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垃圾玩意儿

陆言并没有慌。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早有预料。

唐寅跟他说,盈盈是他的红颜知己,为他的才华所倾倒。

两人已经到了你农我农,山盟海誓,生死相随的阶段了。

关于山盟海誓这一点,在盈盈这里得到了验证。

那么剩下的……

陆言看向盈盈,见她神色冷清,只不过一双美眸垂泪,看上去并非真的铁石心肠,对唐寅的处境不管不顾。

陆言说:“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要走。

他站起身来,撩起衣摆,说走便要走。

垂泪的盈盈看向他,目光充满诧异,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哀求的小厮也看向他,目光也充满了诧异,也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

只不过,现在除了相信陆言,也没别的法子了。

于是徐家小厮也站起来,也要走。

见此,盈盈反倒着急起来,问道:“你们……你们这便走了?不救唐公子了么?”

“不救了。”陆言用后脑勺对着盈盈,也不回头。

他忽然吟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一曲吟罢,可谓幽咽呜鸣,万千愁肠百结,只余寂寥。

“这是……”盈盈勐的站起来,激动得手哆嗦,“这是……”

“这自然不是我作的,是我家公子作的,我没有那个才华。”陆言说。

“公子在狱中也十分的思念盈盈姑娘,今天这一趟,是我私作主张。我家公子说,他死了也便死了,不要紧,可惜了盈盈姑娘。希望你能得遇良人,托付终身。盈盈姑娘把他忘了吧。这首词,是我家公子最后送给你的礼物。”

“盈盈姑娘不要淌这趟浑水,不要进入这个漩涡,还是独善其身为妙!盈盈姑娘好了,我家公子在天之灵才能安息!”

说完,陆言提腿便走。

徐家小厮着急,暗想这信件没拿到,盈盈也不站在他们这边,这就走了,那不是白来了吗?

正纠结着,斜眼一瞥,瞧见陆言正对他使眼色,小厮一怔,随后也跟着走了。

一、二、三、四……

走出了四布,即将走出厢房的门,盈盈冲过来:“慢着!慢着!你们不许走!”

盈盈迅速把门合上:“我知道要怎么救你家公子,你随我来。”

徐家小厮:“……”

女人,真复杂。

不不,应该说,陆言,真可怕。

高手啊,高高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小厮感觉晕晕乎乎的。

事情的最后,盈盈姑娘不仅把王政的信件给了他们,还康慨激昂的表示,如果有需要她可以作为证人上堂去。

“盈盈姑娘真是义薄云天,侠肝义胆,我辈楷模。”陆言赞道。

盈盈说:“他能记得我,我自然也不会忘了他。”

“来日再会。”

告别盈盈之后,两人就走出了怡红楼。

此时,月上中天,四下无人。

许多人家都睡了,而怡红楼,才刚刚步入正规,舞得正欢。

走出怡红楼后,徐家小厮才重重的松口气,对陆言道:“可真有你的!盈盈姑娘瞬间被你骗得七荤八素的,什么话都说了。”

”你这一手,可真叫我开了眼界。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呗?这样我肯定不愁没有姑娘嫁给我了。“

陆言瞥他一眼,说道:“若非事态紧急,我也不想用计逼她。”

“可怜人罢了,都是为了讨口饭吃。还贪图点温情,若是再用手段骗她们,岂非太可恶了?”

小厮讷讷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拿到了信件之后,小厮却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了。

他问陆言,陆言说:“今夜,还得趁夜干一件事情。”

两人回到客栈里,陆言换上一身暗沉的黑衣裳,完美融入夜色中,逐渐看不见身影了。

这次,陆言没有让小厮跟着他,而是独自在夜色中行走。

接下去要做的,可就是翻人墙头的事情,小厮没有必要再跟着了,只会是累赘而已。

王府。

王政府上,灯火早早熄灭,只余门口两盏大灯笼高高挂起。

近日来,王政卷入了一场风波之中,为了自保,他不得不深居简出,低调做人。

如无必要,王政都是不想惹人耳目,引人非议的。

唐寅和徐经的桉子牵扯到他受贿一事,如今上头正在查,虽然桉情暂时一无所获,但王政总怕有一天,他会摊上事儿。

是夜,王政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正忧心忡忡时,忽然听见屋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轻,像是夜猫在瓦片上嬉戏奔跑。

近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感觉吵闹得厉害,让人不得安宁。如今,就连这些没家的夜猫,都来欺负他了。

王政正心烦着呢,立即狠狠大骂:“哪里来的夜猫子,小心爷宰了你来一盘龙虎斗!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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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发泄之后,心中郁气稍减,王政才感觉好受了些。

他知道,他拿这些畜生没有办法,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它们不在了。

翻过身去正想睡觉,忽然王政感觉床上一沉,带起一阵轻风。

王政寒毛立时倒竖起来,眼睛睁大,正想回头,眨眼之间,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贴近他的脖子。

刀刃锋利无比,立即在王政脖子上,割开一道轻微的口子,见了血。

“别动。”身后的人说,声音低沉。

王政僵住,动也不敢动,就连呼吸都停住了。

那刀刃很锋利,他能感觉到,下一刻,这把刀就很有可能割断他的喉咙!

“壮……壮士……”王政害怕得说话哆嗦。

他好歹是个朝廷命官,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怎么的……怎么的居然遇上这种事情!

“壮士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王政稍微冷静了一下。

如果对方真是要杀他,此刻他只怕已经身首异处,没机会再说话了。

只是控制威胁他的人身,只怕是有别的要求。

有要求就可以谈,怕就怕是个亡命之徒。

“壮士,如果你求财,我……我床板底下,有一个箱子,里面有我的体己钱,装了一千两银票。”

“你都拿走,都拿走。”

身后的人却没什么动静,一点都不想是要挖宝的样子。

王政继续道:“我是个清官,没有了,我真的没了呀!就这么点,还是我偷偷攒下来的。你说我上有错下有小的,没攒下什么银子来。只求你拿了钱,尽快离去吧,别杀我啊!我好歹是个朝廷命官,要是杀了我,上头追究下来,壮士也不好跑路是不是?”

“清官吗?”陆言轻轻一笑,然后掏出那张纸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王政战战兢兢瞄了一眼,顿时僵住当场。

这是……这是……

这是催命符!

这是什么人?

这信件怎么会在他手上?

王政记得……不,王政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才会遗失这封要命的信件。

“你想要什么?”王政说道。

来人不是求财,是另有所图。

“你作为科举的主考官,却收了举子的贿赂。上面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说我要是拿着这一纸信件,把你状告公堂,你这乌纱帽,还保得住吗?”

王政沉默不语。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陆言继续道:”如今上头正轰轰烈烈在查考场舞弊的桉子,查得我很不痛快。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你说是不是该停止了?”

“既然有些举子是无辜的,那牢狱之灾,是不是就该免了?”

“人,是不是也该放了?”

王政急道:“我……这不是我主管的事务啊!我本身也是身陷令圄,自顾不暇!我没办法呀!”

“这我可管不着,你想有办法,就有办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好,弃卒保车也好。怎么着也好,我要的,就是这件事情停下来。无辜的人免受牢狱之苦。明白吗?”

王政还是沉默。

不过此时,他额头已经滴落汗珠,浑身汗津津的。

唐寅的桉子,王政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是清白的。

但,这不代表,他所有事情,都是清白的。

“三日之后,如不能见到我想见到的,到时候,你就下大牢和他们做伴去吧。”

这要求,简直无理取闹!

王政他有什么办法嘛他!

他甚至,也被是被调查的对象啊!

只不过因为地位更高,所以没有证据暂时没有动到他。

这个时候,让他去保人,他哪里有这个能力?

王政心里就像是吞了一个蛇胆那样苦,正想说话,忽然感觉身后一轻,勐的一回头,只见到床上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了!

如果不是他脖子上的伤口还微微作痛,王政只怕只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竟是如此的来无影,去无踪!

王政心下骇然,惊魂未定。

他本想叫人的,但略微一思索,还是作罢。

对方能悄无声息潜入府邸之中,来到他的卧室却神不知鬼不觉,想必身手十分过人。

如今再叫人,已然是来不及了。

从头到尾,王政连对方的脸都没见到,但那种压迫感,却是真切的,实打实的。

王政开始思索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来。

他是时候,思考个对策了。

一连过了两日。

陆言在客栈里吃吃喝喝,该睡睡,看上去,仿佛是来游山玩水似的,一点都不操心。

徐家小厮焦急道:“你不是说,事情已经成了大半了吗?如今什么动静也没有,我们也什么动作都没有。公子在牢里蹲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尽人事,听天命。”陆言说,“如果他们最后还是死了,那就只能说明,天命让他们死,他们不得不死。”

徐家小厮气节,“你可真洒脱。”

陆言并未作答。

对指定物品进行模拟,无法改变物品相关的过去。

陆言已经尽他最大的能力进行模拟了,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也进行了干扰和拨正。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只能说明,他们两个注定是要死在牢里的。

所以焦急根本没有必要。

现在只需要等待消息就行。

陆言威胁王政一起下水的办法虽然无耻,但有用。

等到了第三天,这一桩考场舞弊的桉子,终于有了进展。

王政以一种近乎自首的方式,向上鸣冤。

别人不知道王政为什么如此行事,但只有陆言知道,王政这是下定决心,要断臂求生了。

毕竟唐寅的桉子还好办,别人的桉子,可就不好办了。

向上鸣冤时,主动诉说出自身和唐寅、以及徐经两人的过往焦急,共从他们手中收取一份见面礼,以及一枚金币。

此外,再无任何金钱上的纠葛。金钱来往有是有,但都是光明正大之下进行的,且数额相对较小。

证物人证,也都被呈递上来了。

余下的只需要等候宣判便可。

于是一时之间,朝野议论之声渐起,关于这件事,也差不多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

审判的时候,有不少人为王政和唐寅徐经求情。

因为,这三个人的金钱来往,有是有,但数额太少,根本经不起推敲。而如果这样小的数额,都能被定性成贿赂的话,那往后其他人,也差不多要人人自危了。

今日是王政,日后就是李政,周政,徐政……

就这么点钱,要弄得三个人,还是读过书的举人,官人,一起掉脑袋,使不得,不值得。

至少,是不服众,不公允的。

在这些人的求情之下,唐寅和徐经的罪名,当然也就跟着被洗白了。

不过呢,既然已经弄得声势浩大,把人收监听审许多时日,却弄出来这么个结果,要是不给点惩罚,圣颜难存。

于是,三个人,都各大五十大板。

王政贬了两级。

唐寅和徐经被剥夺功名,永不录用。

出狱那日,天很蓝,风很轻,太阳很暖。

陆言和徐家的小厮站在监狱门口,迎接这两位已经被折磨得满脸胡渣,形销骨立的男人。

徐家小厮感性一点,看到徐经就哭了。

“公子呀!你受苦了!咱们回家去吧!”

徐经点点头,然后回头呸了一声:“老子再也不科举了,回家继承家业去了,垃圾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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