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安顿

牛车一停,宁姝再不拖沓,扶着莺声,宁姝矫健地跳下车子,将随着三夫人一起守在英国公府门前的丫头婆子看傻了眼。

谁能想到这个新来的表姑娘弱柳扶风般的模样,竟是个风风火火的爽利性子?

姑侄二人扶在了一处,亲亲热热地叫人看着欢喜。

“可算是把你等来了,快随姑母进去。”

拉着宁姝的手,宁氏用帕子抹了最后一滴泪,就踏进了门。

身后仆从在福伯的带领下,将新来表姑娘的一应物品都搬进了三夫人的棠梨院。

渐渐地,英国公府前由刚刚的热闹再度转为冷清,只余两个石狮子静静伫立在漆红烫金的门前,威严地凝着远处。

盛京的景致恢宏大气、古朴磅礴,带着天子脚下的帝王韵气,让人直直地感受到这座古都的旧时风采。

然比起扬州而言,却少了几分绮丽秀气,那种江南的精致和灵气。

但在宁姝看来,都各有千秋。

一边同姑母说着话,一边打量周围的景致,宁姝感叹英国公府所受到的皇家恩宠。

据说英国公府还是曾经一位亲王的旧址,亲王薨逝后,先帝为了嘉奖国公父子的功勋,将其赐了下来。

跟着姑母走走停停,不知见了多少亭台楼阁,琼楼殿宇,飞檐重重,让宁姝有些摸不清方向。

“正巧你爹爹去了岭南,给了姑母我这个机会将你领来住段时间,国公府的长辈都是极好的,女孩子也多,你在这里也算是有了许多玩伴。”

“你姑父去官署了,先不急着见,先回我院里洗漱一番,再用些饭菜,我领你去见府里的老夫人。”

侄女来了,宁氏高兴地不行,一箩筐说了许多话,这让棠梨院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惊讶极了,毕竟三夫人一直是个沉静娴雅的性子。

“见老夫人?”

宁姝重复了一句,她不清楚英国公府的人员组织构成,得知还有个老夫人,心下讶然。

宁氏只当侄女是紧张了,安抚地拍了拍侄女的手道:“老国公虽不在了,但老夫人身子还算硬朗,她是最为和善喜欢少年人的,你不用怕,只需大大方方的,老夫人定然会喜欢你。”

宁姝笑,抱着宁氏的胳膊撒娇道:“姑母太小看我了,我的性子姑母难道还不清楚吗?”

“也是,也是。”

忆起侄女从小的泼皮性子,宁氏也自觉好笑。

“不过……”

见姑母话语停顿,还摆出这样一副严肃的面容,宁姝也正色了起来,“不过什么,姑母?”

宁氏朝着东边的方向看了一眼,眸色犯愁道:“府里别的小辈都还好,都是谦和仁善的,偏偏东院里,也就是国公爷膝下,有个混不吝的小霸王,脾气乖张又不好惹,最是不好相处,姝儿以后若是遇见,千万别同他一般见识,他疯起来可不顾是爷们还是姑娘的,你只管跟旁的姑娘兄弟一处玩就是……”

“英国公刚正高洁,御下有方,竟还有这般要上天的儿子吗?莫不是长公主性子跋扈,随了母亲?”

宁姝一时也有些新鲜,悠然笑道。

“不。”

宁氏摇头,继续道:“怪就怪在,长公主殿下性子温和雅致,和国公看着都不像能生出秦琅那等子混小子的,偏偏就……“

“哎,反正家中多数姐姐妹妹少有没吃过他的亏的,姝儿你千万收着些,或者尽量别跟他多牵扯,应当就不会有事了。”

宁姝也知晓自己是个什么脾气,自然知道姑母是在担心什么。

因为如果那什么秦家小霸王惹了她,宁姝断然是不会给他脸的,只要自己有理,管他是什么英国公的儿子,她爹好歹也是个三品官,爷爷更是当朝太傅,她会怕一个熊小子?

但念在姑母嫁来这英国公府,这也不是扬州自己家,宁姝少不得收敛些,不能同在家一样,肆无忌惮地由着自己性子。

“姑母放心,我晓得了,遇着那人,我一定不沾……”

脑袋在宁氏怀里拱了拱,宁姝嬉皮笑脸应道。

看着在自己怀里伶俐撒娇的侄女,宁氏也笑得开怀。

棠梨院很快便到了眼前,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笑着迎出来,约莫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娇俏的鹅黄,小脸红扑扑的。

“姐姐来了!”

先拜见了母亲宁氏,那小姑娘便扑到了宁姝身旁,掬着一张妍丽漂亮的小脸对着宁姝福了福身道。

宁姝知晓这小姑娘一定就是姑母的长女秦珊了。

捏了一下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小脸,宁姝逗她道:“你怎知我就是你姐姐,兴许我只是个外人呢?”

宁姝想着今日是与姑母相见的好日子,特地穿上了来时新裁的石榴裙,上身穿着秋叶黄的上襦,襦子外罩了一层薄似烟云的轻纱,腕间搭着一条郁金色的披帛,一身的富丽贵气,给那张柔婉清丽的脸增添了几许清艳之气。

小孩子最是喜欢美丽的人与物,见到宁姝这个新鲜又俊丽的姐姐,自然稀罕不已。

面对新姐姐的逗弄,秦珊没有退缩,反而大胆地牵上了宁姝的手,仰着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回道:“娘说了,今天姐姐会来,你那么漂亮,一定是我姐姐!”

宁姝被这小丫头的话逗得开怀,直笑得挺不起腰,身后的莺声和燕语也笑得各有模样。

“姑母你家这丫头倒是嘴甜得紧,若真是我扬州家里的妹妹便好了,不似宁茱那小子,成天就会和我顶嘴……”

将秦珊搂进怀里,宁姝一边摸着小姑娘的脑袋一边贬损着自家弟弟。

宁姝父亲是个长情的男子,自母亲故去后也未续弦,更是未纳一妾,膝下只她和弟弟两个孩子,家中人口十分简单。

宁姝也便养成了早早当家的性子,扬州官宦人家皆知刺史宁家有个能干的大姑娘,然就是性子泼烈了些。

宁氏听罢,也乐了,清声道:“这不简单,日后你回扬州,将这小丫头片子带上,做你亲妹妹去……”

秦珊终究是孩童,一听这话,顿时不依了,哇哇叫抱住了宁氏,宁姝笑得更厉害了。

知道侄女风尘仆仆,定然也未曾用饭,宁氏一将人领进来,便吩咐身边的婆子去传饭。

宁氏看着侄女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想起什么道:“我记得姝儿是有个奶妈妈的,好似姓柳,如今怎么没跟来?”

小丫头还是比不得老婆子沉稳心细,宁氏不放心。

宁姝正就着丫头打来的水净着面,听到宁氏此话,笑语道:“不巧了,柳妈妈也想来的,奈何近来病了,我便没叫她跟来,怕再好不了。”

“原是这样,那确实得好好养一养,万一不好,再将病气过给了旁人就不好了。”

宁氏得知这缘由,点头道。

净了面,浴了身,换了套藕粉荷绿的衣裙,莺声一边给宁姝绞着发,宁姝一边用了两小碗饭菜。

都是些清口下饭的小菜,想来宁氏也是留心了,知道扬州来的姑娘口味大多清淡些,因为她初嫁来盛京时,也是不习惯。

饭后又来了一盅暖暖的兑了花蜜的酪浆,宁姝舒服地倚在美人榻上,发出一声喟然。

“若是可以不用去秦老夫人那里就好了……”

宁氏轻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是日头刚落,天色昏暗时候。

“你的住处我已经叫婆子收拾好了,东西也都搬了进去,就在我屋子东后边,隔着一处假山与池塘的流芳阁,只待熏一熏屋子便可,见了老夫人,回来就可安寝。”

宁姝懒懒地嗯了一声,想着还有头发未绾,便慢吞吞地坐到了妆镜前,莺声见主子这般,识趣地凑过去。

“姑娘要绾何种发髻?”

“便梳单螺吧。”

只是匆匆拜一下这里的主人,很快便回来,宁姝不想梳什么复杂的发饰,力求简单利落便可。

莺声应了一声是,灵巧的手三两下便拧了个单螺出来,然后一双巧手在上面妆点着。

宁姝信任莺声的眼光,簪钗什么的便随着她去了。

莺声打量着主子一身的藕粉荷绿,挑了个应景的荷花玉簪,又挑了几支清新淡雅的花钗簪了上去。

打扮完了,莺声看着面前一副十足江南水乡韵味的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瞧瞧姑娘这模样,若是外人看了,不知会以为姑娘温柔成什么样!”

说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燕语也解了笑点,看着一副柔情似水模样的姑娘,用帕子掩着脸笑了起来。

正懒着骨头,看见两个丫头连带着姑母都在调侃自己,一下便恼了,从美人榻上一跃而起便要去修理莺声这个小蹄子。

秦珊在一旁看得咯咯直笑。

最后还是宁氏将这场闹剧阻了,携着侄女去见老夫人。

延寿堂位于国公府的中央,周围东南西北恰好散布着国公府的四房。

长房位于东侧的濯英院,国公爷与长公主一家所居。

北侧为春华院,为性子安静、喜爱诗书文墨的二老爷居所。

西侧自不用说,便是姑母与宁姝现在所居的棠梨院。

南侧为锦绣院,是四老爷的所居之处。

四处院子如星子一般围绕在延寿堂周围,不失偏颇,也不乏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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