子,里面装得有许多糕点和蜜饯,她一边分着,一边说道:“这是美人送给陛下的,这是,美人送给贵人的……”刘秀见状,哈哈大笑,对身旁的阴丽华说道:“汐泠不仅惦记我,同时还惦记着丽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