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一人生病,全家吃药

七点半不到。

省军区文工团的驻地,因为紧急集合哨声,瞬间鸡飞狗跳。

新春年初三,还在假期内,七点多钟还是休闲娱乐的时间,看书的,闲聊的,给家里写信的,提着桶热水泡脚的。

就连炊事班的人,都在剁着馅,准备着第二天早晨,吃的饺子。

初一饺子,初二汤圆,因为南北方的差异,来自各地的年轻人,胃口不一样,作为团政委,考虑到如此,特地对这些年轻人特殊照顾了,没想到,照顾来照顾去,倒是把他(她)们性子惯坏了。

炊事班的围裙四处飞,和面的炊事员洗手的时间都没有,仓促到直接用围裙或者衣服上囫囵的擦了擦,就赶忙往宿舍跑去,收拾行装。

其他的宿舍也是如此场面,水桶打翻了都没时间扶,任由水流顺着地板浸透下去,三横两束的背囊最费时间,还有柜子里的物品,比如左背包右水壶,相比于作战部队,他们的武器,就是手中的乐器。

虽然偶尔也得打靶,但集结时,首要的,是自己的负责的乐器,号手的小号,鼓队的腰鼓,乃至于快板手的快板,用于行军途中鼓励。激励全体官兵的士气。

部队中,哨声就是命令,没有任何疑问,听到紧急集合的哨音,那就得在三分钟内全员全装完毕,列队楼下集结。

哪怕,他(她)们是文艺兵,文艺兵也是兵。

“不是吧,大过年的,紧急集合,这时候还抓训练呐?”

一边打着背包,小战士们嘴巴也不闲着,这东西熟能生巧,背包绳在他们手里都能玩成花,就这还有时间咧着大嘴嘟嘟囔囔着。

“闭嘴吧你,打仗可不分过不过年,我就说早做准备准没错,肯定趁我们松懈的时候,要抓那么一下~!”

老兵为什么称为老兵,就是有着新兵没有的嗅觉,十分敏锐的嗅觉,长年累月的训练下来,对于集合哨,都冥冥中产生了某种共鸣,什么时间会来这么一下,都有了预感。

闲暇时,特别是一连连续几日的长假,枕头被放着个背包带,水壶挂包取出来挂在床脚,手一够就能碰见的地方,已经成为了很多人应对紧急集合时缩短时间的小妙招。

女寝那边,则是慌乱了许多,男同志怎么来说力气都比较大,背包带甩开后一勒一拽,就能把被子里面的空气压缩出去,女同志有的还得上膝盖,靠着身体的重量去压着,棉被这才能勉强听话。

毕竟力气还是不够,有的打着打着,可能背包带稍微那么一歪,棉被眼见得“嘟”一声,就从背包带里涨了出来,眼睁睁得看着它重新摊开,关键时候一点都不听话。

“稀溜溜~!”

“你哭什么,哭就能打好了,用劲,不行扔地上用脚踩着~!”

会一点得女兵们,背包都快打好了,但还有一些新兵,部分在外面刚跑回来得老兵,还存在手忙脚乱的问题,特别是,先去柜子那,抢水壶挎包的,一会儿一句,“哎呦”,那都是被打开的柜门磕着脑袋的。

现在哪里有时间去揉,只能眼里含着泪水,把挎包水壶背身上,勒紧武装带,拿起自己吃饭的家伙,直愣愣的往外冲去,路上短短的时间,才是用来仓促整理仪容仪表的。

(写到这里,作者脸上露出蜜汁微笑,依然记得,新兵营同班的那位战友,王炯某,绰号囧哥,睡二层铺,背包总是打不好,特别是加上冬季的棉大衣后,面对晚上随时出现的集合哨,只能选择提前打好,睡觉就是把背包抱在怀里取暖,作者一层铺,总是拿大衣给他盖着,时隔多年,我还记得他的眼神。)

叮嘱完下属往锦江宾馆大礼堂送功放设备的宁政委,就这么披着大衣,冷着脸站在了文工团的操场上,一丝不苟的看着手腕上的手表。

看着每个房间都忙乱的样子,宁政委没有笑出来,下颌微微动弹了一下,就这么看着大门外,眼神,十分深邃。

三分钟的时间一到,楼下已经开始列队,扎好武装带,背着背包的小战士们一个个自觉的向右看齐,稍息,然后,抿着嘴,看着楼上还没有下来的,等着看笑话。

文工团不止是特招,有些负责后勤,以及其他后勤兵员,是从兄弟部队中调过来的,比如汽车兵,以及炊事班等,都是受过新兵连完整的集训。

那跟文工团的新兵集训完全是两码事,虽然都是打靶,三公里五公里考核,但明显一线的训练要真实的多,不论是集结速度,背囊携行具的装带,都是有板有眼。

瞧着文工团土生土长的文艺兵,此时才勉强从楼梯上往下蹦,有个还在落地的时候,背囊后面的黄胶鞋还掉了一只都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位着急下楼的,一脚踩上去,滑了个屁股墩,那些列队完毕的,那嘴角根本压不住。

女兵宿舍楼下更是稀稀拉拉,有的刚洗完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脑门上冒着滚滚热气,进入队列后才赶忙调整武装带,偷偷把挎反了的水壶挎包给悄悄换一个位置。

“稀稀拉拉,磨磨唧唧,哨音响多久了?”

“三横两竖,不是两横三竖,滚回去重新打~!”

“裤腿拎起来,你的袜子呢,一只脚穿袜子另一只脚就不用穿了?”

舞蹈队长带队出公差了,现在负责的是文艺歌曲队的队长。

团长就在操场那边站着,虎着脸目光直视着这边,气场如同猛虎下山。

平常和和气气的哪里见过这样一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吹的集结哨,但肯定猜到哪里出问题了,歌曲队长还是负责任的把现场的女兵训斥了一通。

很是惨不忍睹,该长长记性还是得长长记性。

“作风,作风,你们就是这样当兵的,回去连被人说连背包都打不好,你们好意思么?”

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队列里走过了一圈,这个时候不是讲任何感情的时候,几名女兵就被点了出来,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头,崩溃的已经开始掉金豆子了,这么被说一通,别说面子了,里子都丢没了。

“这是过年啊~!”

队伍里,有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谁说的,站出来,过年,正因为是过年,我们文工团的任务随时可能回来,一线部队休息的时候,就是我们忙的时候,把你们的性子都给收起来~!”

直到十分钟后,各种问题才算处理结束,男女兵的队伍才算集结完成,两边的队伍也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报数,一,二,三……”

“稍息,唰~唰~!”

“立正,咚~咚~!”

列队完毕,男女兵队伍的带队人员站在队列前方,小跑到操场前,对着宁政委抬起了胳膊敬礼汇报。

“报告团长,文艺队,应到87人实到42人,36人出公差,7人休假,2人……!”

“少了谁?”

宁政委回过礼之后,淡漠的询问道。

“张扬,葛飞燕二人外出,尚未归队~!”

“报告团长队部应到110人实到94人,10人公差,6人岗哨,全部到齐~!”

一时场面十分的寂静,只能听见游泳池的池水拍打着池壁,发出的声响,宁政委在灯光下的脸,一时有些模糊。

“各队到操场集合~!”

一声令下,队里,不论是男兵队伍,还是女兵队伍,亦或者队部的队伍,全部竖起了耳朵,听到不是解散,而是操场集合的时候,都预感到大事不好。

每个人的脑袋都正视着前方,但通过眼神之间,却在彼此交流。

“什么情况,要是紧急集合的训练,不是该解散了么,批评都批评过了~!”

“难不成,来真格的?”

没留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了,随着各单位队长回礼后,跑步回到队伍的正前方,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吆喝声,响彻在文工团的各个队伍。

“向右转,跑步~走~!”

“向左转,跑步~走~!”

“唰~唰~唰~,咚~咚~咚~!”

整齐划一的跑步声沉重到令人振聋发聩,水壶拍打着衣服,挎包里的饭盒敲击声丁零当啷,严肃的氛围感,无形当中把过年的喜庆,全部冲散。

一个个小方块汇合后成为大方块,一个个大方块汇合后成为一条长龙。

人一过百,洋洋洒洒,随着最后的脚步声落地,整个文工团的小操场基本上全被占满。

舞美队,歌唱队,话剧队,音乐队,创作编导,艺术培训,洋洋洒洒,除了这些,还有部分化妆师,服装道具师,器械维保人员,才能组成这样一个完整的文工团。

这几日,属于春节期间,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连轴转的在附近的部队巡回表演,给枕戈待旦的士兵们带来节日的欢笑,军区的问候,说实话也是很辛苦。

然而,平日里正课时间的训练,不也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么,不能把表演带给官兵们,文工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歌舞队集结完毕~!”

“话剧队集结完毕~!”

“后勤队伍集结完毕~!”

“队部集结完毕~!”

一位位军官敬了个礼,待到回礼后站在排头兵的正前方,红旗列列作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操场上的宁政委。

或是疑惑,或是委屈,亦或者还有不忿的,不明白,这个点了,大家辛苦了一天,早点休息养精蓄锐,非要折腾这么一下。

宁政委的脸上,此时已经有了一番剧中的那一丝沧桑,本来还略显年轻的脸颊,配上了这丝沧桑,就有了一种饱经风霜的阅历感。

目光平和的看着面前的这些兵,这些就是他手下的战士们,对于他们白天努力的表演,很满意,但晚上一系列的事情,却让他,感觉到,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明天的饺子,后面汤圆,都取消,上面的战士们吃什么,我们也跟着吃什么,年,在今晚已经过了~!”

束手而立的宁政委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西边,逐字逐句的说道。

“今晚,上级下达了一份保密任务,本来不该现在告诉你们的,但我想,提前告诉你们也无妨~!”

“主任历经两个多月在非洲的十国的访问结束,于昨日在蓉城机场落地休整,他怕我们麻烦,知道我们春节辛苦,体恤我们,让我们不要麻烦,休息好,给战士们送上节日的问候~!”

“灯光,音响设备,舞台布置,只要了多少人,十个人不到,还点名不能耽搁明天参与节目表演的人参与,他们也是在飞机上过的年啊,两个多月十多个地方来回连轴转,没有一天休息,时间紧张到春节当天都没办法落地过节,就这样还在为我们考虑~!”

这番话说出,顿时全场一片哗然,整个操场上虽然还是只能听见风声,但众人的心里仿佛被重锤狠狠敲中,看着宁政委说完后失望的掐了掐的鼻梁,仿佛失望透顶的样子,心又沉到了谷底。

这副失望透顶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这关键时候,掉链子了,而且,问题很严重的那种,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痛心疾首。

“十个人,两个嚷嚷着今年要退伍的,组织把你们培养起来,花了多少精力,你们想退,没关系,活给我干好,大家好聚好散,但干了半截,人跑了这种,包括今晚外出未归的两人,全部给我记过,记大过,不讲任何情面~!”

“tnd,我就不信,不能把你们的作风给掰回来,退伍退伍,谁嚷嚷的越狠,老子今天话撩这里,一个都别想走,不光不让你们走,老子还得把你们送到前线去~!”

抓起了脑袋上的帽子,宁政委愤怒的狠狠挥了一拳头,双眼夹杂着血丝,就这样瞪着每一个人,从队伍前面走到了队伍后面。

“做事之前想清楚,对得起身上的那身军装么,你们是我请来的么,是你们自己一个个哭爹喊娘自己求着进来的,怕表演,怕训练,你当什么兵,门口拴条军犬,都比关键时候的“逃兵”管用~!”

虽然没有点到名字,但队伍里,明显有人如遭雷击,也有人明显失魂落魄,但更多的人却是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那帮人,有人治你们了吧~!

得了,今晚紧急集合的原因总算明白了,嚷嚷着要退的那两货,不知道今晚是为哪些人服务的,抻到了铁板上,本来可能是一辈子最大的荣耀,结果,失之交臂不说,还捅了天大的娄子了。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军姿~准备!”

一人生病,全家吃药,纪律和服从性,从他(她)们入伍的第一天起,就强调强调再强调,部队的战斗力,从来都是看凝聚力。

这一晚,对于他(她)们的人生来说,可能是最为重要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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