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猛山微眯着双眼,精光四射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慑人的气息。
这种木雕,今日黄昏他在抓捕诡异时见过。
那已经死掉的王二狗家中一角,堆放的全是这种木雕。
他急急地将一名捕快叫到了身边,快速吩咐他赶去高禖寺把定慧住持请来。
捕快听完点点头,转身一路小跑跑出了院门。
张猛山则手持着点钢叉,立在了苏家大院门口,一言不发。
阿娘等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只好战战兢兢地陪着他站着。
在这期间,张猛山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苏阳和苏阳身边的芄兰,神情复杂难辨。
他们都没有发现之前当张猛山的点钢叉对准苏阳的时候,院子里的雾气重了几分,等到他将钢叉放下才悄然退去。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都等得有些焦躁不安时,苏府外灯火通明,脚步声杂乱,只见一大群手持钢刀的皂衣捕快进了院子。
张猛山严肃道:“给我仔细搜查,若有异状切记不可硬敌,速速退出来报于俺。”
芄兰悄悄地扯了扯苏阳的衣袖,怯生生地问道:“少爷少爷,那个诡异是不是还在家里啊?”
一想到诡异有可能还在家里,阿娘和苏守业也是一脸惊惶的望着苏阳。
他们都没有之后的那段记忆,并不知道今晚发生的诡异之事,适才听完苏阳的叙说,吓得都有些瑟瑟发抖。
以往只听闻那些市井奇闻,不曾想这一切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现在知道诡异有可能还没有走,更是紧张得气都喘不过来。
苏阳只好先安慰好芄兰这个翻译小助手,再藉由芄兰将二人宽慰了一番才算是平静下来。
看着苏阳镇定的模样,苏守业神色复杂,有些欲言又止,嘴皮翕动了下,最终没有说出口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高禖寺的定慧住持也赶了过来。
见到苏阳,定慧住持显得很高兴。
“我们又见面了,小施主。”定慧禅师单手行了个礼笑言道。
“看来施主是真与我神有缘。”
苏阳“……”
不过此刻却不是叙旧之时,住持照例拿出了画满了黑红色的纹路的黄色符咒,念咒施法。
苏阳趁着夜色朦胧,无人察觉,悄悄睁开了眼睛。
这是苏阳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符咒。
当看到符咒上的那些黑色纹路随着定慧住持的声音开始游弋变幻,如同活物一般,缓缓地在空中蠕动的时候,苏阳心里暗暗吃惊。
这些符咒,怎么看也不像是他想象中的那种金光闪闪,天威煌煌的正道符箓。
反倒是像极了前世看的里邪派人物使用的那种阴风阵阵,鬼影重重的法宝一般。
不过这可是真正的神秘侧能力,今晚的诡异事件他还没搞明白就结束了,也没有见到诡异本身,但是这个符咒可是实打实的。
咒语念毕,符箓线条漂浮在半空中,组成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苏阳趁机把芄兰拉过来,苏阳趁机把芄兰拉过来,悄悄告诉了芄兰几个问题,让芄兰向定慧禅师询问。
见芄兰对此非常感兴趣,定慧住持趁着这段时间向芄兰解释。
“这是寻源符箓,若是此地有诡异存在过,那些黑色的纹路会结成字符,不同的字符表达不同的含义。”
“若是诡异的存在过于强大,超过了符咒的承受能力,黑纹就会产生裂痕。”
“纹路断裂得越多,就说明此地曾经存在过的诡异越强大。”
“那如果这些字符都化成了灰是怎么情况?”芄兰眼睛睁的大大的,用清脆的嗓音问道。
不懂就问,好学的芄兰小朋友从不掩饰自己的无知。
定慧禅师闻言回过头往半空中定睛一看,只见半空中的字符已经化为了一团灰,正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老禅师脸上的冷汗也跟着扑簌簌的直往下掉落,浑身抖得跟个筛糠子似的。
他用袖袍擦了擦汗水,颤声道:“东……东安城大劫!”
定慧禅师顾不上自己的仪态,瘫坐在了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张猛山!快出来!东安城大劫!”
“呯!”
一道人影撞破了左侧厢房的窗户,如同迅雷一般刹那间就来到了定慧禅师的身边,青石铺就的地面顿时陷进了土里。
“没找到源石,鸡毛都没找到一根。那诡异定是早就已经离开了。”张猛山嘟囔着,一双虎目扫视四周。
苏阳一听此言,心头一凛。
“源石?青黑色的石头?”
他不动声色,准备等会再旁敲侧击问问定慧住持。
张猛山扫视了一圈,见没有异状,将点钢叉往地上使劲一杵,顿时***有寸许,青石地面碎石纷纷。
芄兰瞧着有些不忿,这一块青石砖得要好几十文钱呢,她正打算开口,苏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芄兰回过头瞧了瞧苏阳,嘟起嘴一句话也不说,只把苏阳的衣角捏得紧紧地。
就听见张猛山破口大吼道:“老瘸子,好端端的你鬼吼什么?”
定慧禅师一骨碌爬起来,扯着张猛山的衣服嘶吼道:“符咒没了!没了!”
张猛山将他的手一拍,护住自己胸前,顿时一脸警惕地瞧着他:“符咒没了你叫俺做什么?莫不是想讹老子?”
“俺可没钱赔你,再说这是公务,你要有本事自己去找朝廷要去。”
“你知道符咒没了代表着什么吗?”定慧禅师没心情跟他继续掰扯:“代表着东安城里有最少祸级以上的诡异存在!”
张猛山闻言一愣:“老瘸子,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们家那个高禖神不就是……”
“猛山!慎言!神灵不可直语!”定慧禅师打断了张猛山的话语。
他接着又开口解释道:“高禖寺只是祭祀吾神之地,吾神并不在现世。”
“而这个诡异此刻就在东安城!”
“不知道性格善恶好坏,如若只是路过还好,如果是有丝毫恶意,大家都得死!”
张猛山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皱眉沉思道:“那怎么办?要不咱们想办法把它找出来跟它坐下来喝杯酒好好谈谈?”
定慧禅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张猛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定慧禅师的面色才平静下来:“张施主大仁大勇,明年的今日,老衲若还没圆寂,定会亲往祭拜施主。”
张猛山撇了他一眼冷笑道:“死瘸子,老子就是看你那要尿裤裆的鸟样逗逗你,你还真当俺不知道什么是天级诡异。”
“俺就是瞧你那怂包样,看着就来气。”
“反正弄也弄不过,跑又跑不掉,你操这么多心干嘛?”
“你赶紧传讯给上玄宗和白云观,俺叫县里去通知明法司和灵峰山,天塌下来让高个子来顶着。”
定慧禅师被说得哑口无言。
张猛山说的也不无道理。
祸级诡异存在,若是有什么异动,百里之地化为人间鬼蜮也只是寻常。
既然打不过又跑不掉,那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目前的情况,苏府今晚发生的一切反倒是一件小事了,既然没搜到什么,应该暂无大碍。
若是说今日里来苏家的那个诡异就是顶级诡异,定慧禅师是万万不信的。
要是那等存在还在,别说是苏家,就是一百个张猛山和自己上来也是白搭。
苏阳本是想找定慧禅师打听打听源石的事情,可老禅师急着回去联络高手前来支援,只得暂时作罢。
张猛山也收队告辞。
临走前,张猛山哈哈一笑拍了拍苏阳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可以啊,老瘸子鬼精鬼精的,不会随便跟人结缘。你小子肯定有他看得上的地方。”
这一拍疼得苏阳龇牙咧嘴,聪明的芄兰在一旁识趣地替他惨叫了出来:“啊!”
喊完了芄兰才反应过来,满脸羞怒,双手叉腰凶巴巴地冲着张猛山:“你拍这么重干什么?我们家少爷身子骨弱,可禁不起你折腾!”
这话听得苏阳脸上直抽抽,心里隐隐有种想要把这丫头嘴巴缝起来的念头。
张猛山尴尬地瞧着芄兰挠了挠头:“俺可没使力气,你家少爷这身子板也忒是弱了些。”
他又扭头看着苏阳咧嘴笑道:“这么着,过几天你来寻俺,俺教你两手把式耍着,免得跟个鸡仔似的,一把就捏死了。”
说完,他习惯性地抬起了手,想要再次拍一拍苏阳的肩膀。
一撇眼瞅着旁边那丫头眼睛睁得滚圆盯着自己,才想起来苏家这小子体质很弱。
手掌在空中挥舞指挥棒似的划拉了两下赶紧藏在了身侧。
张猛山的话听得苏阳直想翻白眼,在心里默默吐槽:“就这家伙的说话方式,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说不定倒是真有点本事。”
“放心住,俺里里外外都帮你仔细搜了个遍。”
“宅子挺大,就是忒穷酸了些。苏小子,你这是没落到好日子啊。”张猛山临别前如此说道。
“行了,明日里你来衙门里录个供,到了衙门就直接说找俺,俺带着你们去,免得一些腌臜小人多生事端。”
苏阳拱手谢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的原因,此时的他感觉头晕目眩,精力不济。
他强打起精神陪着张猛山聊了几句,约定好明日寻他。
在打发了张猛山之后,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步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
芄兰见状赶紧过来扶着他。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芄兰紧张地问道。
苏阳摇了摇头疲惫的用唇语说道:“没事,休息一晚就好。”
阿娘和苏守业也关心地走了过来,之前两人听到苏阳的叙述,太多需要消化的地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宜安,要不要紧?”阿娘心疼的把他搂在怀里。
感受到阿娘的关心,苏阳心里多了一些感动。
他前世病得太久,随着病情的发展,渐渐地关心他的人越来越少。
这段时间阿娘和芄兰的真心相待,苏守业在危机关头的表现,让他真正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归属感。
“苏宜安,或许我会代替你照顾好他们……”苏阳心里默默说道。
他感觉意识里那一丝违和感消失了,两个灵魂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再无一丝间隙。
苏阳挤出一个状若温和的笑容,将阿娘搀扶住,对着芄兰用了唇语。
“阿爹,阿娘,芄兰,外面风大,我们回屋吧。”